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彰》一城白

3、第 3 章

　　咖啡厅静了五秒钟。只听得见外面哗啦啦的雨声，还有打在玻璃上啪啦的响声。

　　肖文予倒没有歧视什么的，他满脑子想的都是：我刚才有没有说什么太重的话，有没有对低学历的人表示鄙视，有没有瞧不起没证的人，有没有伤害到眼前这个小年轻的脆弱单纯之心……

　　好像是，没有吧。

　　肖文予向来说话不留在脑子里，说了就说了，也没刻意去记，但他能想起来的里面好像都还挺友好的。

　　于是五秒过后，他仔细斟酌一下语句，率先开了口：“可是你会画画呀，本店长最喜欢会画画的人了。”他声音比先前更轻也更柔，带着安抚的意思。

　　手机更烫了，肖文予像抓了个火炭似的，心道别一下子炸开了，把我脸炸歪了，到时候没人要我，我就天天投诉游戏和手机去。

　　这边又在观察伍嘉烨，肖文予伸出另一只手，像得道高人似的，捋捋自己根本捋不起来的胡子，等着对面的小帅哥的回应。

　　伍嘉烨倒没立刻给什么回复，他也顿了一会儿，最后笑了，那个撩过肖文予的小虎牙特别清楚地又露了出来，“是吗？”

　　“当然。”

　　听到这么斩钉截铁的回答后，伍嘉烨缓缓抬起眼眸，又盯上肖文予的眼睛，一会儿后说：“店长，你是一个很温柔的人。”他说的无比认真，咬字很清晰，也让肖文予臊的很厉害。

　　他平心而论，觉得自己真不是这样的人。

　　玩游戏发飙骂个几十句不带重样的是一点问题也没有的，看球赛的时候能气得把自己家床板都拍塌。

　　他觉得有时候他挺暴躁的。

　　他想说，这位小帅哥，遇到陌生人千万不要立刻给这个人的形象下一个定论。他还想说，看人太片面真的不太好，不管你看的是好的还是差的一面。

　　肖文予脑子里想了一大堆东西，一句也吐不出口，毕竟没人想掀自己老底。他用了万能的咳嗽之法，说：“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伍嘉烨想了一会儿说：“暂时没有。”

　　“好，”肖文予略微直了下丨身子，“好，要是有问题问我，随时都可以向你解答。明天……嗯，可以，明天你就来上班吧。介意和店长做个口头信息小调查吗？就当是聊天，互相了解一下。”

　　伍嘉烨点了点头。

　　“你是不是在下条街的那家画室里画画啊？”这附近就那么一个画室，肖文予经常路过那里，一直想进去看看，一直都没找到机会。

　　听说那里面的画特别多，进去要买票，可以在里面参观，还可以买画。

　　更绝的是里面的画师，几十天见不到个人影，肖文予怀疑他们专挑自己不在的时候了离开画室。

　　伍嘉烨眨了眨眼睛，眼底带了一点点的忧伤，“是的。但是最近看画的人少了，我们已经无法只单纯作画了。”

　　肖文予咂咂嘴，“是嘛，也不容易啊。”

　　“嗯。我太穷了，所以要来找份工作。”伍嘉烨说的很干脆，也没为自己穷找什么借口或掩饰。

　　肖文予了然，又说，“我看有些人在网上画图的，你可以去试试。

　　“以前试过，”伍嘉烨略微有些腼腆地笑笑，“可惜我一向搞不太懂那些网络工具。”

　　“啊呀，没事的。我一直觉得画室里的人更厉害一些，那叫什么，嗅着颜料的芳香。说真的，我一直想去你们那里看看，总也没实现，挺可惜的。”肖文予说。

　　他的手机终于恢复生机了。之前开的游戏已经结束，他卡屏的时候多摁了几下，一时间邮箱，个人信息，商城，消息一个一个排着队被打开，又被肖文予关上，他关一个，就抬一下头。

　　“是吗？”，伍嘉烨从兜里翻出来一个颇有些年代的智能手机，“店长，加一下好友吧。如果你想去画室看看的话，我可以陪你去。”末了不好意思地说，“免费的哦。”

　　肖文予当然想立刻答应，可问题是他的手机还在卡死状态的恢复进程中。

　　他又多按了几下，突然冒出来一个陌生人消息，一不小心就点上了。

　　是条语音。他下意识打开两格音效。

　　-肖大叔，对面给你多少钱？我给双倍价钱，你去自裁吧！

　　消息有点恶毒，肖文予皱了皱眉，好像是刚才骂他的那个人，看到伍嘉烨举着手机，就对他说了一句，“等一下。”

　　然后低下头摆弄手机，准备把消息叉掉，把音量关掉。

　　但是那语音还是自动播放的，冒出几句：

　　-为什么不说话？

　　-演员肖大叔，人狠话不多。

　　-傻逼玩意儿，玩游戏还关语音？！有本事挂机没本事对骂吗？

　　肖文予发现他手机又卡了，音量键似乎也调节不了这人愤怒的声音，声音其实不大，但外面下着雨，噪音减少了很多，伍嘉烨又安安静静的在那坐着，看着他，一句话也没说。

　　声音毫无顾忌的，在这小处蔓延回荡，肖文予从伍嘉烨脸上看不出什么，这人一直是很平和的，但他觉得对面玩游戏那个人说的话一定被他听见了。

　　“不好意思啊。”肖文予说，“我开游戏挂机了，那个人气不过，在骂我。”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又新出炉了几句，一句比一句不堪入耳。

　　骂的挺难听的。伍嘉烨想，他微微颔首，表示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