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6、第 16 章 ...
-
周围的雾气越发的浓郁,时不时的擦过鼻尖。像是处身于一座孤岛。空气阴冷潮湿,裴云鹤伸手,雾气就像水流一般从指缝间流淌过。犹豫一下,裴云鹤还是抬脚迈了进去。
脚下像有一个漩涡,拉着裴云鹤就往下坠,只一息,裴云鹤就穿过了这层阴冷的水幕。
裴云鹤在柔软的草地上跌落,明媚的阳光一下子刺的眼睛生疼。裴云鹤下意识地闭上眼睛,抬手挡住灼热的阳光。这一切,裴云鹤发现他控制不了了。而是由另一个“他”来控制。
透过指缝,一个和着阳光的明朗娇好面容覆了上来。温热的气息喷在手心。裴云鹤心里闪出一丝不耐烦。
“你又偷懒,小心我跟掌门告你的状哦!”少女欢快的嗓音带上了明显的喜悦,回荡在耳边。
十五年了,这段记忆就像汹涌澎湃的潮水一般,每次的回忆都被苦涩的海水灌满,挣扎着,在海里浮浮沉沉。毫不留情的将裴云鹤卷入深渊。明明自己才是那个最该死的人,偏偏却得到了人家的舍命救助。
十五年后,又一次切身经历。他还是只能像个旁观者,什么都做不了。
像这样的撒娇要是放在别人身上,恐怕早就挤破头去讨好她。可裴云鹤一点也不买账,对待小姑娘比对待糙汉子还粗鲁。因此很决绝的推开她的脸,“没偷你家的懒,一边玩去。今天你又闲了是吧?有那空不如好好学着点你哥。”
“不嘛不嘛,他就是个呆子。天天一心扑在他的宝贝草药上。”少女丝毫不顾及周围人,大大方方的抱着裴云鹤的胳膊。“季凌哥哥,你陪我玩一会嘛。后山不是才挖好一个池塘,我们去游泳吧?”
裴云鹤抽回手,拍拍衣摆上沾的杂草,闲适地靠在树干上。树冠遮去了火热的骄阳,却没能抵挡住少女眼中火辣辣的精光。裴云鹤简直想把她当树干一样,锤一顿,就不会再来烦自己了:“不好意思,我不会游泳。而且,俞鸣蝉,你是不是觉得你哥还不够烦我啊?每次你来找我,他都跟疯狗一样追着我乱咬……一点没念叨多年情分。”鸣蝉,这名字起的,实质如归。
鸣蝉的失望大到心里放不下,全溢到脸上。“啊……季凌哥哥,你不要跟他一般计较啦!”俞鸣蝉站到他身边,装作若无其事的用肩膀蹭着他的胳膊。脸上难耐的欣喜瞬间代替失望。
“哎呀,大热天的你能不能安生点?你看那边,还有那边,不一大群人等着跟你玩呢?你干嘛非要缠着我?”裴云鹤绕到她对面,与她隔着一整棵树对话:“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是不是?你老是针对我干什么?”
俞鸣蝉不死心,两人开始围着这棵树追逐起来。不一会儿就是满身大汗。“哎呀,季凌哥哥。”她声音酥麻,应该要使出必杀技了,“要不我们去未就峰玩吧?你不是说想去收集一点刹血凤的血液吗?”
“找你哥去。亲哥啊。”裴云鹤索性堵上耳朵。
一个不留神就让俞鸣蝉窜到自己身边了。别看她长的娇小可爱,却比裴云鹤劲儿还大。一把拽下裴云鹤的手,还给他带了个踉跄。
“你怎么可以这样啊!是不是个男人!”
“总比你是。那可是禁地啊大小姐,懂不懂什么叫禁地,就是不让人去的地方。”裴云鹤试着把手抽回来,谁知俞鸣蝉抓的挺紧,就是站不稳。抽一回就往他身上倒,搞得裴云鹤感觉自己被人家占便宜了。
“那多刺激啊!”俞鸣蝉啪的将他的手甩到树干上,“而且我还听说了,山里有一种花,叫不语花。找到它,它就会说出寻花人的挚爱。”
“怎么说?”裴云鹤揉着手背,“用写的吗?把自己的根薅出来,沾着土写?”
“哎呀!怎么跟你说话这么费劲呢?明明就跟你说了,你把自己的血滴到花心,再让自己心上人的血也滴上去。若是命中注定的一对,那花就会开口说话了。”
裴云鹤伸手探探她额头的温度,正常啊!就是出了一脑门子的汗……“你也不发烧啊?你最近是不是又看山下买的那些话本了?”
“没有!”俞鸣蝉愤怒的揪住他的领子:“我可是在藏书楼里的典籍上看到的。说不定真的存在。”
裴云鹤勉强把自己的衣领解救出来:“大小姐,那你干嘛找我去啊?咱俩咋看都不像是一对的。你指望血滴上去它说啥?保不齐再来一句,多情。”
俞鸣蝉掐腰:“多情又怎么了?可我也很专一啊,多出来的都可以给你啊!”
裴云鹤:“强按牛头不喝水,咱俩没那么烂漫的情节。禁地是随随便便就能去的吗?说不准你的小命就没了。”
“禁地又怎么了?”俞鸣蝉拍拍胸脯保证:“我会保护你的,我前几天刚突破二重天。”
裴云鹤这个万年一重天当下不悦,“就你那点儿修为,真要遇上点啥,吃肉都嫌塞牙缝的。真是,一边去!”说着转身就走,太阳太大,晒得头脑昏昏沉沉。
“哎!”俞鸣蝉没料到他这么柴米不进,赶忙拉住他的衣袖,挡在他面前。大有你过去我就跟你拼命的架势。黔驴技穷的耍赖抱着他。
这个十五岁的少女身姿高挑,今天专门穿了一身轻薄的纱衣,汗一浸,大部分粘在身上,将纤细的身材勾勒的淋漓尽致。
裴云鹤仍然不买账,目光空洞的越过她的头顶。俞鸣蝉不管不顾的蹭着他:“季凌哥哥,咱俩从小一块长大,你都不陪我,还有谁能跟我一块去!”
“停,”裴云鹤把自己像萝卜一样拔了出来,勒得肋巴骨生疼,手劲儿这么大,谁敢要你。“我纠正一下,我跟你哥俞风归,才是正经八百的一块长大,要说青梅竹马也是我俩。你个半路杀出的凑什么热闹?”
俞鸣蝉心里本来就因为他不断的拒绝而感到非常憋屈,这下更为他的软硬不吃而痛心疾首。眼泪彻底憋不住的决堤冲向裴云鹤。
裴云鹤是真的被吓到了,虽然俞风归警告过他不要把俞鸣蝉弄哭,否则你所有的抵抗都是摆设。于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灵动的杏眼蒙上一层水汽,整个人缩成一团,蹲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膝盖。肩膀一抖一抖的。
“季凌哥哥……”
略带哭腔的哽咽直接听到头皮发麻,四周的弟子也都装作不经意的用杀人的眼光看着裴云鹤。有个这么……哭起来梨花带雨的小师妹,总归有些束手无策。
裴云鹤也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筋,稀里糊涂的说:“好好好,我带你去。现在你立刻站起来,擦干泪。”
俞鸣蝉利索的一摸脸,又是春光明媚。裴云鹤觉得自己就像个咬鱼饵的鱼,反应过来才知道上钩了。
事到如今也只能认命了。好在现在还是午后,阳气正重。裴云鹤让她溜去禁地门口等着,自己去俞老头那里偷令牌。
俞惜缘正睡的深沉,本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最安全,直接大大咧咧的把令牌当护身符一样挂在门口,每天摸一把。裴云鹤看着那个油光发亮的令牌,有点下不去手。
纵使是最强烈的阳光也穿不透结界后的阴霾,裴云鹤一进来就心里发毛。俞鸣蝉往前走几步,顿感到温度骤降十几度。略带腥味的冷风一吹,俞鸣蝉当即打了个喷嚏。
俞鸣蝉可怜巴巴的看向裴云鹤:“季凌哥哥,我好冷啊!”说着目光就往裴云鹤怀里钻。
裴云鹤被她的目光吓得不敢上前,不露声色的抱臂,“就是啊,好冷。出去吧!没准你那什么花也都冻死了。开口就是一句:我好冷啊。”
“哼!”俞鸣蝉把令牌朝他脸上甩去,赌气般的快步向前去。真是个榆木脑袋,我都这么主动了,还装作看不懂。怎么这么不近风情长着一张桃花脸,长的好看极了。
“哎,你知道怎么走吗?”裴云鹤上前拉住她,自己走在她前边。“你找这花有什么用啊?准备把你的一生都拴在一朵花给你说的真命天子上?”
俞鸣蝉愤愤的拽着他的腰带:“要是真的是真命天子,我这一生,还真的就为了他一人。反正我不会后悔。”俞鸣蝉心下一喜,就是你也得被我这份执着感化。
裴云鹤扭回头,不去凝视她灼热的目光,“真是任性啊!你的一生远比你想象的要长的多,你也不可能在漫漫的岁月里专情一个不解风情的人。现在你可以着迷于他的容貌,可容貌最是人间留不住的东西。”
“那又怎样?现在我就是喜欢了。不喜欢那都是以后的事了。现在我都抓不住,还要后来干什么?继续虚度么?我现在年轻,有的是大把的时间跟他在一起。我说一生就是一生,少一秒就不算。”俞鸣蝉气愤的抓住他的腰带,用力往两边拉。
“唉唉唉,你要勒死我啊!”裴云鹤不想再跟她讨论这个话题了,他第一次知道一个人的爱可以比一生还要沉重。“你知不知道怎么走啊?这七拐八拐的,绕的跟迷宫一样。”
四周的天都已经有些阴沉了,黑压压的一片。脚下的路也慢慢变成了开凿在石壁上的羊肠小道,稍微往外边走一点,就有可能被穿山而来的风携着吹下去。
俞鸣蝉也开始慌了,手忙脚乱的在身上摸地图,“啊!地图都花了!”地图她为了保险贴身放着了,这下竟然被汗浸透,一块块的粘到一起。
“你先别哭,我带着你回去,你转身回去。”裴云鹤慌忙推着她往回走,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裴云鹤的余光已经瞟到了山顶上一只巨大的火红的鸟,正栖息在巢里。几具风干的白骨被当做风铃挂在巢穴周围。随着呼吸间,四周不断燃起小火苗。这是走到刹血凤的老巢里了。
“你千万别大声说话,知道了吗?”裴云鹤贴在俞鸣蝉耳边说,同时带着她尽量贴着山壁走。
俞鸣蝉也看到了,此刻憋了一眼眶的泪水,她伸出双手,紧紧的捂住自己的嘴。
老祖宗说的话真的不假。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今天老天爷是让他们交代到这儿了。
“啊——”俞鸣蝉锐利的尖叫划破长空,惊醒了刹血凤。“死人会动了!”面前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摇摇晃晃的从拐角处转出来。禁地里魔气太重,尸体受到魔气侵染,竟然变成了傀儡。好在这个只是一个普通人。
裴云鹤一脚把他踹下悬崖,拉着俞鸣蝉开始跑:“拿好令牌!”
俞鸣蝉还没来得及擦掉眼泪,一阵劲风就携着血腥味当面吹来,直接吹干了泪眼。裴云鹤脸色一沉,来不及停下来就转身推开装上他的俞鸣蝉,“快回去!找个地方躲起来!”
可惜晚了,一声凄厉的凤鸣清晰的落在头顶。震彻峡谷,头顶的碎石泥土开始簌簌滚落,劈头盖脸的砸下来。
俞鸣蝉哪里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当即就吓傻了,只知道一味地哭。被裴云鹤推搡这踉踉跄跄地向前跌去。一时间忘了给自己开一个防护罩。听见这一声叫,愣在当场回头看。
“你看个屁啊!能不能快点跑啊!”裴云鹤果断的一脚踹开她,一块石头正砸在刚刚那个地方。“别停啊!跑啊你!”
裴云鹤被石块砸到了肩膀,左肩立马失去知觉。看着俞鸣蝉慌乱的背影,咬牙给她开了一个防护罩。两人就这么漫无目的向前跑去,道路越来越窄。
一个黑影从头顶掠过,眨眼间就落到了俞鸣蝉面前。尖锐的长喙上还沾着零碎的腐肉。俞鸣蝉当即吓得腿软,跌坐在地上,哆哆嗦嗦的撑着往后爬。
裴云鹤生怕她再做出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激怒了这个怪物,也蹲下来,强压着声音说:“鸣蝉,别再动了。别看他。低头闭上眼。慢慢缩成一团。”
两人许是未曾注意到,俞鸣蝉所在的那块石板已经出现裂缝。就只差压死骆驼的最后的一根的稻草。一阵轻微的悉悉索索从一旁的石壁上传来,一块不大的石头应声滚落。意外陡然发生,那块地面浑然坍塌。眼看俞鸣蝉就要掉下去了,裴云鹤也来不及多想,直接飞扑上去,用自己的右手拉住她。
“啊——”
“鸣蝉!”右手陡然一重。现在可好了,左手刚刚就废了,现在右手也腾不出来。就算他裴云鹤有通天的本领也使不出来,更别说他还没有。这两个人,在刹血凤看来,也就是砧板上的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