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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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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廖嬷嬷命人备了午膳,吩咐丫鬟叫姑娘们用饭。
姑娘们进门时看着这一大桌子佳肴美馔,不免有些吃惊,很快又调整了表情,没落了分寸。
她们有是家道中落的小姐,有的是青楼里培养的清官儿,眼力见是有的。
严府坐落在城外,府邸大得惊人,就说她们现在住的汀兰小筑,里面的小花园都比寻常宅子都要大。
再说这桌子美食,清蒸酒酿丸子、梅肉豆腐椰汁雪蛤、胭脂鹅肝、红枣枸杞母鸡汤、鲜扇贝饺、阿胶粳米粥......好多还叫不出名儿,无不精致,无不奢侈。
姑娘们落座后,无需她们动手,自有丫鬟们为她们布菜。
她们却更加惶恐,这明显是府里的小姐对待,莫不是真的是选个半个小姐。
严家是出了名的贵户,家财万贯不说,京城里还有人脉,就拿严乡绅这宠女的架势,说不得整个家业都会留给严小姐,讨好了她,不就是怀抱着金山银山吗?
一时间,众人心思涌动。
等她们回过神,发现那个模样乖巧的女孩子已经吃上了。
粉嫩的小嘴儿一张一合,煞是可爱,每一口都要细嚼慢咽的嚼上许多次,看着赏心悦目。
严幼微发现大家都在看她,难免有些羞涩:“我是不是吃得太多了,我爹说我身子弱,要多吃些才能长得高。”
她偷偷瞄了一眼方鹤奕,喃喃道:“若是我有芸姐姐那般高,就好了。”
她轻轻叹气,好羡慕啊。
不谙世事的小脸蛋上,像是有天大的忧愁一般,让人心生怜爱,忍不住想揉着她脑袋,呵护在心头。
一向没有表情的廖嬷嬷,突然笑了,温声道:“姑娘是瘦弱了些,寻桃给姑娘盛碗鸡汤。”她顿了一下,“其他丫鬟,也给自家姑娘盛上一碗。”
严幼微笑着道:“谢嬷嬷关心。”
方鹤奕用勺子搅着鸡汤,这才正眼打量着严幼微,在场的女子中就数她最矮,身上也无二两肉,嗯,肉最多的地方,怕是那软乎乎的脸蛋了。
他觉得这严府处处透着古怪,倒不像是给严小姐选丫鬟,倒是给她选妃。
严乡绅不就是这里的土皇帝吗?也许是给那他自个选的。
陆芷心里不是滋味,廖嬷嬷明显就是高看了那陈添娇一眼,凭什么啊,就凭她早来一天吗?
桌上的各位都是竞争对手,唯独就是看她最不顺眼,打第一眼看见她,就让她心里不舒服,她的笑很假,不至眼底。
却总有人吃这一套,看着人畜无害,却一肚子坏水儿。
若严小姐也是个俗人,看不穿她这些鬼魅伎俩,说不定会被她柔弱的外表骗过去。
是夜,淡薄的黑云扩散在空中,偶尔露出一两颗星辰,将树影照得斑驳,徒生诡异。
夜里,严幼微睡得很浅,她轻轻翻了一个身,鼻息间突然闻到股烟气。
她屏住呼吸,手里不动声色的从枕头下拿出薄荷油,涂抹在太阳穴。
半响,门被轻轻撬开,一名女子蹑手蹑脚的走进来。
她还未走近,天上的乌云散开,露出半边月牙,月光透过花窗,将黑暗照亮。
她“啊”了一声,很快又掩住了嘴。
严幼微披着一件外衣,端端正正的坐在床头,那双眸中黑润润的,咋一见,大得吓人。
那张脸在月光下白惨惨的,脸上全无表情,与白天的乖巧不同,多有一分邪气。
她看清来人,兀的笑了,脸上满是茫然:“是扈千兰,扈姐姐吗?你也睡不着吗?”
扈千兰尴尬的笑着:“是啊,我也睡不着,想着明日就要竞选了,心里紧张。添娇妹妹,你比我早来一天,知不知道到底怎么竞选呀,姐姐心里没底,所以才绕到你屋里来问问。”
扈千兰见她没被药晕,多少有些忌惮,停在离她五步远的地方。
严幼微摇了摇头,眼神带着歉意:“扈姐姐,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若是我知道,也不会紧张得翻来覆去睡不着了。”
她眼中的神色真诚极了,看起来不像是作假。
扈千兰眼尖的看着她手里捏着小圆盒子,好奇的问道:“添娇妹妹,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呀。”
“这个呀。”她将手一伸,大咧咧的展示在手心,“是薄荷油,方才我头痛得厉害,然后晕乎乎的,很难受,我就抹了点薄荷油在太阳穴,一会儿就不疼了。”
扈千兰目光一沉,瞎猫碰上死耗子,算她走运。
扈千兰正想告辞,却听见她说,“扈姐姐,近日蚊虫多,姐姐要不要备上一盒,手背和脖间点一点,就算在花园里也不会有蚊虫咬的。”
看着她懵懂的模样,扈千兰心里有了主意,她惊喜的接过薄荷油:“添娇妹妹你可不知,我最是招蚊虫,夏日根本不敢去草木茂盛之处。”
“扈姐姐,抹了薄荷油真的不会有蚊虫咬,我天生皮肤薄,一咬一个大包,这么大个。”说着她用大拇指和食指夸张的比划着。
这个动作,说真的有点傻气,配上她那张娇憨的脸蛋,就觉得这是真无邪,没有经过俗世洗礼的天真。
扈千兰看她的眼神有些怜悯:“好妹妹,真的管用吗?我这就涂涂,等会我们去花园试试效果可好。”
严幼微望着窗外,有些犹豫。
她继续诱哄道:“反正你也睡不着,不如我们也学学古人,秉烛夜游一番,反正严府戒备森严,不会有坏人的。”
严幼微有些为难,好一会儿,才克服心理的恐惧,咬牙道:“好的吧。”
床上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严幼微索性将披着的外衣褪去,穿了秀鞋,去衣架上拎了件披风,披在身上。
扈千兰皱着眉,下意识的开口:“你还是将外衣穿上吧,免得着凉。”
语气是她没有察觉的柔软。
严幼微系披风的手一顿,胡乱绑了一下,“没事儿,反正也去不了多久。”
扈千兰“嗯”了一声,转身去带路,反正她也活不了多久了,还同她废什么话呢。
严幼微生在宫里,自幼有宫女伺候,衣食住行根本不需要她亲自动手,也不知道会不会穿衣服,没试过,索性也就不穿了。
扈千兰一直往前走,时不时回头,看严幼微有没有跟上来。
她每次回头,严幼微都冲她笑,温软甜腻毫无心机,她心里更是放下防备,觉得她可怜,甚至还动了一丝恻隐之心。
若她有钱有势有靠山,不妨养她在身边逗逗乐,可惜她也是个穷苦的女子。
很快到了小花园,严幼微突然停下来,可怜兮兮的问她:“扈姐姐,还要继续走吗?里面好黑啊,我有点害怕了。”
扈千兰抬起手,看了看手背,桃腮带着笑:“好妹妹,你的薄荷油果然有用,走了这么久也没蚊子咬。只是我还想去那边的花圃试试,那边花草茂盛,可能蚊子多些,试了咱就回去,我一定会送你进房间的,妹妹,你莫怕。”
“我相信姐姐。”她目光澄清,能透过她那双犹清的眸子,看见她犹如白纸一样的内心。
到了墙角的花圃旁,扈千兰站了一会儿,似乎确认了薄荷油真的管用。
她语气轻松道:“我试完了,咱们回去吧。”
“好。”严幼微笑吟吟的看着她,轻盈的转身,长发披向背后,用一根红丝带轻轻挽住,纤细又柔弱的后背,就这样毫无防备的袒露在她眼前。
扈千兰眼神一瞬间凌厉,抽出袖中藏匿的刀片,故作亲昵的搂着她的肩膀。
手指距离她不堪一击的颈子,只有一寸,她轻轻说了一声“对不起”,毫不犹豫的捏紧刀片,给她最后一击。
突然手肘一麻,麻木的手臂被外力一拉,她整个人失去重心倒在地上。很快她发现,不光手臂是麻的,整个身体都动不了。
她惊恐的看着严幼微,想说话,却发现连嘴都张不了。
严幼微还是那副天真的笑脸,蹲下身子,一根根扳开她手指,将她手上的刀片拿在手上把玩:“扈姐姐,你方才说对不起,是什么意思呀。”
久久听不到她回应,她恍然的“咦”了一声,“我忘了,扈姐姐现在说不了话呢。”
她轻轻敲了敲墙中央铜铸的小窗口,这窗口四四方方的,直径大概有十寸,大小刚好能钻出一个人来,上面本该有个小锁的,现在锁不见了。
“我猜呀,里面有狼,扈姐姐想拿我的血肉来喂狼,所以才说对不起的。”
严幼微用手中的刀片,将她额间的碎发拨了拨,将她漂亮的脸蛋漏出来,她将刀尖朝手心,钝的那面似有似无的擦过她脸颊。
每刮一下,扈千兰心里就颤抖一下,她脸上渗人的笑容更是令人惊恐。
夜里寒气上来了,她虽然身体动弹不了,感觉却没有跟着麻痹,反而异常清晰,地上那股子又湿又冷的寒气,仿佛刺穿了她的骨头。
“扈姐姐,你真聪明,若是我真的被狼吃了,大家肯定都会认为我是翻墙逃跑,掉了进去。严府里的人对我们这么好,我还妄想着逃跑,也是活该,没人会追究,没人会可怜我。若是狼群不饿,说不定还会留我几根骨头,若是饿,说不定骨头渣子都不会留下。”
软糯的音儿,冷静的陈述着最可怕的事实。
她都知道,她怎么会知道?
扈千兰吓得脸都白了,整张脸像是被抽干了血,恐惧死死抓着她的心把子,她悔恨的泪水止不住的往外流,眼中哀求着。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严幼微摸了摸扈千兰的掌心,上面有长期握剑的茧。
她垂眸,叹息了一声,秀气的娥眉蹙,似乎遇到了什么难题:“扈姐姐,你习过武,将我扔进去肯定特别很容易,我身子弱,抱不动你,只能将你分成小块儿丢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