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飘不好当》七万伏安

1、秦天海死了

　　我不知道我是谁。我的记忆，是从我死的时候开始的。
　　关于我的一切，我都是从一个叫秦天海的老头儿那儿知道的。
　　他说他是阴阳使者，负责管理这个区的阴阳事务。而我，是一个游魂，是因某种特殊原因失去了活着时的记忆，无法被摆渡，只能游荡在阳界做一只“孤魂野鬼”，唯一的解脱方式，是想起自己死掉的原因。
　　我不知道秦老头到底是人是鬼——说他是鬼，却能和凡人对话，要吃喝拉撒;说他是人，却能够自由出入阴间。
　　我死了两年了，这两年里秦老头常常在喝了几两小酒后拉着我念叨，叫我千千万万别去伤人，否则我就会变成厉鬼，而他会“处理”掉厉鬼。他还念叨他的妻子和女儿，念叨着如果她们还活着，看到他又喝酒，得教训他了。我问他她们是怎么死的，他却不回答了，嘟嘟囔囔地抱着酒瓶睡着了。
　　其实我没有一定要找到自己死因的固执，我觉得当个游魂没什么不好的——平日里四处游荡，偶尔来找秦老头叨叨，秦老头喝醉时听他叨叨，没有活人的烦恼，乐得自在。为这个，秦老头还总是说我“不思进取”。
　　可是秦老头突然就死了。
　　死状很惨——肚子被剖开一个大动，肠子和血流了一地;四肢僵硬而夸张地扭曲着，看得出来，他死得很痛苦;眼珠子被挖出，原本该是他并不清澈但很精明的眼睛的地方，只剩下两个空落落的血窟窿，诉说着恐怖;他的嘴张得老大，仿佛他死前受了什么巨大的惊吓——可秦老头从未怕过什么，我知道的。
　　他的尸体就在他的那间昏暗潮湿的小出租屋里，屋子里一片狼藉，地板上、墙上、天花板上，满是斑斑血迹。
　　秦老头孤家寡人，尸体两天后才被闻到恶臭的邻居发现报了警。这两天里，我就坐在他的尸体旁，看着他脸上那对血窟窿出神。
　　我感觉到鼻子酸了，眼睛涩了，我使劲眨眨眼，却没有所谓的眼泪流下来。哦，对了，秦老头说了，我现在是游魂，魂魄是没有眼泪的。
　　可是，我都死了，为什么还会这么难过呢？我想问秦老头，可他再也回答不了我了。一想到这儿，我眼睛又涩了。
　　警察在出租屋里忙活了半天，我就立在一旁看着，他们搜查、取证，检查尸体，来来回回穿过我身体无数次。
　　我看见他们皱着眉头，似乎在艰难的忍耐着什么，问外已经有好几个人在吐了。
　　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双手插着腰，拧着眉看着秦老头的尸体，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深色凝重。
　　一个警察从他身边经过时，被倏地扯住了胳膊:“你们队长来了吗？”
　　“还没，已经通知他了，应该快到了。”
　　“娘的，又迟到!”高潜骂了句娘，朝程小树摆了摆手:“行了，你去忙吧。”程小树缩了缩脖子，赶忙走开了。
　　高潜叹了口气，垂下手扯了扯裤腿，在秦老头身边蹲了下来，自言自语地嘀咕道：“这他娘的也忒狠了!”
　　我也走到秦老头身边，隔着秦老头的尸体面对着高潜蹲了下来，明知他听不见我说话，但还是很认真的和他讲：“这不是人干的，是厉鬼而且是只很厉害的厉鬼，不然杀不了秦老头的!秦老头很厉害的，一般的厉鬼都近不了他身的!……”
　　“老高!”正当我絮叨时，门外传来一声呼喊，接着是“哒哒哒”的利索的脚步。
　　我和“老高”一齐看向门口，不一会儿便出现了，一个男人，年纪看着不大，没穿警服，一头板寸，笑眯着一双桃花眼，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这种人，居然是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