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鬼》衣沄

3、既含睇兮又宜笑

　　从那以后，叶深再也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每天梦里都是稀奇古怪的事，有时自己是小孩，有时自己是老人，有时自己甚至是女人，唯一不变的是，那个青衣的男子依然出现在自己梦里，从未远去。

　　叶深不是在半夜吓醒，就是做一夜的梦，这也半个多月下来，身边的同事都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

　　“深哥，最近咱们也没怎么加班啊，你怎么精神状态这么差？”

　　“是啊，叶深，我觉得你是不是得去看看医生。”

　　“你干脆请个年假，出去转转算了，你都几年没休年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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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深对于这些来自四面八方的关心显得有点置若罔闻，主要是他精神太差，白天总是觉得注意力不集中，即便是宽慰的话也听不大进去了，他唯一从这些人的关心中意识到的事情就是：他真的要看医生了。

　　拿着医生开的助眠药，叶深盯了许久，他在思考这药到底会不会起作用，然而他也没有办法通过药理学等专业知识来判断一二。

　　服药后的第一天晚上，叶深睡了一个好觉，然而药只起作用了一天，往后的日子，他依然没能睡好。

　　找到医生，医生又给叶深换了药，然而换的药依旧没有任何用。

　　叶深感到绝望了，到底该怎么办？

　　他从网上找来很多入眠的方法，一一挨着试，然而都没什么用。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将近一个月，这天晚上，叶深做了一个和以往完全不同的梦，虽然那梦里还是有那个青衣男子的存在，不同的是，这次的梦很短，谈不上是什么噩梦。

　　“如果你不想再做梦了，那就来山里找我。”

　　梦里出现的山，正是前些日子叶深带着实习记者小刘去拍摄素材的地方，深山里有一股泉眼，小刘和他都昏倒在了那儿。

　　叶深醒来时，越想越觉得纳闷，他并不愿意信这种神秘兮兮的说法，然而眼下似乎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天啦，我到底在想什么。”竟然真的打算请假再去一趟山区。

　　叶深的脑海里冒出那个念头时，就摇了摇头，不可能那么玄乎。然而视频中一晃而过的人影，再次浮上了心头。

　　“我怎么那么倒霉，不过就是去钻了回山洞，一个月没睡好觉。”

　　再去山区的想法的确有些荒谬，叶深徘徊了半天，才终于决定向主任请假，主任签字的时候还劝他此次好好出去转转。

　　叶深点点头，思绪却早已飘向了那个冒着泉眼的山洞。

　　再一次来这个山洞，叶深没有告诉任何人，甚至也没有让当地人带路，因为他来这儿的理由，连自己都觉得有点难以置信，只是因为梦里的一句话？

　　到达的时候，山上下起了雨，放眼望去，雾蒙蒙的一片，和上回来时风景很不相同，也是因为上次来时艳阳高照，他并没有什么心情去欣赏风景。

　　山上茂密的植被倒是给叶深提供了躲雨的地方，叶深觉得自己许久未呼吸到如此新鲜的空气了，倒也不着急往前走，总是走走停停。

　　雨停之后，阳光穿过枝叶，叶深被眼前的景色惊艳到了，他忽然想起高中时期化学课上讲过的什么丁达尔现象。

　　“你来了。”

　　一个悠远清越的声音传来，叶深却没有立即回头找声音的来源。

　　难道这里真的有什么奇怪的人？叶深生怕自己一回头就看到了梦里常出现的那个人，他总觉得那将预示着什么不太好的事。

　　没等叶深回头，那人就飘到了叶深的面前来，果如梦里的一样，青衫长袍，唯一不同的是，这次，这个青衣男子笑了。

　　叶深心想，他若是女子，一定也是个美人。

　　“看呆了？”

　　叶深立即低头，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死盯着另一个男人看像什么话。

　　“呵——”

　　又是一声轻笑，听起来很舒服。

　　不知道为什么，叶深面对着眼前这个人，竟说不出话来，他原本有一肚子的问题需要从他那儿得到答案，可是当这人真的出现在自己眼前时，一切又都似乎变了。

　　“我……你……”

　　“记者应该挺能说的啊，怎么变成结巴了？”

　　青衣男子显然对叶深很了解，然而这种了解让人觉得恐惧。

　　“你认识我？”

　　“认识，比你能想到的时间都要早。”

　　“什么意思？”

　　青衣男子忽地靠得更近了，叶深没反应过来就被压在了身后的树干上。

　　“以后不要拿这种语气来质问我。”

　　叶深觉得冤枉？他刚才的语气那里叫质问了？

　　“你别这样。”叶深头一回被一个高大的男子圈在怀里，觉得很是不适应，遂双手推拒，然而手还没伸出去，男子就与他拉开了距离。

　　叶深这回的注意力全在青衣男子的脚下了，他到底是人是鬼？走路都是用飘的？他有脚吗？

　　大约是看出了叶深脑海里的猜测，青衣男子有些不耐烦地说道：“我不是人。”

　　叶深吓了一条，而后那男子却又补充了一句：“也不是你所理解的鬼。”

　　这一惊一乍的，弄得叶深心里七上八下，不是人叶不是鬼，那是什么？难不成还是神仙了？

　　对于这个世界上有些人而言，神仙或许是比鬼还要不可能的存在，叶深就是这类人之一，他觉得眼前人是鬼的可能性显然大多了。

　　“那你是什么？”

　　青衣男子没有回答，幽幽地望着叶深，仿佛想在他脸上挖个洞出来。

　　他对叶深这个问法似乎非常不满意，什么叫你是什么？就差加个“东西”二字了。

　　叶深只看到青衣男子忽然皱起眉头，又露出有些无奈的表情，道：“回回都得重新告诉你一次，我是谁，我还真是讨厌这一点。”

　　青衣男子忽然抬手讲叶深拉到了自己身边，接着如置风中，过了片刻，叶深才反应过来，这人是带着自己在山林中飞速穿梭，而且很快就到了另一座山。

　　叶深被带到了悬崖边上，险些吓出一身冷汗。

　　“我是秋。”

　　“秋？”叶深没太明白是什么意思。

　　“名字。”

　　“噢噢。”按叶深的职业习惯，还想问对方姓什么的，但是眼前的人实在是奇怪，他便忘了姓这回事，大约他是没有姓的。

　　“你会飞吗？”叶深可能对刚才的事更加好奇。

　　谁知秋听了这话后，嘴角露出不经意的笑，左手放在叶深背后轻轻地一推，叶深落入了悬崖。

　　可是刚落下去，秋也跟着落了下去，从半空中抱住了叶深。

　　“人类还真的是脆弱，我要是不接住你，你刚才掉下去，就会摔得粉碎，而我们又只好下一世再见了。”

　　说完，秋似乎想起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不对，没有下一世了，这是最后一次了。”

　　本就惊魂未定的叶深更加诚惶诚恐了，他不直到这个素未谋面的人在说什么，更不清楚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可是经过刚才落入悬崖，叶深的胆子立刻小了十倍，心中只有一件事：这个叫什么秋的人，他绝对惹不起，简直就是非人类。

　　的确啊，他一个脆弱的人类，干嘛要跟这样的非人类计较。

　　双脚再次站到地上时，叶深才终于放松了些，只是不敢再跟秋说什么话，直觉告诉他，秋的脾气十分不好，甚至可以说极度差。

　　“怎么不说话了？”

　　叶深：……

　　“算了，说正事吧，你来找我不就是因为睡不好觉吗？”

　　“嗯。”叶深点了点头，心想，你还真有托梦的本事。

　　“你把这个带上就好了。”

　　叶深抬眼，看到秋伸出手来，手上是一串幽蓝的珠子。

　　“戴手上。”

　　叶深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他实在没有什么戴配饰的习惯，虽说这珠子叶不至于女气，但他还是有些别扭，于是当即想取下来。

　　然而任他如何使力，都取不下来。

　　“你取不下来的，回去吧。”

　　说完，秋化成了一缕烟，飘散在了雨后的山林中，叶深愣在原地好久，总觉得一切如梦一场，可是手上那串珠子又在提醒他，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果如秋所言，叶深带上珠子后再也没有做噩梦了，他放了心，叶不再执着于要将手上的珠串取下来，只是直觉里有一种声音告诉他，事情才刚开始。

　　秋托梦又引自己去深山，难道只是为了给自己一串链子？

　　还有这珠串到底什么来头？叶深没事就盯着自己手腕看，他决定找个古董专家看一看。

　　经过同事的介绍，叶深寻到了一个收藏家，然而收藏家随便看了一眼就断定只是普通珠子，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叶深怀揣疑虑回到家中，又想将珠串取下来，这次，他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