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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人间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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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红面对凭空出现的孩子心下疑虑,瞧见他怀中孩子面色青紫,哭声无力,
只好急忙忙喊就在隔壁帐子里的陶大夫。
“大夫,陶大夫快来!”转而她则接过乌海脱下的外袍给孩子围上,
“这是谁家的孩子?”溪红替孩子紧了紧领儿:“怎的光着身板板在山林子里头?”
乌海脱了暖烘烘的外袍一阵寒气直冲天灵盖,一边儿哈手,一边自觉往火堆旁凑:“和尚不知从哪儿抓的,”
拣根盏口般大小棒柴子添了把旺旺的火儿,口气无奈地嘲弄道:“愣愣又不肯还回去。”
“指不定是和尚忘了呢?”溪红将孩子放到早两天架的板子床上,不禁望了望帐子顶:“兴许它
上天再巡个几回,就能想起了?”
溪红打心眼里不愿公子惹这些事儿那些事儿的,上回的事可没少挨大夫人私下打,
如今收了性子不替公子胡来心里可只盼着早日送走她。
乌海点点头,他心里自然也期望着和尚能送回去。
远远便听闻陶大夫从帐外连声问道:“摔着哪儿了?要紧不要紧?”
便看见帐帘矮矮的掀开,露出一个白花发稀的老人
医者父母心,谁伤不是伤,好大夫只顾着病情,事后也记不起他是山村野夫,
还是衣冠鲜亮的公子哥儿了。
身侧匆忙挂着盖子半脱的药箱子,后边的溪青和药童一人一边抬着大药箱往这边走,
陶大夫是这附近镇子上有名的跌打骨伤大夫,打他年轻时就山里来山里去地救人寻药。
积年累月的有些驼背,蓄起老大夫特有的稀疏山羊胡子,活像只颤颤巍巍的驼背老山羊。
“陶大夫,您瞧”溪红掀开床板上蒙得紧紧的婴孩,露出她青紫的小脸儿,夹杂着细细的喘气,
大夫温暖的手掌抚上孩子的脸,探探孩子细嫩的脖子,倒还是有些温的。手指捻捻干涸的血迹,看样子许是出世没几天,只是......
陶大夫花白的眉头结在一处,面露难色道:“这...... 我也不好说。”
“可是不行了?”溪青嘴皮子飞快接道“倒是个苦命娃娃。”
“我不过是个骨伤大夫,”陶大夫手背在手心拍响,颇为无奈的道:
“这孩子的-----.真不会瞧。”
溪红拧干手中的热毛巾给她擦擦身子,染红一水盆子的血水,不知是不是错觉这孩子的小身
板觉着比刚头还冷了些许,心下一颤。
溪红虽盼着她走,却也不是愿她死的。祈求的望向周围的人,希望能有一两
个嬷嬷也好什么也好的站出来,支个主意。
帐内的人犯了愁,这谁也没带过孩子,更别说是救孩子了。
“大人冷着了可饮盏温酒,”溪青正欲启口再言,穆的被打断,
“那可使不得!”陶大夫连忙道:“婴孩肠胃娇嫩,如何受得?”
“我打小便偷喝爷爷酿的土酒,”乌海煞有介事的与众人解释:“也不见得有个劳什子问题。”
只是回回被爷爷逮着打,这孩子别的不知道,反正决计不会挨打。
“你那时可多大?”溪红挑了要害反问:“这样小的婴孩如何同得你比?”
都能皮到去偷喝酒还不得三四个年头?起码人孩子能跑能跳了,乌海真真个楞头脑袋。
乌海想想也是,便悻悻住了嘴,把眼神抛给溪青。
溪青平日鬼点子多,但都无甚用武之地,瞅着站在一旁顾自流了冷汗的小药童。
陶大夫着急暗恼自己学艺不精,搓手撸胡子,手心被搓的微微发汗。
掀了掀婴孩的眼皮子,她似是哭累要睡了,但凭他多年望闻问切的经验来看,估摸着是要"睡去”了
咬牙一叹气,“五味”他顿了顿点了药童的名字:“去温酒。”
“这-----”
不是不能刺激肠胃吗五味心想,抬头望望师父,
陶大夫微微颔首,五味便懂事的去温酒,再不多问。
末了,陶大夫对着五味的背影嘱咐道,”再给酒里兑些温水,"
“是,”五味顺从的转头应道:“师父”
“各位,老夫学艺不精,恐怕.....只得行其险步。”
陶大夫叹气捶了捶药箱,发出沉闷的声响,“是生是死就看造化了。“
“倒只能如此了。”溪红手尖发冷,声音里无不惋惜念了声:"阿弥陀佛。”
不消盏茶功夫,五味捧了温酒来:“师父,”碗里插了根细细的通心草棒,
溪青抽出随身淡黄儿帕子,小心翼翼将它围在孩子发青冰冷的脸旁。
两人无须言语,极为默契的给狐狸儿喂下温酒。
”咳咳......咳......."狐狸儿剧烈的咳嗽起来,陶大夫抹了抹额上的冷汗,
果然孩子还是太嫩了,受不得酒。探探孩子的背心。
咳几声虽险,只要心窝背心不冷,总还是能救的。
五味端着白稠的粥水伸长了脖子在陶大夫身后候着,眼尖的递给老师。
孩子估摸着是又冷又饿,给酒也囫囵喝下去,给粥水也囫囵喝下去。
众人见孩子急着吮吸管子,便放下紧绷的心闲话起来。
“怪可怜见儿的。”溪青换了前头流湿的帕子,无不心疼的说道。
“可不是,”乌海咂咂嘴“我见她时那皮子上都是干了的血哩!”
“看样子确实是出世没几日。”陶大夫心里犯了难:“说是扔了她吧,可又不像这么回事儿。”
“是了,倘若真是扔怎会连块破布也不裹下孩子?”溪红如有所思道
“那人家要是急着要扔了她呢?”乌海替溪青绞着方才湿了的黄手帕,提出一个颇为贴切的想法。
“哟,还别说呢,”溪青想起自己村子里有过女娃娃出生就被扔到后山的事
“这年头女子命生来就不值钱。”
自己不也是辗转被卖身为奴唉.....当世女子命贱,不知救了这孩子究竟是福还是祸?
正各自唏嘘时,孩子哭声渐变沙哑微弱,众人围上前,只见她混着粥水咳出些血丝,
“这......这.......唉呀......."
陶大夫懊恼的捶大腿,真不该给她灌酒,真是罪过,罪过啊。
”咳.....咳.......“不消半刻,孩子便渐渐没了声音。
“没.......没声了.......”溪青拧巴着手帕子,竟害怕得战栗不止。
想来从未见过有人在她面前就这样死去,她自小便听说这婴童怨灵最是缠人.....
溪青连瞥都不敢瞥她一眼,头僵硬地侧向一旁。
乌海年纪小,正所谓出生牛犊不怕虎,拽着口里念念有词临时抱佛脚的陶大夫上前细看。
“陶大夫,您请。”其实乌海心里也开始打鼓,这样来历的孩子想必的确不会是什么吉兆。
如此想着,手上不禁将原与自己并排的陶大夫向前推了推,使得更为接近那可怜的孩子旁。
“伽伽那。枳多迦利。娑婆诃。”短小精悍的往生咒陶大夫口齿不清的快速念了几遍,
心下满是愧疚的上前查看没了声音的孩子,凑近一瞧,眼皮子红肿红肿地紧紧闭上,
手儿攥紧小拳头在一旁,陶大夫伸出手在她脖子上探了探,沉重的宣告:“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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