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她怎么又重生了（穿书）》古德莲

45、第 45 章

　　王寄柔和王策各牵了一匹马，带着李文琦，跟随胡人使者从营地出去。

　　风沙漫漫，行走了一会儿，风停了下来，但雪花又纷纷扬扬从天空中飘落下来，冷得很。本来王寄柔还想再多伤春悲秋一阵子，见此情此景，光顾着把外衣再紧一紧然后哆嗦，也顾不上什么春花秋月了。

　　但是她还是会想到从紫檀殿上轻柔拂过去的风，带着雨水的气息。晋玄月从灵梦楼上一跃而下，不知道他落入沣河之中的尸体现在被找到没有……为什么？他明明是个聪明人，却总是要做蠢事？还有皇帝，他站在甘露殿高高的台阶上，他留在水泊中的那把伞……

　　王寄柔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太多愁善感了，这样的性格应该不适合做武将。

　　胡人营地离此处约有二三十里地。古人交战，安营扎寨皆离得很近。顾长沉领着几名胡人的将军、使者正在营前迎接。王寄柔远远就瞧见了顾长沉玉树临风的身影，伫立风雪之中，倒莫名令她想起原主对于顾长沉的诸多情愫。

　　打住！她要时时牢记她的目的，她是过来暴揍顾长沉的，不是破镜重圆的！再说顾长沉还没有解释清楚他当时为什么要背叛原主，这个渣男！

　　行至营地，有人自来引他们去了主帐，李文琦是副官，也被安置到一旁的兵帐中烤火休息了。

　　主帐里生着火盆，很是温暖，有四五名兵卒侍立其中。顾长沉随后走入，一边解下大红的披风，一边请王寄柔姐弟坐定，马上又有侍者为他们倒上酒，搬来佳肴。王策和王寄柔谁也不敢动筷子，相互看着面面相觑，又看向帐中坐着的顾长沉。

　　此情此景，确实有些尴尬。

　　顾长沉先开了口：“你们二位近来可还好？寄柔应是才从京城来的边境吧。不知今年春夏之时，京城的雨水多少。”

　　王寄柔想到了皇帝皇甫琛站在甘露殿之上散着头发的身影。隔着雨夜，隔着紫檀殿中许许多多的帐幔，隔着晋玄月的死和那枚金匣。

　　王寄柔说：“很多。”

　　随后三人又陷入了沉默。顾长沉身边站着一个侍卫模样的人，轻咳了两声，可能是提醒顾长沉赶紧进入正题。

　　果然，顾长沉又说：“今日叫二位过来，是来和谈的。你我开战甚久，双方损兵折将，皆无好处，不如阁下来说说，如何才退兵。”

　　王策说：“此事没什么可谈的。胡人退回原先边境，大靖便退兵，只留把守边关的将士。”

　　顾长沉与他身旁那个侍卫低声交谈着。王寄柔忽然想到，那人可能并不是侍卫，而是一个和顾长沉地位相当，甚至高于顾长沉的人。为何扮做侍卫站在一旁？搞不好是监视顾长沉，或者是掌控局面，或者他是曹操。王寄柔对这些事情并不怎么关心。

　　系统君对王寄柔说：“亲亲，您好，顾长沉对您现在的好感度是85分，真的是个很高的分数啦。您信不信他会因为您而主张退兵？”

　　“他可拉倒吧。”王寄柔不屑。

　　其实更多的是心烦意乱。如果不是她此时身背谈判的这项重要的政治任务，王寄柔应该会立马起身走人。好烦，想把顾长沉的头给打掉。

　　“此事尚需商议。”在与那名侍卫嘀咕半天后，顾长沉才说道。

　　随后他端起酒碗：“二位跋涉良久辛苦了，且喝点酒，暖暖身子吧。”

　　王寄柔和王策也端起酒一饮而尽。王寄柔穿书之前酒量还不错，加上古代酿酒工艺并不十分完备，所谓烈酒，度数通常也并不很高，所以喝点酒并无压力。不过她斜眼偷瞄到王策，见他喝得龇牙咧嘴很是痛苦。

　　烈酒下肚，身体暖和起来，意识也飘忽起来。过了一会儿，王寄柔回过神，她发现顾长沉好像在凝视着她，毋宁说，是用某种她所读不明白的神情在审视她。

　　顾长沉忽然说：“我有些话与王将军说，你们且都先退下吧。”

　　王策：“王将军？哪个王将军？”

　　王寄柔乜了王策一眼，凑过去低声说：“不好意思，王将军指的是你英明神武的姐姐我。因为你是校尉，哈哈哈哈。”

　　顾长沉身后的侍卫似乎感到十分意外，顾长沉又低声对他说了些什么，那人一脸不屑。

　　待王策骂骂咧咧地随着几名胡人侍卫出去了，帐中只余顾长沉和王寄柔两人。火炭在火盆中噼里啪啦燃烧着，可能是酒精作用让她有点晕乎，终于，王寄柔打破了沉默，她问：“你现在后悔吗？”

　　顾长沉叹了口气，然后站起身，在帐中来回踱步。

　　“如果我说，我后悔了，还能有什么办法吗？事已至此，只能如此。”

　　王寄柔抬起头看着他。可能真的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吧，如果在她清醒的时候，她宁可一直生着闷气，对顾长沉说“我没什么可说的”，也不愿意像今天这样突然想要把所有的话都告诉顾长沉。

　　“不知你是否听说过，在你走后，当今圣上龙颜大怒，抄斩你满门，而我呢，在自家柴房中悬梁自尽，所幸被弟弟救下来。”王寄柔说。

　　顾长沉低着头，王寄柔看不到他的表情。过了许久，顾长沉才苦涩地说：“抱歉了，寄柔。”

　　“你的妹妹碧心也死了。她潜藏在皇宫密道中杀害宫女，被御前侍卫所击杀，”王寄柔又喝了一口酒，她想再多喝一点，然后一头栽倒在这个地方，永远不要再回到皇宫，不要再回到有着温柔的雨水气味的紫檀殿，“但是你的大哥顾云深还是好好的。”

　　“大哥顾云深……”顾长沉苦笑了一声。

　　然后他大步走了过来，半跪到王寄柔面前，倒把王寄柔吓了一跳。

　　顾长沉握住了王寄柔的手，语气急促：“寄柔，你要千万千万小心顾云深！他虽是我大哥，但约一年前，他好像被什么妖怪附体一般，像是换了一个人。说来你可能存疑，我之所以背叛皇上，是被顾云深所蛊惑。我虽与已故太子是好友，但又怎么轻而易举叛逃，抛下你不顾呢？”

　　这番话听起来离奇，但王寄柔是信的。在京城时，她与顾云深曾交谈过，顾云深是被中二少年魂穿了，而且拥有一个可以催眠的外挂，在京城中搞了一系列的事情。

　　难道顾长沉是被顾云深精神控制后才叛逃的，如今覆水难收，如今也回不了头了？

　　是了，难怪原著之中，顾长沉不吭一声就突然成了叛军，难怪原著之中的原主王寄柔会如此惊愕、如此痛心。

　　“嗯。”王寄柔点了点头。顾长沉就跪坐在她的面前，离她太近了，王寄柔看得清楚顾长沉的睫毛和下巴的胡茬。她的手被拢在顾长沉的手心中，顾长沉指腹布满粗茧，确实像是武将的手。

　　顾长沉却又说：“不，也不尽然怪我大哥，也怪我心魔太重。先帝还没驾崩时，我听说二皇子恋慕于你，我又与太子交好，难免对他十分不满……”

　　“这样啊……”王寄柔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但是你一定要小心他，回到京城之后，一定要提防着顾云深，千万不要接近他，”顾长沉英俊的脸上满是焦灼的神色，“你可能不知道，碧心是我的小妹，我还有一个妹妹，自小是被我伯父所养，名叫嫦灵，正是京城郊外一所名叫灵梦楼的主人，她应该也被顾云深所迷惑，你千万当心。”

　　王寄柔被这话中所包含的信息量惊得说不出话来。

　　灵梦。顾嫦灵，顾云深和顾长沉的妹妹，顾碧心的姐姐。不是宁河公主，不是什么神秘的、妖精一般的女人。难怪她会和顾云深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不过来不及再多想，王寄柔只能郑重地点点头：“长沉，多谢你告诉我这么多。”

　　“还有，顾云深勾结朝中多人，其中包括刑部侍郎晋玄月等人——”

　　王寄柔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晋玄月已经死了。”

　　“死了吗？”顾长沉嗤笑一声。

　　两人又彼此沉默了几分钟。

　　“我们不能再谈太久了，不然他们会起疑的，”顾长沉苦涩地说，忽然又双膝跪倒在王寄柔的面前，无比认真地仰面看着她，“寄柔，我只想再问一句，请你一定要回答。事已至此，你是否……还愿意与我在一起？如果你愿意，我们即刻私奔，我会安排好一切，你放心。”

　　王寄柔看着顾长沉，看着他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

　　她想到了某双异色的瞳。

　　她想到了荷花池、甘露殿和暗无天日的地下通道。

　　她想到了永无止境的雨夜。

　　她想到了沙漠中的月夜，想到了风雪，想到了皇帝乘坐车辇追赶她。

　　然后王寄柔摇了摇头。明明不该有什么情绪波动的，什么都不需要多想。可是为什么会有泪水从她的眼中流下来，顺着面颊滴落？

　　她说：“抱歉。”

　　*

　　王寄柔出主帐牵马的时候，雪下得正紧。面颊上未干的泪痕凝结成冰，又在满天风雪之中，什么都看不出来。

　　王策在兵帐中跟胡人士兵赌钱，输了身上所有的银两，被王寄柔和李文琦一道拖出去了。待上了马，走出去几步，王寄柔回头去看，顾长沉应当是在帐外目送她的，但雪花细细密密下着，她也看不清，只能看清帐顶悬着的红缨。

　　她让王策和李文琦驱马在前走着，她跟在后面不远处，然后她伏下身，眼泪痛痛快快地流了出来，旋即便堙没在风雪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