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纹》冰卿

17、家事

　　越是临近迎娶四姨太太的日子，严家的气氛越来越僵硬。这几日，下人们做事的时候都是分外小心，特别是侍候正房和二房的丫头们，更是胆战心惊，生怕做错什么又惹来一顿责骂。
　　“我又挨骂了！我都快做不下去了！”侍候正房的元珊诉苦着。
　　“我也是啊，那天二姨奶奶发火把我手背都打红了。”侍候二房的小玉同样也是满腹的委屈。
　　“咳，咳，你们这两个小丫头不想活啦，居然在这里碎嘴，让将妈她们几个听见把你们拆了吃了！”小喜刚跨进门就听见了。
　　“小喜姐，你多好啊，你们家小姐对你那么好，羡慕死我们了！”几个丫头满脸羡慕地说。
　　“那是，我家小姐的为人还用说嘛，呵呵，好了，快睡吧，明天还有一大堆的事儿等着我们呢。”熄了灯后，几个丫头还是碎碎念了一会儿才睡去。
　　天还蒙蒙亮，郝天雪反正也是睡不着就去厨房准备着食材了。厨房在后院处，算是比较偏僻一点儿，准备好食材后，顺便在空旷的院子里活动活动。越走越后，听见假山后面传来不清不楚的谈话声。
　　“我......要走......我不爱......”
　　“对不起......孩子......”
　　郝天雪在假山这边，而那声音是从假山后面传出来的，显然人家没发现自己，可是她也不知道要不要现身，只好放声大唱起来，没唱几句假山窜出一个人，“二嫂早啊。”郝天雪定睛一看居然是严梓贺，满声的酒气，给人的感觉也是浑浑噩噩的，肯定又是彻夜未归。郝天雪应了一声：“早啊。这么早你怎么在这里啊？”“呵呵，二嫂你不知道咱家的后门在这里啊？！”说着顺手指了指，“不要我明说了吧。”既然这么说了，郝天雪也明白了几分，“放心，我什么都没看见，快回房吧。”“谢谢二嫂，走了！”说完，严梓贺把西装往肩上一撂，大步流星地走了。可是郝天雪还是觉得迷糊，明明是两个声音啊，又一想可能是自己没睡醒吧。看了看时间，往厨房走去了。等到声音都消散了，一个女子才从假山后面走出来，小心翼翼地走向里院。
　　难得严老爷也在家用早饭，更难得的是，居然叫了郝天雪去他书房。
　　“天雪啊，这段日子厨房由你打理，你做的不错啊。这件事情可不是人人都能胜任的啊，它要掌握好每个人的喜好，而且还要做到荤素搭配，讲求其营养，很难啊！不过，你是个能干人！”一进书房，严老爷就夸奖了郝天雪一番。
　　“爸，这是应该的。对了，找媳妇儿来有什么事儿要交代吗？”郝天雪不习惯这么绕圈子，干脆直接问了。
　　“你四娘要进门了，菜式方面你怎么打算的。”
　　“四娘”一开始听到这个称谓还不太能适应。“爸，不知道四娘有什么特别喜好吗？”
　　“她挺随和的，没什么。”
　　“那是一家人一起吃，还是分开来啊？”
　　“逸兰没和你商量？！”严老爷显得有点儿不高兴了。
　　“不知道爸爸的意思，所以妈妈也不敢妄加安排什么。”郝天雪觉得和长辈们说话真的好累。
　　“恩，也是。没必要搞特殊，就一家人一起吃好了。”
　　“好，我知道了，等会儿我就列长菜谱，让爸爸您过目，好吗？”
　　才出了书房，又被严夫人叫去了。
　　“天雪，老爷和你说了什么？”严夫人单刀直入。
　　“妈，你知道的，厨房由我在打理，是问厨房的事。”
　　“居然那么重视那个人，不就是生了一个儿子嘛，我也有儿子！”
　　虽然这话说的轻到不能再轻了，可郝天雪还是有听见，接着严夫人又问了一连串的问题，弄了半天才让郝天雪离开。
　　站在门外还没多吸几口自由的空气，又被二房的姨奶奶叫去了。
　　“天雪啊，你看，你嫁进来这么长时间了，都没好好请你到我这么院子里坐坐。”陈冬青还特意放下身段一会儿帮郝天雪倒茶的，一会儿又招呼下人端来果脯之类的。
　　郝天雪当然知道这个二娘叫自己来不会这是喝喝茶这么简单的。“是啊，都是我不懂礼数嘛，以后会多来讨饶，还望二娘不要嫌我烦哦。”还煞有其事地端起茶杯喝起茶来。
　　闲聊了一会儿，陈冬青还是憋不住了，“天雪啊，刚刚老爷叫你过去有说什么吗？”
　　“没什么，就是让天雪继续做好自己的本分。”反正话就在这儿了，自己理解去吧，“二娘，时候不早了，我就回去了，下次再来啊。”陈冬青还是笑嘻嘻地送着出门了，可脸上一直在琢磨着。
　　回到屋里的时候，郝天雪瘫在软榻上，头脑里还不忘想着刚才严老爷说的菜式问题。
　　严梓修刚进门就看到郝天雪趴在软榻上写着什么。就像一只懒猫一样。
　　“在奋笔疾书什么啊？”严梓修在一旁看着，觉得郝天雪的字蛮清秀的。
　　“咦，你蛮清闲的啊，不用去酒厂那边啊？”郝天雪歪着头问着。
　　“在写什么？”
　　“菜谱。你爸爸要我写的，是迎娶那天要用的，是......”郝天雪还想说什么，一想到严梓修现在的心情立马就闭嘴了。
　　“怎么啦，继续说下去啊。”拿过郝天雪所写的东西看了看，“你不用顾忌我的感受，这种事，从小到大我看到、听到的，绝对要比你现在所看所听要多多了。”
　　“额，话虽如此啊，额...”一时间真的不知是该继续这个话题还是岔过去。
　　“我来帮你写，你休息一会儿吧。”说完挨着郝天雪坐下，看着郝天雪还没动静，看着她，“我让你手休息没让你嘴巴也跟着休息啊。你来说我来写。过两天有的你忙呢。”郝天雪只是顺应着，一一报着菜名，让严梓修记下，偶尔他们也会有互动，关于荤素的搭配问题。
　　经过如此慎重的筛选，严老爷那边当然顺利通过。
　　十月初八，已进入了秋天，就在这天严家的四姨太太进门了，手中还抱着嗷嗷待哺的婴儿。排场也不宜过大，只在家里挂满了红绸，大厅里还悬挂了一个大大的囍字，客人们在早上也都陆续到访。实际上除了今天的严老爷和那个新嫁娘之外，严家的人脸上都笑不出来，只是见到客人时，挤出一点微笑而已。
　　主要是四房太太，只用花轿抬进门，直接就去了祠堂祭拜祖先，顺便给那个孩子起名字——严梓哲。尔后就是敬茶仪式了，先给三房的姐姐们敬了茶，然后小辈们跟着向这个四娘敬茶。
　　路曼香，不过是个歌女出生，严老爷要谈生意会经常出入那样的场所，会迎娶这样的女子过门也就不足为奇。以为正房的孙逸兰会搬出什么礼仪道德来阻止这门亲事，没想到最后还是顺从了严老爷，就连敬茶的时候，陈冬青都一直和颜悦色，还恶心地喊着：“曼香妹妹。”
　　虽说主要是晚上那顿，可是那么些个客人在，中饭也不能怠慢啊，这天可把郝天雪忙坏了，甚至孙文丽、严梓容都过来帮忙。显然孙文丽只是光端盘子什么的，其他的一律不动手；严梓容虽然不会做，可一直围着郝天雪，一直喊着，二嫂有什么帮忙的吗？
　　毕竟是新嫁娘，一系列的仪式过后，就在下人的搀扶下回新房了。
　　“方正，今天可真热闹啊，谢谢你。”路曼香到底是歌女出生，说着，整个人就往严老爷的怀里钻，而严老爷眼看软香满怀，自然顺便偷了几口香，“你高兴就好！曼香啊，你乖乖地待在这里，外面还有客人啊。”
　　“小姐啊，您休息一下，小少爷交给我吧。”说着钱妈从路曼香的手上接过孩子，钱妈是路曼香从迎客门带来的。路曼香顺势斜躺在软榻上闭目养神。“钱妈，我看方正那几房太太也不怎么样嘛，哎，自己拴不住男人的心还摆脸色给我看，哼！”
　　“可不是，严先生先生现在可疼小姐你了，您可要把握好这个机会啊！”
　　“我知道，做我们这行的呀，能有几个像我这样呢，以后的事儿还得有钱妈你的提点才行啊。”
　　钱妈直点头，看着小孩子已在怀里睡着，就出去了，顺便让路曼香休息。
　　晚上的时候，严家更是点亮了所有的红灯笼，火红火红的，真像过年一般。客人们在屋外的院子里吃着，而严家的人坐在饭厅里吃。
　　十道凉菜：玛瑙蛋、豆芽拌粉条、酱牛肉、凉拌什锦菜、三色豆腐、糯米藕、蒜泥手撕茄子、香菜拌千张、青拌剔骨肉、拌海带丝；十道热菜：土豆烧鸡腿、兰花虾球、毛豆米香干炒肉丝、清炒空心菜、香辣回锅蟹、清炒茼蒿、榄菜四季豆、家常三丁、三鲜菜花、糖醋黄鱼；汤煲：冬笋鸡汤、木瓜莲子百合汤；糕点：桂花栗子糕，所有的菜式都端上之后，严老爷说着一声开席，全体人都开动了。觥筹交错，一会儿几个客人来敬酒，一会儿严老爷带着新嫁娘敬酒，一直弄到将近九点多，客人们才算散去。
　　当众人扶着烂醉如泥的严老爷进新房的时候，在座的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一直目送到看不到人影了，三房的太太们才各自回屋，脸色都十分僵硬。
　　郝天雪回房后，顾不得礼仪不礼仪了，一个大马趴趴在软榻上。一直到小喜告诉她严梓修来了，她才强打精神坐起来。
　　“辛苦你了！”严梓修看着郝天雪那样趴着，就知道今天肯定累坏她了，伸头摸了摸她的脸颊。
　　郝天雪见到如此温柔的严梓修，一时间适应不过来，眼神愣愣的。“没关系，应该的，倒是你，你没什么事儿吧。”可怜的严梓修啊，他从小就是从这样的情况中一点一点地走过来的吧，想到这儿，郝天雪也忘情般覆上了严梓修在她脸上的手。
　　“我能有什么事儿啊，习惯了！倒是你，都入秋了，在这上面睡不怕着凉？！睡床上去。”一把抱起在软榻上的郝天雪，郝天雪也是自然地把手绕过他的脖子，一切是那么的自然、默契。放下郝天雪后严梓修帮她盖上被子，放下帘子后回到软榻上，小酌了一杯茶后，盯着窗外发呆。今夜的严梓修特别得忧郁、特别得感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