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
-
午睡过后的包拯很精神，精神得脸上黑油油地泛着光，大约晌午饭多吃了二个馒头，站在一旁的公孙直往他的盖碗茶里续水。我心里想着也好，这么个喝水法，该是能简明扼要地聊公事吧。
喝第二杯的时候，展昭接手的灭门案已经说明白了，人证物证归位就只差明日过审定罪，狗头铡一开就能结案封存了。看到公孙又续了一泡水，包拯将目光落在了我身上，我挺直了脊背，回禀道，“属下查证过这场大火确是人为。”
我的差事是调查一场森林大火，林子本不在开封，应该归属地衙门来管，但好巧不巧这场火累及到了汾阳王的私产，也不知是火趁风威还是风助火势，总之上百亩山林毁于一旦。汾阳王更是一道折子递到圣前，说是刁民携怨放火，累及御赐皇庄，更有人趁火打劫，一城百姓都受牵连。事发之时，衙门一无人阻止恶行，二无人组织救火，三无人缉查凶嫌，四无人统计损失，五无人灾后安抚。句句直指当地知州通判无德无能不匹官位。
皇帝向来倚重大人，这事自然也交给开封立案侦查，我便领了差事往事发地跑。百亩山林毁于大火，我在烧成白地的现场转了二天，才堪堪寻出点蛛丝马迹，又在城中打探多日，听了一耳朵的前因后果，整理出了四五个版本，摈弃掉了二十多种奇谈怪论。将物证呈于大人案上，我尽量不带一丝情绪，以陈述事实的语气回禀道：“携私怨放火烧山查无实据，起火当日为正清明，火起之处在山北麓，应是烧纸祭祀时不慎勾起山火，整山的坟头具被烧着，源头已不可考，民众曾自发组织扑火，但因火势已起且当日云厚风大，以至大火烧山焚林一路势不可挡，救火致死致伤者衙门俱已有登记。”然后从盒中捧出一折夹纸，展开供包大人阅览道，“这是本案涉及物证清单，后附各当事人供词及留存府衙的山地归属契书。”
在包大人过目后，公孙接过细看，我则继续回禀，“其二，汾阳王所提皇庄虽在左近，幸得天公及时降雨，止火于两山开外，并未过火受损。但却有私山被烧，查实为汾阳王借旁人之名置下，置产之中不免有巧取之嫌行豪夺之实，也附有苦主报案及审理前后案卷，及汾阳王事后平息事态的留底备查。”
“其三，山火起时城内大乱，确有无赖趁乱聚而闹事，当时守山扑火为上，只遣人暗记名姓将人驱散。知府回说待一切事体妥帖后，必将锁拿定罪，名册由府衙师爷誊抄一份着我带来。”我将清单对应物证，一一陈列案头，由得包拯及公孙前后端看揣摩。
偷闲在展昭旁边捡了个椅子坐下，我颇有得意之色，冲他扬了扬眉。展昭见状笑得很是和善，还凑过头来轻声夸我一番，“五弟做事很得章法，回话也简明扼要，你看大人他们一直频频点头称许。”
这话听着顺耳，我颇为受用，“那是，进府多日总该有些进益。”然后我想到展昭那案子，“刚听你说嫌犯是为报二十年前灭门之仇，所以才苦练武功寻找仇家，为了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甚至曾委身为奴。这人能忍辱负重坚定信念，还真对我白爷胃口。”
展昭苦笑着道，“何止，他办完此等大事之后，并未逃逸消失，反而留书府衙，将前因后果讲明。自己则在父母坟前结庐守墓，只肖官府前来锁人，他便与之一战也不伤人，只求磊落一败回府落案听凭发落。”我听了眼睛都睁得溜圆，“难怪你那么快就了结了，原来只是应召打了场擂台而已。”
展昭眼睛里满是怜惜，“他也真是条汉子，可惜了，命运不济。”
我听了也叹了口气，心里想着若是这事体也落在自己身上，应该也会与那人一样作为，只是报完仇后，想必不会束手待毙。如此想来便觉自己略微矮三分。忽又不服气起来，“可他毕竟屠杀了一家老小，就算家主死不足惜，可稚子何辜？”
展昭眼眸如浩瀚星尘，远眺窗外高天薄云，正在我以为他故作高深时，他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情绪道出缘由，“我也如此问过他，他说从一场浩劫里存活下来的人，背负了太多东西，悲痛…怜悯…期许…内疚…仇恨…在这种繁杂的情绪下，自己没睡过一天好觉，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的深仇大恨，在愧疚着自己无所作为，甚至怨恨着自己苟且偷生，复仇就向一种使命一般，容不得自己放下它，去过属于自己的日子。他说过，如果重来一次，宁愿当时和全家人一起死去，也不要一个人陷在仇恨的泥沼里挣扎。”
我不解地看着展昭，“他是不想那些孩子重蹈他的覆辙？”
展昭微微回过神来，瞟向我的眼神仍是钝钝的，“也是他说的，自己灭门的仇就得杀对方全家来报，就算少杀个襁褓里的婴孩都不算杀他全家。”
轮到我呆住，这个理由好简单好纯粹，我痴痴地说，“若不是在此时此地，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展昭也动情道，“只可惜他并不交朋友。”
不知何时包拯和公孙策也停下了手里的活，一屋子人均陷入沉寂，倒是我居然想起自己办的那案子，都是些什么狗屁倒灶的事儿。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