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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筹谋 ...

  •   仰赖迟端的尽心照顾和日日不断的各类参汤、补药,沈洺暄的伤势逐日好转。十数天过,身体恢复如初,脸上也有红润血色。只是当时鞭伤太重,落了疤痕。

      迟端接过空碗,放到了床旁的凳子上:“沈洺暄,你对以后可有一个打算?”

      “什么打算?”沈洺暄刚喝完山药排骨汤,正懒意洋洋地靠着床壁。

      迟端凝望着闭目养神的男子,停顿有序地道:“沈洺暄,这西泠院平时只有我一个人住,所以现在把你藏在这里是安全的。但是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来了个什么人,瞧见你在这里,走漏了消息,让那些想害你死的人知道了,该怎么办?”

      她的眉头微皱,声音轻渺:“我……保不住你的。”

      沈洺暄忽然浅浅地一笑。明明她之所言关乎他性命,他却毫不在意:“嗯,你好像变聪明了,想得还不少。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啊。”

      迟端顿觉恼火,却压低了声音吼他:“沈洺暄,你有没有想过该怎么办啊!”

      命是他沈洺暄的,煞费苦心替他保命的却是她慕迟端。这感觉就好像,你小心翼翼地替人珍藏一件宝物,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结果那人自己不管不顾,随手丢到了一边。

      雕花木床,只在床架上雕刻成片莲花,形似在河中,却散着沉郁的死气。他仰头紧靠床壁,盯着未经修饰的另一侧,敛去脸上笑意,徐徐地道:“我想过。我到了这里之后,你从来没问过我这身伤是从哪里来的……”

      她脱口而出:“不是被打的吗?”

      “不是被打的,难道是它自己出生来的?”沈洺暄颇觉无奈地看看慕迟端,横看竖看都觉得她不大聪慧的样子,沉声道:“我这伤是被赵谨言打的。”

      迟端瞬时变了脸色,眸间闪过一抹难以置信:“谁?是兵部尚书的公子赵谨言?”

      “是他”他颔首言道,若有所思地看着迟端:“你认识他?”

      “一面之缘罢了。”她向后靠住床架,故作随意地答道。

      他缄默地看了她片刻,深黑眼眸内逐一映现怀疑、推测……

      他没在追问下去。迟端却莫名了然,她方才的否定,他一个字都不信。

      她的确认识赵谨言。不单只是认识而已,当时如无种种变故,她本来是要和赵谨言订亲的。

      他突然坐直身子,饶有兴趣地问她:“你是不是觉得赵谨言长得一表人才,是个知书识礼的翩翩君子?”

      迟端一十七岁,还是对英俊男子过目难忘的年纪,不争气地点了点头:“嗯,他确实……还挺好看的。”

      或许是因为她从来没将沈洺暄看作丈夫,所以她在他面前无所顾忌。

      她嫁他时,及笈不久,一无所知。她不懂。姻缘是什么,夫妻是什么,举案齐眉又是什么。

      她嫁他时,一十五岁,分外通透。祖父自降次辅身份,将她嫁予沈洺暄为妾,向沈山严示好,同沈家修复关系。忍气吞声、忍辱负重,都只为时机一到,将沈家连根拔起。即使最次、也可以保住慕家。

      他平静地看向她,漆黑眸内含着深意,仿佛在嘲笑她的无知,冷笑道:“赵谨言这种人,我一向避之不及。你可知道为什么?”

      她立刻问道:“为什么啊?”

      他默然片刻,思绪飘回晴天霹雳的那一日:“我那天准备回府,站在门口发现沈家出事了。我父亲看到我时,特地从我身旁经过,用口型告诉我快些走。我还没走出朱雀街,就被赵谨言捉住了。”

      “比起明面上动手的人,这种平日里韬光养晦、深藏不漏,瞅着机会往死里捅刀子的人才是最可怕的。慕迟端,赵谨言他是只凶猛的野豹,扑上来就一定要将他的猎物撕成碎片,也是条完全看清局势利弊才肯出洞的毒蛇。”

      迟端有些发愣,心里仿佛坍塌了一角。

      这种感觉很怪很奇妙,就好像你依稀记得十年之前的晚上向水塘里一望,瞧见皎洁清亮的月影,一时惊羡不已,久久难忘。后来,你深知水中月可望不可得,说服自己放下,却仍记得当时偶然一瞥的悸动。

      迟端初时的确喜欢过赵谨言,一边不禁幻想着和他成婚之后的琴瑟和鸣,一边却为自己的形容相貌感到深深自卑。

      那时的迟端是个疯疯傻傻的丫头,一味想着吃些珍馐佳肴,嘴就没闲下来过。不是在吃厨子鲜做的醉鸡、烤鸭,便是在兴致勃勃地讲话。

      偏偏祖父和姊姊又娇纵着她,从不对她日益圆滚的身体评头论足。

      姊姊说:“吃得圆润些,也没什么。贵族仕宦、大商富贾哪个不是一脸福相,阿端脸如满月,是个有福气的。”

      迟端信以为真,心里无所顾虑,每天照样吃吃喝喝,偶尔萌生人生圆满的错觉。

      直到她从谨言的眼里瞧见掩不住的嫌弃时,她才明白姊姊他们是好意哄她的。

      她本就生得一般,脸圆起来后,五官便像黏在一张纸上般平平整整。

      赵谨言会娶她的,不管她是明艳绝世的美人还是相貌丑陋的无盐女。国朝次辅的孙女,配个兵部尚书的公子当然绰绰有余。

      可她从看见那抹厌弃的时候起的自惭形秽和难过却挥之不去。

      再后来,姊姊因故暴卒,她一病不起。勉强调养好身体,却是日渐消瘦,等到和堂姊妹一样身型时,被祖父慕之彦嫁到了沈家……

      时间推移,过得去的和过不去的都已释怀。

      却有人却告诉你,当年的月影是落在污水塘上,其实一点也不干净。

      他闭目叹了口气,道:“慕迟端,外面太危险了。在路上走都有一个赵谨言认出我,谁能保证我出去之后不会被立刻捉回牢中呢?”

      毕竟,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是赵谨言。

      沈洺暄怅然地道:“我并不想去伤害别人,可谁又能保证别人不会藏一副歹毒心肠?”

      迟端有些失神,堪堪听清沈洺暄话后急切地道:“可是,长久留你在这里,被人发现了,可就真的如瓮中捉鳖,插翅难飞。”

      长久留他在这里,谁知他会不会又动歹念,像昨晚那样半夜起来掐住她的脖颈。

      “在过几天吧,至少现在,这里比外面好一些。”沈洺暄道,面容倦乏,语声轻弱,语毕又拉起薄被躺下。

      迟端惜命,却不大聪明。明明沈洺暄祸心已露,留他在此是养虎为患,她却还装作什么都不知:“那你好好歇息。我知道你顾虑周全,要是心里有什么好的打算,不妨告诉我,我慕迟端一定会帮你。”

      他敷衍地应了声好。

      要他告诉她什么?告诉她,他心里盘算得净是如何扳倒慕家和它的仆从,为沈家洗刷冤屈。还是怎么勾引她慕迟端,好让她为他驱使,先铺上一条路。

      明显两样,至今为止,都是天方夜谭。

      ……

      迟端确实有未卜先知的本事,早上才和沈洺暄讲了她的顾虑,下午险些一语成谶。

      “迟端姐姐,迟端姐姐……”

      迫不及待的高呼声音自门外迫近,沈洺暄生硬地抬头遥望门口,猛然觉得后背有些发寒。

      慕迟端不在这里,外头稍显稚嫩青涩的女声也明显不是她的,她不至于喊自己姐姐。

      那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单薄瘦小,粉面桃腮。穿着和迟端类同的青色道袍,绾着一样发髻,不过髻间少了根木簪。

      她几乎是跳进屋子里的:“迟端姐姐?”

      不跳倒好,一跳,怀抱的东西便颠了些出来。

      萦沉扫了眼屋室,装饰简陋而整洁干净,墙角书架上整齐叠着百本书卷,无不昭示着屋室主人的文雅、清高。

      她早从外间姐妹的风言风语里知晓,住在此处的慕师姐是軨城权宦人家的小姐,不知何故,放逐此处。

      “萦沉,你来了。”身后突然出现的叫唤,惊了她一跳。

      萦沉将怀中之物放在桌上,转过身灿笑道:“迟端姐姐,我来给你送东西了。”

      看清房中除萦沉外再没别人,迟端暗暗地缓了口气,表情漠然地道:“好,谢谢萦沉。”

      向别人的帮助道谢是本心使然,用何种表情方式则由所处境遇决定。

      梦圭死后,迟端心里并不大乐意和任何人往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筹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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