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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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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翠慌慌张张的奔进来的时候,我正在写一封信。我提着笔,刚刚写了几个字,正在出神,忽然看见小翠,在我面前,满脸的慌乱。
“怎么了?”我问,放下笔,看着她。
“林主子,我昨日在尚食局安排主子的膳食,突然遇到丁都统,大约是为御前侍卫的膳食来尚食局察看,本来行礼完后,事情已经办得妥当,正想告退,突然看到一个侍卫匆匆跑来,在丁都统的耳边细声说了数句,丁都统脸色马上变得严肃,说了一句,甚好,然后和侍卫离去,我正觉得奇怪。就听到边上尚食局的典膳说,莫不是君大人出了什么事情。我一听君大人的名字,马上上前问。结果典膳吞吞吐吐的不肯说。我只好先回来,然后出宫去找御风,御风和宫里侍卫甚熟,应该有点消息。”小翠顿了顿。很是踌躇的样子。
“你只管说。”
“林主子,原来数日前君大人给皇上软禁在府邸了。除了上朝,皇上不允许君大人离府半步,而焉小姐已经带着肃小少爷回长孙大人的丞相府数日未归。我问原因,御风说侍卫们都不知道。近来,皇上突然又解除了对君大人的软禁,但是暗中派了侍卫日夜监视。我想丁都统昨日莫不是拿着了君大人什么把柄。心一急,就赶紧回宫来了。”
我低头沉思了一会,招手示意小翠先出去。
我写了一半的信,复又放在那里,看样子是完成不了了。总觉得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在进行中,皇上最近异常的忙碌,我原本以为是因为末叶的使节来访的事情,然而他甚至在此刻花时间来关注君哥哥的动向,而我的父亲长孙大人,又偏偏选在这个时候告病,这些都让我迷惑。我尚知道自己的份量,我不以为皇上监视君哥哥会是因为我,那么又是为什么呢?千秋大庆,又会怎么样呢?
我随手拿起桌上的信,上面只写了一句词:“东归燕从南上去,南来雁向沙头落。”这原本就是一封我根本就不会交给君哥哥的信,我总是忘不了那天君哥哥看着我,说起大漠的火烧云,还有我来不及说出口的话。近来越是彷徨着,就是越是有捉不住往昔的感伤和不舍。我渐渐开始为另一个人会有丝丝动摇,人总是会变,很无奈。然而我是真的很想握住君哥哥的手,去看满天的红晕,看着那金色的光泽慢慢的,从衣角褪去,然后,又是新的一日。
也只是一派秋声入寥廓罢。
我抑制不住眼角的湿意,只好透过窗去看外面瑟瑟秋风和缤纷落黄共舞。然后,我看到了弥格格。
她的模样比我记忆中的要苍老的多,那时她青春正好,而我总是躲在柱子后面看着这个可以软化长孙大人的女人。她总是很安静,脸上并没有我预期的幸福。我记得,她唯一和我说话的那一次,我故意撞到她身上,泼了她一身水。她低头看着我,脸上划过一丝我至今仍然很难确定的奇怪情绪,我觉得那更像是嫉妒而不是恼怒。然而她需要嫉妒我什么呢?不过是一个失宠了的女人的孩子罢了。然后她抬起她的头,眼直望着前方,说,你有一双倔强的眼睛,真叫人没办法喜欢。
现在,这个女人,站在一棵满是黄叶的树下,鬓角满是斑白,看着我,发髻齐整,表情木然。
“娘。”我走出去,脚下是早已经踏得失却了颜色的落叶。
她没有说话,只是怔怔的站在那里。
“那天在碧莹湖淡儿果然没有看错。”一步一步,我试着慢慢接近她。
她迷惘的抬起头,然后看着我,嘴唇动了一动。
“你。。。是。。。。。。?”我看到她费力的想着。
“娘,我是林淡,你的丈夫长孙大人的女儿,焉的姐姐。”
听到长孙大人这几个字,她陡然一凛,睁大了眼睛,冲上来捉住我的手,哀求似的低声说:“你带我去见长孙其。我要见长孙其。”
她甚至没有提到焉,我仔细端详她的脸,眼睛里面就像找到了主人的宠物,闪烁着希望和哀求,一点也不似当年的那个弥格格。
“娘,你不想见你的女儿焉么?”
“焉?”她低头想了一会,摇摇头,“我不认识,你带我去见长孙其。”
我回握着她的手,看着这个女人,我恨了那么久的一个人,就这么站在我的面前,连自己的女儿都不认识,我本来应该高兴,然而涌上心头的那种情绪却不是快意。我刚要张嘴,突然听到了远处侍卫们的喧哗。
“小翠!”我大呼。
“林主子”小翠慌慌张张进来。看到弥格格怔了一下。
“出宫去贤王府,告诉王爷夫人此刻在崇岁宫里面。”
“可是林主子,宫内正在找夫人,眼见就要来崇岁宫了,我怕。。。。。。。。。”小翠喃喃的说着。
“你只管去。”
“是。”
我知道单凭我藏不了格格太久,我既不想她再落回到张皇后手上,也不愿我的父亲再找回她,我尚记得宫里面关于贤王爷和弥格格的关系的传闻和贤王爷那日看到弥格格苍白的脸色。我的直觉告诉我,他那里会是一个安全的地方。而且贤王府的位置离宫里也比较近,短时间内小翠应该可以到那里,至于贤王在宫里面的势力,相信不会比长孙大人和御史中丞王中霖、太尉张斌弱。
刘公公今夜派人传话,皇上今夜不会过来。想是去长乐宫了,张皇后势必要找回弥格格。我知道即使他今夜不过来,我也断不能轻松,丁都统早先来过,虽然没有找到,但是对于小翠的不在,他很是怀疑,毕竟除了我,宫里鲜少有人知道弥格格还在世,并且在长乐宫里。我担心他迟早要再来崇岁宫,又或者,崇岁宫的四周仍然有他的眼线。我只能不动声色,如往常一般绣我的花,间或在院子里面走一走。
没有云的夜晚总是显得特别的清冷,空气里弥漫着落叶腐烂的气味,很容易让人想到逝去的过往。特别是触摸着影绰绰的树孤单清瘦的形状,还有远处一些宫女们隐隐的歌声,所谓的感情,可以持续多久呢?我入宫前,长孙大人已经扮作他人和母亲朝夕相处,然后是母亲搬回丞相府,然后是母亲信中隐隐透出的对长孙大人的原谅。我对他的恨甚至变得有点不合时宜。那弥格格呢,这个他曾经放在手心的女人,现在面容憔悴的在宫里,哀求着要见他。他把她现在放在哪里呢?什么都在变,人也可以变,心也可以变,感情也可以变。我们到底可以留住什么?哪里又有什么永远?我讽刺的笑。只是欢情薄得就像一幅美丽的山水画,看似满目繁华,也抵不过时间那缓慢的一击,然后化作碎纸一堆,而已。
转过身,又看到侍卫簇拥着丁都统的身影到了崇岁宫门口,我眉一抬。看着他慢慢走近。
“林娘娘,臣冒犯,但皇后娘娘懿旨已下,要微臣再到崇岁宫看一下。”他跪在我面前。
“你起来罢,皇后娘娘要你们搜,你们便搜罢。”我说。
“谢娘娘。”他起身,回头对侍卫喝了一声,“给我仔细着,不要把娘娘的东西弄坏了。”
侍卫四散开来。
我仍是站在院子里,眯着眼,看着他们里里外外,进进出出的忙碌着。
丁都统垂首站在我的一侧,我瞟了他一眼,问,
“丁都统今夜真是辛苦了,只是不知道皇后娘娘今夜到底是要找一个人呢还是一样东西呢?”
“娘娘关心了,其实皇后娘娘要找的东西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娘娘不知道比知道恐怕要好的多,臣为了娘娘,倒是不方便讲了。”
“噢?倒是勾起我兴趣来了,不过丁大人不便讲,那便算了。”
“臣也是奉命行事,望娘娘见谅。”
“都是为主子办事,这点我自然知道的。这么重要的东西,也不知皇后娘娘怎么的就让它丢了呢?”
“娘娘,有些话臣实在是不便说。”
我笑了笑,不再说。
突然听到一个侍卫大声呼唤:“丁大人!丁大人!”
丁都统神色一变,匆匆进屋了,我只是站在外面。
片刻,丁都统带着侍卫,从屋里出来,手上却握住一条丝帕,我心里一凛,那是我要御风从皇后娘娘的长乐宫里面偷来的弥格格的丝帕,是我要确认弥格格的存在而偷的。我竟然忘记了我将它放在我的柜子里面。
“林娘娘,这条丝帕似乎不是崇岁宫中之物?”丁都统将丝帕递到我眼前。那上面清晰的绣着颦这个字。
“丁大人容我细看。”我拿过丝帕,强作镇定,细细的翻看着。
“似乎是某日我在碧莹湖畔拾到的。”我将丝帕递还。
丁都统目光炯炯的盯着我,“娘娘当真是在湖畔拾到的?”
“当真。”我面带微笑。
我知道,这样的话不仅他不会相信,张皇后也不会相信,何况她早就对我心生怀疑,然而此事,谁都不能确定,既然没有确实的证据,那么矢口否认不失为一个良方。即使彼此心里都心知肚明,也不过是张皇后将长久以来的怀疑更加加深而已,本来弥格格的事情就是暗中在进行的事情,张皇后也不可能将此事追究到底。
“娘娘恐怕要和皇后娘娘亲自解释一下了。臣先告退。”
让我不安的却是丁都统眼角瞄向的方向,那是院子里那棵百年老树,今天下午,弥格格便是站在那棵树下面透过窗看着我。而此刻,她便藏在那棵树里,那棵树经历了多年的风刀霜剑早已经被腐蚀得中空了。这也是为什么我站在院子里看着他们搜查崇岁宫。
我目送着他远去的身影,然后看到小翠偷偷摸了进来。
我转身进了屋,小翠紧跟其后,
“王爷怎么说?”
“王爷要娘娘放心,今夜会有人把夫人带到王爷府。”
“然后呢?”
“然后王爷吩咐了几个侍从一些事情,小翠便匆匆赶回来了,我看到丁大人带着侍卫近来,怕禁不住丁大人的询问露馅便暂时躲在外面,看大人走了才进来。”
“很好。你先下去,我等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