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华宫词》诗语琴心

2、思之如狂

　　萧清鹤在别院“鹤舞小筑”的海棠树下，怔怔的出神，一身白衣若雪，风轻吹着衣袂，远望若岩岩孤松挺立，那满身的飘逸脱俗，让人有逢仙之意。
　　他站在这里多久了？书僮听琴微微的摇首，自那日上巳节归来，少爷就每日有很长时间在这海棠树下发呆，他知道少爷为何发呆，还不是因那日在郊外的声雨亭中见到的那位听琴的小姐，果然生的好看，又颇通琴，可是那小姐是谁咱也不认识，看衣着装束，定是位官家小姐，可诺大的洛城官家小姐多了去了，谁知道是张王李赵府的？我有心帮少爷查寻，可不知要从何寻起？
　　听琴一面乱乱的想着，一面向海棠树下看去。眼见少爷几日来忧思若痴，也不去采药了，也不斫琴了，这可是少爷最大的乐趣啊！听琴不由得皱起眉头，查寻官家小姐，首先要找丫头们打探？丫头…对了，丫头，听琴眉头一展，一个骨碌起身，就朝院外奔去，一口气奔到另外一进宽大的院落里才停下步子，换上轻不可闻的脚步，挪到院中一处高大华奢的厦屋外，把脑袋倾斜着，小声叫道：”半夏…半夏…”
　　话音刚落不久，就看见正房门外的洒金软绣门帘内走出一位年可十五六岁的俏丽少女来，瓜子脸庞，杏核眼睛，满面调皮之色，若不是看她作丫头装束，定以为是哪家的刁蛮小姐。听琴看她出来，忙上前一步，扯住袖子就往外拉。那个被唤作半夏的丫头一脸不耐，佯怒道：”青天白日的作什么拉拉扯扯！”听琴闻说，不但不放手，反而索性拉住半夏的手臂紧走到转角的走廊下，刚一停步，就急急的责问道：”半夏姐姐，夫人委你照顾少爷起居，给你脸面，你每月领着一等大丫头的例钱，可知道少爷这几日着了魔了？”
　　半夏闻言不惊反笑，慢条斯理的道：”这真是日头打西边出来了，每日里少爷不是疯到外边采药就是收拾木头块子造什么琴，不都是慕琴你们几个见天的跟着吗？少爷着没着魔我这个粗丫头又怎么知道？”听琴被这一阵抢白，当场噎住，不知如何言语。半夏是众知的刀子嘴豆腐心，看到听琴的这副模样，也不再多说，转身一路碎步小跑往萧清鹤所在的别院而去。
　　名门望族萧家，居洛城四大世家之首。其先祖有建国之功，在开国元帝朝官居一品，加封海宁公，世袭罔替，赐封邑万户，堪比郡王。至今百年间，在朝居高位的家族子弟不胜枚数，门生故吏遍布天下。本朝元兮二年，萧清鹤之父被新登大位的元熙帝拜为宰相，加封太子太保，皇城内乘轿，可谓荣宠以极。
　　世间大族多因势力过隆，而为帝王忌惮，而萧氏一族荣盛百年不失帝宠，被传为本朝佳话。各名门贵女皆以嫁入萧家为荣。是以萧清鹤自降生以来，上门的媒婆几乎踏断了萧府的门槛。而清鹤此脉仅此一子，萧父爱之如珍，对姻缘之事自是轻易不许，以至清鹤年十九尚未娶亲。加之清鹤不爱仕途，偏喜歧黄之术，弦琴一道，更是从未将亲事挂予心怀。
　　半夏来到偏院鹤舞小筑时，萧清鹤已自海棠树下移坐在了院中的晰月亭里，只见他清眉朗目，白衣轻拂，说不出的神清意雅。亭中琴香皆备，他凝神片刻，以指触琴，一曲凤求凰已徐徐流出，和着温厚的吟诵：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何日见许兮，慰我旁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一曲既终而余音绕梁，恰如那日的佳人，连日来都索绕在他的心间，思之难忘，她让人望之而生溺爱之心的圆润脸庞，如羊脂白玉般的肌肤，清澈的眼睛里闪烁着的孩童般真挚的目光，尤其是她那顆玲珑的琴心，让他有知音得遇此生无憾之慨，然而佳人芳踪难觅，怎不让他思之若狂？萧清鹤复叹息了一声，重又陷入了凝思。半夏见得此情此景，只目光一闪，就转身而去。听琴紧随而来，又跟着追了回去，还不待发问，半夏便抛来一句，”三天之内我定能告诉你是哪家的小姐”！听琴惊在原地，呆滞的目光里满是讶然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