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侯之叶子安》wellnight

5、第 5 章

　　十

　　“陛下。”
　　“陛下。”
　　微雨细碎，落在柳无双的的肩上。他在城墙之上，向汴梁城外望去。
　　“陛下，城内失水。”
　　“陛下，敌军以油火箭射入城中，汴梁城中多木，此时以着了大半。”
　　柳无双似听未听，他面上丝毫不变，伸出手去，那漫天细碎的小雨落在他的手心，是奇怪的温暖。
　　“南门，东门，西门，都有敌军大举攻城。兄弟们多有慌乱，支撑艰难。”
　　“北门出奇的安静，探子派了好几拨，倒是没找到敌人的埋伏，要不要从那里突围？”
　　深呼一口气，似是冰冷，在胸腹里翻滚。而烟火四下里汹涌而起，一时迷了双眼。看不见，看不清，看见了，却又不象。
　　“从京中招来的兵士蠢蠢欲反，陛下要早做决定啊！”众将齐齐跪将下去，盔甲撞击，发出清脆的声响。
　　柳无双回过头来。“我已经想好了。”说话的时候，他笑起来。
　　“请陛下从北门撤回安南。”
　　“请陛下。”
　　“请陛下。”
　　诸将齐齐叫唤，而柳无双摇摇头。
　　“北门断没有埋伏，末将已经探过许多次了。汴梁不可守，其余三门由我等苦苦支撑，还望陛下先行赶回安南。”似是早已议论了许久，这回，柳决一人说话，而诸将都投了默许的目光。
　　“我不要。”
　　柳无双回过身去，那是燃着火的汴梁城。城外平叛军声势震天。
　　“几月前，我还笑他们不过乌合之众。我带着你们来到这等死地，换如今，又要让我一个人离开，我不要。”
　　“陛下！”
　　“陛下。”
　　诸将都是生死里穿梭的汉子，可如今，终忍不住满面泪流。
　　“全军集合，我们从南门杀出去，要走，一起走，要死，也死在一起！”

　　譬若猛虎。
　　譬如狂潮。
　　谁也不曾想象，柳无双会以这样方式冲击敌阵。
　　以3万人，正面冲击对手十万人的中军大营。阵法，兵道，枪林，箭雨，一切一切，都仿佛并不存在。在无双军死伤大半，柳无双本人身中数十创之后，他们终于以胜利者的姿态正面撕开的防线。
　　叶子安在中军大营中听见那震天的怒吼，遥遥望着“无双”的帅旗，忽然想起那个冬末的清晨。那个决意离别的男子，他说，“跟我走吧。”
　　她摇摇手，示意部将莫追。
　　“穷寇莫追。我原本想空出北门，乘他们各自逃生之时，再行追杀，没想到，那是一群不怕死的人。你们还是进城去吧。好好收拾火情，莫可伤了百姓。”
　　“是。”中军统帅林风第一个应到。

　　十一。

　　汴梁之战毕。
　　无双军折损过半，柳无双重伤退回安南休养。林风功过相抵，继续率军向安南进军。而叶子安归还洛阳。

　　又三月。春来百花开。
　　洛阳繁华，洛阳花，最美最丽都在御花园。

　　一男一女行在百花之中。男子身着浅淡的蓝色长衫，式样是顶顶普通，只是材质和做工都极好，满身都是藏不住的华贵气质，此时侃侃而谈，信手相游更见风采。而他身边的曼妙的女子，一身皆白，饰挂亮丽，端如仙子下凡，只是，她的面容之中却带了浅浅的愁绪。
　　“洛阳春日百花齐开，最美的，也不过这里了。”
　　柳若然一手指去，那是御花园中百花齐开的俊秀。
　　“皇上所言的是。”
　　叶子安得体地一笑，恭身谢礼。
　　“你太客套了。你可知道这百花园中哪一朵花最美？”柳若然挽了叶子安的手，叶子安心头一惊，却终究没有避让。
　　“皇上，臣女不知道。”
　　柳若然细细地打量叶子安俊秀的脸，脸上是藏不住的笑意，“你知道的，你那么聪明，你怎么会不知道呢？”
　　“皇上！”
　　叶子安身子猛的往后一缩，跪在地上，徒留柳若然的一双手僵在空中，他却也不恼。
　　“那时候，你敢把朕，把我抱在怀里，如今，怎么连说一句话的勇气也没有？”
　　“皇上！”
　　叶子安不答话。
　　“汴梁之战你出力甚多，我本想封赏你些什么，可是，你都推辞了。”
　　“臣女不想要什么封赏。”
　　“云中侯位极人臣，你是他的独女，自然没什么想要的，除非。”柳若然微弯了身，伸手去弄叶子安的下巴，赏看那双明亮的眼。
　　“我心已死，何况皇上不是说过不强求于我么？”
　　叶子安这样回答，柳若然的面色一暗，却也不并不显露，背了身去，交手于后。“起来吧。”他这样说，“那你今天来找我，找朕所为何事？”
　　“汴梁一役百姓多有所伤，如今皇上又令各省抽调巨税以为平叛，臣女求皇上多以苍生为念。”叶子安又跪下去。
　　“朕，知道了。”柳若然长叹出一口气。“人命是最大的，是吧？”他笑起来，伸手去扶叶子安起身。
　　“没有他事了么？我们继续赏花吧。”柳若然笑起来，眉眼都眯成一线。
　　“谢，谢皇上。”
　　“其实，这百花之中，最美的莫过于牡丹。昔年武后，于冬日令百花齐开，却唯有牡丹不开。这等傲骨，真令人激赏。”
　　“皇上，牡丹。”叶子安正欲回话，却忽看见一个宫女急匆匆地跑来，小心翼翼地跪在地上，刚想问话，却见柳若然凝眉问到。
　　“红翠，朕不是吩咐你们都退下么？”
　　“皇上，外面来了八百里加急的军报，他们不敢进来，奴婢，奴婢，就进来了。”红翠乃是跟柳若然多年的婢女，此时大气喘喘地说话，柳若然倒真随了她的意，并不责怪，反是回过身对叶子安说，“看来，你我都没有赏花的心情了。”

　　柳若然转身离去的时候，背影象极了一个人。

　　华阳殿上。
　　云中侯叶凌风，一众干要大臣早已侯立两侧，看见柳若然盛怒而来，齐齐跪拜下去。
　　“免了。”
　　柳若然的话冰冷。
　　“这是刚从安南发来的八百里加急军报。”叶凌风递过一封公文，柳若然倒是一扬手，并不相接。
　　“不用看了，还剩多少？”
　　诸大臣面面相觑，各人脸上都是极其尴尬的表情，唯有叶凌风挺身而出，“二十万大军，还剩下10万，其中还有5万乃是残病之兵。”
　　“柳无双重伤，安南守军不过万人，居然会有这等大败？你们告诉朕，你们告诉朕，这是怎么回事？难道那柳无双有三头六臂不成？”
　　“并不是柳无双，据探子说是领军的是一个头带面罩的人。”下里军部尚书奏到。
　　“有区别么？”柳若然狠狠盯了他们一眼，转过身对向叶凌风，“如今，我们只好动用云中军了。”
　　“这是当然。”叶凌风笑起来，好象一切都如他所料，“不过在此之前，我们需要一个人稍微阻挡他们的行动。”
　　“朕懂了。可是，云中侯这赌注未免太大了。”柳若然的表情僵硬。
　　“比起皇上，臣不过是一个小赌徒而已。”

　　不日，叶子安被任命为召安特使，前外安南。

　　十二。

　　叶子安刚要到汴梁免税的皇命，可是等她到达汴梁的时候，那已经是属于柳无双治下的城市了。她无可奈何地笑笑。撩开车帘，城门之上的“汴梁”二字，经了上回的大火，此时依稀有残余的灰黑淤痕。
　　“小姐还是多小心，外面似乎有许多百姓在吵。”赵铁凑上前来回话，王四则是勒令护队小心警备。
　　叶子安皱起眉来，依言归了车厢，心知此行最大的目的是促成和谈，并不愿多事。可是，那些细碎的话语，还是不断地传进她的耳朵。
　　“官爷，这可是我全家唯一生计了。”
　　“官爷，我不想走，我不要去安南。”
　　“官爷，求求您，求求您了啊。”
　　“停车！”叶子安忽的大喝一声，饶是王四，赵铁这样的久战之将，也不禁大出意料，连忙挑开门帘，却只见叶子安大大方方地走了出来。
　　“小姐？”
　　两人着急地问。
　　叶子安并不回答，自顾着跳下车来，立在那军官与一众哭叫嚷着的民众之间。“怎么回事？”那军官一时也吃不准面前的是怎样的女子，拱了拱手道，“这位小姐，我们是奉龙隐军师的命令，驱逐百姓离开汴梁，前往安南。”
　　“龙隐军师？”叶子安微一沉思。
　　“你不认识？”那军官大为惊奇，继续念叨着说，“就是带了我们从安南打到这里的龙隐啊。对了，外面的人都叫他铁面修罗。”
　　“铁面修罗，1万人大败林风二十万大军的人就是他？”身后的赵铁一声惊呼。
　　这一惊叹引起了那军官的警惕。
　　“你们是谁？来汴梁做甚？”
　　“叶小姐，您终于来了。”话语阴冷，叶子安猛回过头，只见一白衣男子翩翩而来，只他的脸为厚重的铁面所掩，看不清明，只觉得一阵冰冷迎面而来。
　　“阁下就是龙隐军师吧？”叶子安躬身答礼。
　　“幸会。叶小姐不去驿管休息，倒在这里管起我军军务来了？”龙隐傲慢说话，一双眼从铁面之下打量面前的女子。“莫非，是想再来个汴梁之围？”
　　“你！”赵铁性子火暴，虽在敌城依旧对铁面龙隐怒目而视。
　　“云中军果然了不得，就不知战场上如何了？”龙隐冷讽了一句，再不理他们，自顾着对那军官说，“你们动作快些，这么久了。才调走了2成的百姓。”
　　“龙隐军师。”叶子安窃窃地问话，那龙隐分明是听见了。面具下的头颅分明向她的方向转移了分毫，可是他没有说话。
　　“龙隐大人。”那些百姓向铁面人发出了请求，“我们实在不愿离开汴梁，这是我们的故乡啊。”
　　说话着，许多百姓跪了下来，听说来了这次迁民事件的主事人，许多百姓都围拢过来，顿时叶子安与龙隐的身边聚集了大约几百人，大家都眼巴巴地望着那铁面的男子。
　　“人命是最重要的。”叶子安摇摇头，话语极轻，但站在她身边的龙隐显然是听见了，回她一阵冷笑。
　　“我再说一次，最后一次！”铁面龙隐的表情并不为人所见，他缓缓走到方才发话的百姓面前，一时重拳出手，直打得那人满面是血。“谁要不走，只有死。”
　　话完，他转身。
　　那围观的人群为这样的惊恐所吓，纷纷让开路来。

　　“我们也走吧。”叶子安沉默半晌，重新爬上车去。
　　“小姐，我们要不要回洛阳去。”赵铁靠近她，小声说。“这人如此残暴，怕是会对小姐不利。”
　　“我们都没有选择。”她解释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