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Chap.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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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下午，莫如像平时一样，从文印室取了资料回来，准备订好了晚上发给学生。刚走到办公室门口，见明潇端着个杯子倚在她的门边，眼神里满满的不怀好意。
“干嘛呢？”莫如有些莫名，“什么好东西，不在自己办公室里喝，非跑我这来喝？”
明潇不接腔，眸光却一路跟随着莫如。莫如一边往订书机里塞钉子，一边被她看得心头发怵，赶紧回想一下今天从起床开始做过的所有事情，好像也没有得罪她啊。
这边厢，明潇已经转过了身，换了一边靠在门上，低头啜了一口，抬头啧啧两声：“听说……‘他’今天就到？”
莫如一时没反应过来：“哪个他？”
“别跟我装傻哈，”明潇一瞪眼，“咱们系新来的教授，那个海归，叫什么——”
“停！”莫如举起订书机，义正词严。“我不想听。”
她并非故作姿态，而是真的不想听，并且丝毫也不好奇。
明潇却料定她是矫情，幽幽叹了口气：“唉，有的人就是命好，什么也不用做，上头一道任命下来，直接变成新教授的得力小助手。也难怪你不想听，以后想知道什么，还不是手到擒来，近水楼台？”
莫如冷哼一声：“这么酸，不如让给你？”
明潇笑眯眯：“不跟你抢——谁叫我这么好呢？”
她抱着杯子，靠近办公桌边：“不过，你爸真舍得让你做助教啊？这可不是什么好活儿，以后端茶送水订盒饭，点名改作业管学生，都得你干，一不留神，还落得个吃力不讨好。”
“首先，”莫如将长发别在耳后，再用掌根压住订书机。“我不是他的助教，是教学助理。教学助理只管教学方面的事，你说的端茶送水，那是保洁阿姨的工作。”
她用力一按，订书钉嵌入纸张，发出“咔嗒”一声。“其次，我爸虽然下了命令，具体怎么执行却是我的事。”
想到父亲的那些话，以及他的真实目的，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明潇觉察她的欲言又止，追问道：“你爸到底是怎么说的？照你的个性——”
她的话说到一半便被打断，院办的刘老师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小莫，快跟我下去，院长马上就回来了。”
与明潇对视一眼，莫如叹息一声，将订书机推到一旁：“好的，我这就来。”
说着，她穿上呢子大衣，对着书柜的玻璃门理了理头发，接着将嘴角上扬，露出一个不卑不亢的微笑。
转过脸，明潇朝她比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春季学期开学时，往往还未出九，是冬末时节。院楼门前已围了好些人，多是年轻的女教师，眼放精光，翘首以盼，不时窃窃私语，吃吃低笑。
莫如站在人群的最后，将手插进大衣口袋。越过前面的肩膀，可以看见马路中央的花坛，栽着一丛丛修剪整齐的冬青树，像是列队欢迎的卫兵。天色倒是很好，阳光穿破了层叠的云，打消了些许冬日的沉闷。
可是莫如的心里，却愈发索然。
“小莫。”
莫如回过头，原来系主任也下来了。“王老师，您腿脚不好，这么冷的天，就别出来了。”
系主任摆摆手，不让莫如搀扶：“这点路我还能走。这不是来了一位海归教授，据说年纪很轻，在学界却已知名，我来瞧瞧热闹。”
能让系主任作此评论，这人自然来头不小。只是听说，他是美国研究领域的专家，伯克利毕业，在国外早已是政府顾问一类的人物。眼下回国来英文系教书，岂非大材小用？
系主任年近五十，学术态度严谨，是老派学者。他负手站住，向莫如道：“小莫，院里指派你去当这位教授的教学助理，以后不免诸多琐事。若有什么要求，随时来向我提。”
莫如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将头发拂了一拂，略不自然地笑：“谢谢您。院里的安排，我理应服从，一定尽力而为。”
倘若系主任知道这是她父亲一力促成，理由还是那么的尴尬可笑，恐怕就不会再来搭理她了。
她按捺下焦躁复杂的心绪，正想再与系主任讨论一下一年级写作课的事宜，便听前面有人低叫：“来了来了！”
“哇哇哇，超帅超帅！”
“相传他从伯克利毕业的时候，成绩全A，教授都舍不得他走，这次不知院里出了什么价，才让他动心。”
“别说的这么俗，”一位年轻的辅导员轻晃了晃马尾，面露不屑，“人家这么优秀，思想觉悟肯定也是极高的，心怀家国，哪像前阵子那几个，出去了就乐不思蜀，抱住资本主义大腿不撒手了。”
莫如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忽听汽车引擎声近了，然后刹住停下。人群一阵骚动，只见院长从副驾出来，转身打开了后座的门。
不过一个教授，初来乍到，竟让院长为他开车门，架子摆得真够大的。
那人下了车，前方的人自然向前移动，想要与他近距离接触。缝隙一下子缩小，挡住了莫如的视线，她便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他的个子很高，所以没有完全受到遮挡，目光轻轻一扫，竟然与她的相对。
这一眼，饶是莫如对他并没什么期待和好感，也不由得一怔。
英俊是一个相对的概念，正如美丽，只在于欣赏者的眼中。而在莫如看来，眼前这个男人无疑是英俊的，眉目端正，短发干净利落，鬓角硬朗如刀锋削过。最吸引人的是他的眼睛，锐利而深邃，只消淡淡的一眼，便令她屏住了呼吸。
他的眼光很快划过，这时听见院长说：“各位老师，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学院新上任的江教授，江宸白。江教授的主攻方向是美国研究，但绝不仅限于此，今后有什么问题，你们可以向他请教，也可以相互切磋，共同进步。”
一般人听到这样的话，必得谦虚客气一番，而这江宸白十分特别，连面子上都不曾表露，只浅浅颔首。
切。
院长走在前面，江宸白在他身后两步远的地方跟着。走近了，便见他一身浅灰色休闲西装，看上去质地轻薄，手上提了一只牌子闪亮的公文包，很有一副斯文败类的范儿。
莫如这么想着，险些没有注意到院长和江宸白已经走到她的面前。院长顿住了脚步，笑盈盈地指着莫如道：“江教授，这位是莫老师，原来也是我们学院的学生。她今后就是你的教学助理，负责协助课堂教学中的大小事宜。”
闻言，江宸白也停了下来，将莫如从头到脚打量了，却好像看的是一截木头，连眉心都没有动一动。
“助教？”
他的语气极傲慢，莫如噎了一下，正欲反驳，便听他又道：“跟我上来。”
你才助教，你全家都是助教！
莫如忿忿，便不想动。院长和江宸白等在电梯前面，电梯“叮”一声开了，两人进去，江宸白又看过来，明显是在等她。
莫如向一旁的系主任心虚地一笑，走上前去。
电梯停在四楼，莫如一直低着头，随着江宸白提起的鞋跟出去。院长显然对江宸白十分看重，不时回头对他说着些什么。而江宸白保持了高傲的作风，只是淡淡地应声。
四楼走廊最深处，是一间由小会议室改造而成的办公室。房中设一道推拉门，用的是两面不透光的毛玻璃，将办公室隔成两间。此时推拉门敞开着，阳光透过里间的玻璃窗，泼墨似地，洋洋洒洒照进室内，为新铺设的墨绿色地毯笼上一层碎金般的光泽。外间按照会客室设计，摆了茶几和绒布沙发，角落里还立着修剪精细的盆景，大小事物摆设，一应俱全。
江宸白环顾一圈，没有说话。院长笑道：“江教授，这里都是按你的意思布置的，若还需要什么，直接和我的助理小杨说。或者，给院办打个电话，很快就能办好。”
江宸白这才开了金口，颔首道：“谢谢院长。我暂时还没有什么意见，只是——”
他略一沉吟，指着推拉门外的墙边道：“在这里，给她也放一张桌子。”
莫如：“……”
院长亦是一愣，看了看莫如：“……是这样，莫老师她在楼下已经有办公的地方——”
“既然是我的助教，离我那么远，怎么协助我？”江宸白瞥了莫如一眼，显然不想再讨论下去，举步向推拉门内走去。
莫如在院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况且还有父亲撑腰，何时受过这种闲气，当即道：“江教授，我看不必了。我有一间办公室，东西和书本都放在那里，已经很习惯，这样也比较方便。您桌上有一台电话，有什么事情直接打给我，不用一分钟我就上来了。”
话音未落，江宸白便打断道：“于你方便，对我却很不方便。我做事讲求效率，每次耽误一分钟，一天下来，不是要耽误好几个小时？你需要用书，还有其他物品，院长可以在外面再设一个柜子。”
他头也不回，语气却极其冷硬，丝毫不留情面。
莫如大为光火，强压住了脾气，却没能压抑住一声冷笑：“江教授，我是您的‘教学助理’不假，但是我希望您能够尊重我的基本权利。您在美国，难道也能对旁人如此——”
“小莫。”
院长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用眼神止住了她，说道：“江教授刚来，对一切都不熟悉，小莫你要做的事可能很多，留在这里也无不可。江教授，你先休息，看看有什么需要添置的，我让小杨一并办了。”
“院——”
“那就谢谢院长了。”江宸白接过话头，漫不经心道。
院长笑了笑，拍拍莫如的肩膀：“那我们先走吧，江教授刚下飞机就赶过来，行李还是让小杨帮着送回家的，十分辛苦。明天我就安排你的座位，你把东西整理一下，暂时到四楼来上班。”
江宸白此时已转过身，投来冷淡的一眼。他的身材颀长，西装剪裁合身，阳光照在他的身上，投下轮廓分明的剪影。
然后，他当着她的面，将推拉门合上，似乎不再愿意多看。
……切！什么玩意儿！
匆匆一面，便令她如此讨厌，这个江宸白，也算是她生命中的第一人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Chap.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