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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仇人见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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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旧鸢把衣服还给青颂,迎着冉冉初生的日头伸了个懒腰,抖抖小翅膀,问道:“我们去哪里?”
“去补天。”青颂一边说着,一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结果人还没站正就先猛地晃了一下,差点一头栽到小旧鸢身上。
撞到地上没事,砸到小旧鸢就不好了,毕竟小旧鸢人小,还是个鸟。青颂显然也知道其中利害,险险地往旁边偏了几寸才倒下去,小旧鸢无声地嗤笑一声,青颂半跪到地上,沉沉地吸了一口气。
青颂实在太累了,昨夜为了炼化五色石,几乎把丹田里存的灵气耗尽了。大漠里灵气稀薄,短时间他无法补充灵气,现在就如同凡夫俗子,手脚沉得要命,每走一步都像是要深陷到沙子里。反观小旧鸢昨天睡得不错,今早起来神清气爽,拖着小翅膀走到前面,还得时不时回头看看青颂有没有滚到沙山下。
齐家的人在大漠外面等了一夜,年轻管事正抱着一件狐裘打盹,听到前面有动静,抬头一看,一个大人一个小人正迎着朝阳满满地走出来,他立刻一个激灵,跳起来奔到青颂面前,嚷道:“青颂大人,是五色石吗?”
青颂笑着点点头,把小旧鸢拉过来,往年轻管事面前一推,道:“烦请照顾一下这只小旧鸢,我找个地方试一试。”
小旧鸢回头看了他一眼,出乎意料没有再要跟着去。管事这才正眼看小旧鸢,见到他身后背的一对小翅膀,瞠目结舌地嗯嗯了几声。
青颂走了。
年轻管事把小旧鸢领到齐家附近的驿站住下,嘱咐仆人拿来吃喝,又道有事就叫驿站的人办,然后急匆匆离开了此地。
他一走,驿站里就剩下小旧鸢,两名仆人和驿站管事,三人都非常沉默地干活,并不跟小旧鸢说话,偌大一个驿站空落落的。
小旧鸢打算出去逛逛,但只要他一出门,就会有仆人过来问他去哪里,说是万一青颂大人回来也好回话。一提青颂小旧鸢无端不想出门了,心想等等吧,这破地方估计没有可消遣的,便回屋睡觉解闷。
小旧鸢本来以为青颂三四天就会回来,谁知等了十几天还没等到人,也没有消息,简直岂有此理!
魔什么时候等过人,还等这么久?他向来潇洒随意,自在如风,想走就走,想来就来,青颂算什么东西,竟然敢一声不吭地晾着他?
砰!小旧鸢一拳砸在木桌上,瓷碗嗡嗡地转了几下,险些滚到地上。
“早知道就跟着他去,总好过在这里苦等。”转念又想,“哼,我为何要等他?既然已经离开无花山,我还不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正好此处偏僻安静,不如就在这里落脚,过几十年再说!”
小旧鸢站起来,围着屋子转了一圈,最后一脚把桌子踹翻,决定走人。
说走就走。
小旧鸢没有什么东西可收拾,一旦要走,迈开两条腿走就行。他推开门,大摇大摆地走下台阶,走出几步又突然想起什么,回屋找到纸笔,草草写了一封信痛斥青颂,然后离开了驿站。
驿站开在大漠旁的小镇上,和镇上其他房屋一样灰头土脸,到处都是沙子,除了挂着一个写了齐字的驿站番旗,看起来没有特别的。
小旧鸢出门以后回头看了一眼,自己都不敢相信竟然在这里呆了十几天。这么一想,他更生气了,愤愤地边骂青颂边往街上走。
走着走着,他忽然听到前方一阵杂乱急促的马蹄声,抬头一看,有十几个男人正骑着高头大马往这边奔来,转眼间就来到眼前。
他们戴着破破烂烂的毡帽,穿着粗布皮衣,个个胡子拉碴,形容狼狈。马的口鼻处都泛着白沫子,大概是走了很远的路,刚停下就有一匹马倒地不起,马上的人摔在地上打了个滚,一句话不多说便立刻起身,脚不沾地地往驿站里闯,似乎有很着急的事。
男人刚进门,正巧碰上驿站里的仆人拿着小旧鸢写的信出来,两人撞了个满怀,仆人哎呦呦地叫了起来,男人一把抓住仆人的胳膊,急赤白脸地问:“无花山青颂可在这里?”
仆人结结巴巴地答:“前些日来过,现在已经走了。”仆人脸朝门外一转,看到站在街角的小旧鸢,马上嚷道:“小公子,您怎么走了,等青颂大人回来老奴可怎么说?”
爱怎么说怎么说!
这些人气势汹汹,来者不善,一上来又追问青颂的下落,怕是青颂的仇家,现在他可不能和青颂扯上关系。不过青颂这样的臭脾气竟然也会和人结仇,要不是他们看起来人多势众,小旧鸢还真想听一听原委当下酒菜。
小旧鸢拔腿就跑,仆人生怕自己被问责,屁滚尿流地去追,小旧鸢展开翅膀往屋顶飞去,飞到一半腰上忽然一紧,一条鞭子不知什么时候套在他腰上了,无法抗拒的大力从鞭子上传来,小旧鸢在半空中转了圈,呼啦一声被扯回地面。
小旧鸢愤怒地回头望去,只见鞭子的另一端在一个强壮的中年男人手中,男人看起来像是这群人的首领,他一下马,所有人都跟着下来了。
男人脱掉破毡帽,胡乱地揉了一把沾满沙土的胡子,一边把鞭子缠起来,一步步朝小旧鸢走近。小旧鸢直直地看着男人的脸,就在男人偏头对身后的人说话时,小旧鸢脑中灵光一现,发现这个人他好像认识。
破魔队的领头人,冯康。
不过上一次见到冯康时,他眉目硬朗,身形俊逸,刚脱离名门正派弟子的身份,斗志昂扬地要置魔于死地。但是当时魔没有理他,甚至没和他动手,因为魔赶着去怀翠楼听说书人讲连载故事的最后一段,木浆果也熟了等着他摘。魔飘然离去,冯康感觉受到了侮辱,在后面追了好几里,最后被魔甩了一屁股灰,无功而返。
魔其实觉得很费解,冯康或是整个破魔队,几乎都和魔往日无怨今日无仇,却放弃一切来除魔,还十分大义凛然,一副要为天下讨回公道的义愤模样。而冯康这样的人,没十几年就会出来一个,成为破魔队的首领,随身携带魔显草,想起来就撒一撒,恨不得把魔经过的地方都画出来,传扬出去,让魔无处藏身。
魔很讨厌这帮人,早年间恨不得把他们斩草除根。但虱子多了不觉咬,渐渐他只觉得无趣,想杀他的人多了去了,每个人都斩草除根,怕是全天下没几个人了,索性作罢,由他们去了。
冯康快步走到小旧鸢身边,抓起小旧鸢的衣领,好好打量一番,好笑道:“你是无花山的人?”
小旧鸢冷飕飕地笑了笑,没说话,仆人先着了急,扑过来抱住小旧鸢,冯康瞪了他一眼,仆人吓得往后一缩,眼珠子瞪得极大,哆哆嗦嗦地问:“你们是什么人,想怎么样?这里可是齐家的驿站,这位小公子也是齐家照看的人,你们不能伤害他……”
冯康还没说什么,小旧鸢先笑了。他堂堂一个魔头,还有需要老仆保护的时候。
不过仆人也是极聪明的,把齐家的名号搬出来。齐家家大业大,门生势力遍布天下,即使和立场不清的青颂常有来往,仍然不可轻易开罪他们。
冯康挑眼看了看驿站的旗子,转过头对老仆说:“我们自然不会动齐家要保的人,不过有几句话要问问青颂,青颂不在,那就请这位小公子传个话了。”
“好好好,你们说。”仆人松了一口气,谨慎起见,还是把小旧鸢从冯康手里拖过来。
冯康拍拍手站起来,破魔队的人站在他身后。他们全都衣衫不洁,但望过来的眼神坚如磐石,好像把小旧鸢当成青颂一样很用力地看着。
被人这么看着压力可想而知,仆人手臂显而易见地紧绷起来,小旧鸢反而觉得无所谓,推开仆人自己站出来,大大方方地说:“有什么话?”
冯康深吸一口气,道:“冯康敢问无花山青颂,既已见过天漏灾区百姓惨不忍睹的模样,前些天在朝阳郡救灾时为何还要再次口出妄言,为那魔头说情?远的不说,易家全家被杀,明氏满门被屠,如此惨祸,青颂怎可视而不见,大言不惭地说出’魔死债消’四个字,十几万年,魔可有一日真正死亡?!”
这番话说得字字铿锵,传遍整个小镇,镇民很识趣地各自紧闭门窗避祸。
小旧鸢一听又有易家的事,也跟着血气翻涌,不假思索地答:“易家的事,可有人亲眼见过是魔做的?明氏灭门的原委,你敢说出来吗?至于天漏,呵,那天可有几万人都在场,灵修妖族都来了,你们每一个出手的人都是天漏的帮凶,现在倒好,全怪到魔一人头上了。真可笑!”
“胡说八道!”冯康被小旧鸢激得脸红脖子粗,吐沫横飞,怒道:“你果然是无花山的人,和青颂是一丘之貉!他身为神界遗留,不替苍生除害,反而为魔说好话,真是神界耻辱!”
“神界又怎么了?你以为众神还在,会救你们吗?谁会管你们这些事?神风前几年管了吗?她见到青颂的时候,对他恶言恶语了吗?还不是因为战祸绵延到她家门口,她才不得不出面杀雪生魔。你们这些人,有的时候真是幼稚的可笑,还蠢得要命,被人利用了还不知道。”
“你住口!”
“我偏要说!青颂说得没错啊,魔每世都是怎么死的,你们打算装糊涂吗?你们有血债,魔也有血债。魔杀的人,跟你们有多少关系,可魔每世死的时候,你们这些无关人哪个都没有吝啬自己的刀剑。既然双方已经不死不休,又何必给自己争一个为民除害的美名,你配吗?你觉得你高尚有理,是个义士,其实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可悲可叹!”
“闭嘴!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蠢鸟!”
话刚落,变故陡生,一道寒光从人群中飞出来,直指小旧鸢眉心。
小旧鸢虽然牙尖嘴利,可仍是肉眼凡胎,虽然很快反应过来,但飞剑去势猛烈,他一只小手根本挡不住,剑尖猛地插进他柔软的腹部,刺破后背而出,余威拖着小旧鸢倒退了一丈远,小旧鸢坐在地上,喷了一口血,伤口血流如注,在他身上的黄土地上蔓延开去。
“啊!你们怎么敢动手!”仆人惊叫着扑上去,想扶小旧鸢。
冯康也惊住了,他猛地回头往身后看去,一个年轻男人涨红着脸,嘴唇哆嗦道:“我没想到他避不开,青颂挺厉害的,他的弟子怎么会……”
“卢明!”冯康对年轻男人吼道,年轻男人吓得掉头想跑,冯康的鞭子又挥出去,把他狠狠地掼在地上。
冯康再回头一看,只见小旧鸢脸都白了,手脚痉挛着想爬起来,可剑尖一头已经插进土里,小旧鸢根本爬不起来。
冯康本来只是想要个公道,质问一番,没想到会伤了无花山的弟子。冯康六神无主地走到小旧鸢面前,伸出手想要帮忙,小旧鸢霍然抬头,脸上都是虚汗,目光像刀子一样狠狠地钉在冯康身上。
“很好,这是你们逼我的。”小旧鸢疼得嘴角不住抽搐,但这种情况下竟然还笑了笑,冯康被他笑得心里发毛,蹲下身来按在他的伤口上,正想把剑拔出来,小旧鸢忽然拍开了他的手,发狠翻了个身,腹部插着三尺青锋,自己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