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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云现 ...

  •   月色凉如水,低调的轿车里坐着一个面色暗黑的男人。
      他一只手靠着窗沿,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微微偏着头。
      男人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方向盘。看到远处有人过来,才推门走下车。
      “来啦?”男人的脸极具欺骗性,几分艳丽还带着一点翩翩笑意,总会让不知情的人错认为是某位富家的公子。
      邵庄把轮椅推到轿车几米外,向男人微微屈身:“沉言哥好。”
      “嗯,好。”男人点点头,和邵庄笑笑,“小邵,替我向伯父问好。”
      男人一转眼却又凉飕飕地瞟向了吴默。
      “一定。”邵庄看了看男人又看了看吴默,微笑作答。最终他拍了拍吴默的肩,就回教室了。
      男人看着邵庄完全没入夜色,把目光留转回了吴默身上,微微皱了皱眉。
      “沉言哥。”吴默轻轻地叫了声。
      男人抬抬眉,不置可否。
      男人居高临下看着坐在轮椅上的吴默,沉默了好几秒,缓缓开口道“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吴默顿了顿,眨眨眼。半晌才说道“哥,对不起我忘了今天要回去。”
      男人的唇角微微动了动,脸色暗了几分。“我问你这件事了吗?”
      嗯?吴默有点疑惑地看向男人。
      空气安静了几秒,两只手臂压迫式地撑在了轮椅之上。吴默的身体下意识地往后靠了靠,却仍是完全陷入了一个名叫季沉言的阴影里。半晌,他听到一个戏谑的声音说道“如果我今天不来找你,你是打算一直瞒着了?”
      吴默又眨了眨眼,迟钝或是精明不过一瞬之间,只是他不想提及也不想说他的腿伤。
      吴默的睫毛微微颤了颤,再抬头时眼睛径直对上了季沉言没有半点笑意的目光,“也不是什么大事,没想麻烦哥。”
      “呵。”男人像是没料到会听到这样一个解释,嗤笑一声,直起了身。“觉得麻烦我了,你挺有本事啊。”
      “哥,我错了。”吴默开口认错豪不拖泥带水。
      他自然也是知道,没什么可瞒的,不过是抱了一丝侥幸,想着能拖一天是一天。说不定被哥知道的时候自己的伤也好了。事实上,自己也确实快好了呀。
      季沉言冷哼一声。
      “认错倒是挺快。”
      “解释。”
      吴默沉默了几秒,答道“上周走楼梯的时候不小心摔了。”
      季沉言不作言,抬抬眉示意他继续。
      “没了……”吴默小心翼翼用余光瞄了眼季沉言,顺便往旁边挪了一下。
      “没了?”吴默听到了季沉言戏谑的声音。“你是想给我一个动手的机会?”
      “半夜翻墙,摔下来了。”吴默揶揄了半天,终于还是一个字一个字地蹦了出来。
      季沉言眼神里带来一丝玩味,“听起来挺像真的啊。”
      吴默赶忙点了点头。
      季沉言插手站在一旁,抬眉看着他,丝毫没有就此揭过的意思。
      “我…就是…赌场有点事情没处理好……”
      “所以要半夜翻墙出去?”季沉言径直打断了吴默的话。
      “罢了,既然你现在不想说,我也不逼你。”
      “先去把你的事做完,上车。”季沉言说完,给吴默打开后座车门。
      吴默抿了抿嘴,撑着车门跳上了车。
      不是不愿说,只是有些事他也说不清。

      低调的轿车穿过城市乡村,停在了一座古老的建筑前。
      “去吧。”季沉言说完开了锁,立刻有守卫迎上来给吴默打开车门。
      吴默看了季沉言一眼,说道“麻烦你了,沉言哥。”
      季沉言微微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闭上了。只说了一句“有事联系我。”
      吴默点点头,下了车。
      小车一点点驶出吴默的视线。
      吴默转过轮椅直视眼前这座幽森的建筑,对守卫说道“走吧。”

      古式的座椅,花绸面子上织着拉封丹的寓言,颜色褪尽,人物已看不太清晰。四边壁角里放着三角形的酒橱,干净但已有几分陈旧。壁炉架对面的壁上,挂两幅水粉画的肖像,窗帘用的是图尔红绸,两边用系着吊坠的丝绸吊起。
      男子坐在黑暗里,他的面前跪着一个略显瘦弱的少年。
      少年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双手平伸,手臂上架着一根两指粗的藤杖 。
      时间凝滞着,少年的手臂微微颤抖,半晌他轻声说道“哥,我的错请您惩罚。”
      男子的唇角似乎弯了一下,轻哼了一声。
      又过了约半个小时,男子看地上跪着的少年身体也开始发颤,才抬脚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也没什么动作,就这么居高临下看着他,半晌凉飕飕飘下来一句话:“惹事了,知道回来了?”

      回忆如潮水般退却。
      吴默回过了神,嘴角残留着一点点笑意,虽然后面发生的事并不美好,但是他宁愿时间停留在那个时刻,永远不要再前进。
      吴默缓缓伸手拿起桌上的纯黑的玉玺,细细看了好一会,又缓缓放下。
      时光荏苒,又是一批新人。

      吴默朝守卫点点头。
      守卫立刻打开了三维投影,坐在房间里的吴默立刻到了一个极大的训练场上。
      训练场上有十来个十二三岁的孩子,他们整齐地排成了一列,都目视着前方,完全没有被突然出现的人吓到。
      吴默淡淡地扫过每个孩子,朝坐在训练室一侧的五位考核官点了点头。
      坐在中间的考核官收到指示,站起身道“考试正式开始。”

      立刻有一个守卫搬着箱子走到了房间中间,箱子里面装着一些样式奇特的面罩。守卫把面罩分发给了每一个孩子。孩子们的眼神里或多或少都有些许疑惑,但都还是顺从地接过戴在脸上。
      首席考核官宣读测试内容:第一项,十五组负重能力测试及五公里限时跑。
      孩子们稚嫩的脸上都不自主地露出了一点喜色,还有几个小声地舒了口气。

      吴默看着脸上带着兴奋的孩子们,不可察觉地摇了摇头。初来乍到的孩子大都不谙世事,还在为比平时更少的体能量而高兴,殊不知这面罩是怎样的恐怖。
      也罢,一会你们就都懂了。
      首席考官按动秒表,宣布开始。
      孩子立刻开始了体能测验。
      刚开始,大家的速度都很快,吴默仔细地看过每一个小朋友,最终目光停在了一个孩子身上,这张脸,似曾相识啊。
      又盯着孩子看了几秒,吴默再度看向他人,不出所料,已经有人开始脸色发白了。
      又一会,更多的孩子们开始意识到不对劲,面罩正在抑制他们的呼吸,他们能得到的空气正在急剧地下降,他们几乎无法控制自己极度的喘息。

      十组负重训练过后,十几个孩子已经明显地分成了两个梯队。一半的孩子已经明显不堪重负。

      面罩是从文丘里面罩改造而来的。当初几乎是为吴默私人定制的,后来才发展成了一项考核传统。
      低氧面罩模拟了高海拔环境,效果几乎等同于高原训练。所以孩子们是在低氧条件下完成高要求的素质训练。戴着此面罩训练的强度增加不是一倍两倍。虽然吴默很清楚这个道理,但他看向计时器时还是不住微微蹙了下眉。
      太慢了。

      十二组负重完成后,就有一个孩子蹲在地上站不起身了,他拼命地喘着气像是这样就能得到更多氧气似的。
      吴默淡淡地看着屏幕里的孩子,什么表情都没有。
      孩子强撑着站起来,站了没几秒又痛苦地蹲了下去,他感觉天旋地转,头都好像不是自己的了。
      吴默又看了眼秒表,摇了摇头。他们经历过的,他们在经历的,他们要经历的,自己都经历过,没有人比他更明白那种天旋地转的感觉了。
      但是就算意识不清了,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哥都会把他重新拎起来。
      做不到?那就挨罚。
      吴氏只培养精英,不培养废物!

      吴默很小的时候就明白了。
      他是吴氏的二公子,但是他也明白吴氏跟他没有半点关系。吴氏从来都只能有一位继承人,也就是吴氏的阁主,而吴氏的继承人是他的哥哥——吴谨。
      吴默永远都只是吴氏的一枚棋子,一枚看上去十分精美的棋子。
      棋子没有自己的思想,棋子永远是阁主手中的玩物。

      吴默也曾以为自己有过幸福的童年,也曾被哥哥而非阁主捧在掌心里无限宠爱。
      但是再美好的回忆也只是回忆。现实终会冲淡很多东西。
      吴默深深地明白自己只是一枚棋子,尤蒙阁主的精心调教,外表光滑圆润,内在锋利无比。

      三年前,先阁主险些丧命于一场大火,外界传言,是吴氏二子报复心切,刻意陷害先阁主。但是现实就是,先阁主重伤退位,吴氏二子继任新阁主。

      从一颗徒有外表的棋子,变成吴氏的最高掌权人。
      从食物链的底端一下子飞到了顶端。
      黑白两道通吃,控制无数公司企业。
      外界看来吴氏二子尽享风光,呼风就有雨。只有吴默自己知道,这所谓的风光背后是什么。

      当棋子被命令接任阁主,他要怎么做?
      无解。
      他能做的只有好好服从命令。

      他答应了他,帮他守护好吴氏。
      他答应了,永远做他手中最锋利的棋子。

      看着蹲在地上的孩子脸色越来越白,吴默终是忍不住出言 “放松,深呼吸,保持频率,不要拼命喘气。”
      吴默的声音极尽温柔,然而男孩清秀的面庞早已被灰白掩盖,除了抽搐,他根本听不进吴默的话。
      吴默皱着眉,看着这张似曾相识的脸庞,终于冷声道“再给你十秒钟,站不起来就自己退出吧。”
      “阁主……”
      听到守卫有什么话想说,吴默摆手制止了。
      吴默在脑海里搜索着这个孩子的信息,可惜无果。
      孩子想要努力地爬起来,但仅仅一瞬之后,又跌回了地上。
      吴默遥遥头,把目光转向了前往下一个项目的其它孩子身上。
      “阁主……”
      吴默不善地看了眼守卫,守卫立马闭嘴了。
      十秒钟后,便有守卫上前替倒在地上的小人摘了面罩。小人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又在地上缓了好一会,才爬起来。灰白的脸上也恢复了一点气血。
      吴默看得出孩子眼神里的难过,甚至有了一丝的动容。但很快,他就把这种荒谬的想法压了下去。
      自己今天坐在这就是为了踢掉不合格的学员。如果一个人都不离开,那麻烦沉言哥大老远把自己送来还有什么意义?
      吴默苦笑了一下,不是无动于衷而是爱莫能助。

      吴默微微仰头,看着垂着头坐在一边的孩子,心里想到:就这么点身体素质,在这里必定是呆不下去的,不想到时候再脱几层皮,不如趁早离开的好。吴默默默地为这个似曾相识的孩子叹息。他知道有时候自己一句话就决定了别人一生的命运。他也不想这样操纵别人,但是这是他的责任,他无法推脱。
      但愿自己的想法是对的吧。希望那个孩子离开后可以有更好的生活。吴默也相信,如果这个孩子真的有实力,那么没有吴氏的加持,他才能活出更精彩的人生。

      训练室里一片寂静,考核官们的脸色都有些难看。
      这批学员的成绩实在是有些惨不忍睹,竟然还有一个人没能完成任务,阁主那里着实不好交代。
      吴默翻着刚递上来的成绩单,思索了两秒,抬起头来说道
      “林谌越出列。”
      脸色清白的孩子目不斜视地向前一步。
      “你可以离开了。”
      孩子的脸有一瞬间的僵硬,“不公平!”一声极轻的不啻传到了在场的每个人耳朵里。
      吴默眉头一皱,脸上却是笑了起来,沉着语气道 “有什么话,大声点!”
      “不公平!”孩子这回大声喊道。
      吴默冷笑一声“好啊,不公平,你说说哪里不公平。”
      空气瞬间冷了下来,几个考核官看着吴默的脸色,心里也不禁有些抽搐。虽然吴默年仅十九,当初反对吴默登顶的人也不在少数,但是吴默干出来的事一点都不像是一个十九岁少年做出来的。更何况做为吴氏二子,他本也有吴氏的继承权,而且继承权是前任阁主亲传的。单凭这点,阁里的那些长老在面子上也要让着吴默几分。
      孩子道也没被这煞人的气势吓倒,仅仅沉默了几秒,就重新开了口,只是语气莫名地弱了几分。“我只是体能不好,为什么不给我其它的机会。”

      吴默顿时被气笑了“那你是想把剩余的两项测完再走?”
      “也行”,吴默笑道“你想继续,我不拦你,但是我记得我很清楚地告诉过你,十秒内起不来就走人,你觉得你凭什么能让我收回我的话。”

      “我会做给你看的。”孩子的语气十分坚定。

      吴默的嘴角微微动了动,没有理他。甚至违心地安抚了一下其它的学员“大家完成的都还不错,休息十五分钟,继续下一项考核。”
      其余的孩子听到阁主的赞许,都舒了一口气,做鸟兽状散开了。有的聚在一起幸灾乐祸地朝还站在原地的那个孩子指指点点。有的自己找了个地方稍作调整。
      吴默对现场的一切都装作视而不见,这些事,他还没有必要插手。
      被针对的那个孩子,紧紧地握起了拳头,几秒钟后又松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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