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精自不量力》榆不知

34、半妖

　　不远处一棵大树下，还没离校的苏戚和胡游在那里观看了全过程。

　　等到余念楠甩袖而去，操场上只剩下身体还虚弱的孙雪辰，和挂彩的方路。

　　看他们缓缓的往医务室方向走，胡游就想过去帮帮他们。

　　苏戚拉住了想要过去的他。

　　两人没有惊动任何一个人，从另一条路离开。

　　雪辰姐原来也是人修吗？貌似人修和妖精之间的关系不太友好吧？妖精和人类的情感能有好结果吗？就向池岚说起的那些人间故事，里面人和妖精在一起有多少有好结果的呢？

　　回去的一路上，胡游想了很多。余助理的态度也是让他很奇怪的。平时那么冷静的他，怎么在这个事情上，会那么狠心收拾方大哥呢？

　　他的纠结，苏戚都看在眼里，胡游毕竟只是一只没见过多少世面的妖精，要他一下子懂得这些情感，他怕是还要学好久。妖精的情感，大多数都是学习人类得来的。很粗暴的说，妖精只是模仿人类生活着。没有和人类有多少交集的胡游，不懂很正常。

　　“苏院长……”在回卧室的时候，胡游还是叫住了苏戚，他实在是被这些问题给困住了，不解开他今晚怕是不能入睡了。

　　苏戚只是顿了一下脚步，“来我书房吧。”

　　他打开书房的门，胡游也就跟着他身后进去了。苏戚从书架上选了一本书拿在手上，就坐到了自己的书桌前。

　　“坐吧。”苏戚点了点与之相对的位置。

　　依言坐下，胡游不经意的扫到那本苏戚拿着的书，却被苏戚用手挡住了封面。没看到，胡游也不在意，毕竟他现在想知道的是别的。

　　“说吧，你想知道什么。”

　　胡游一脸纠结，“池岚说过，妖精很多事情都是学习人类的，比如说情感。可是今天晚上，不，从昨天到今天的所有事情，我都不太明白。”

　　苏戚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示意胡游继续说下去。

　　“方大哥这两天的表现，他对雪辰姐的喜欢简直是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的。但是雪辰姐的态度，我实在看不明白。为什么她清醒过来后一直装睡，不理睬方大哥。是因为她不想回应方大哥吗？可为什么在余助理带走方大哥后，她却也拖着自己根本就还不舒服的身体跟过去，还出手阻止余助理打方大哥。这难道不是她也在乎方大哥么？但为什么，在方大哥已经下定决心，要好好和雪辰姐生活时，雪辰姐却想要离开？”

　　胡游一脸纠结，眉头都皱得打结，“人类的情感这么复杂的么？”

　　“人类本就是复杂的。”苏戚缓缓说道，“我知道你还想知道为什么余助理今天晚上的态度为什么那么奇怪，索性我一并说了。”

　　“余助理，他其实是一个半妖。他的母亲是妖精，父亲，却是人类。”

　　“半妖？”既然如此，他难道不该祝福方大哥和雪辰姐吗？

　　“半妖生而为人，小时就如同常人，却也会妖精的法术。比之妖精，他可以不必经过几百年的修行就有人身。比之人修，他的寿命又长许多。”

　　“有这么多的优势，为什么人类与妖精结合的很少？半妖的存在更是凤毛麟角？”胡游不解，这么说起来，半妖的出现不是应该深受欢迎吗？

　　苏戚摇了摇头，“妖精情感总是单纯，爱是爱，恨是恨。一旦爱上，总是很难忘记。你别忘了，人类的寿命不过百年，且人的情感，最为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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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看余念楠外表成熟稳重，实际上，他真实的年纪不过也才三百多年。在妖精里，有许多在这么短短的时间里，还只是初初开智。

　　三百多年前，他的生母，一只金丝楠树妖，云安，在她修行的深山大河边，救下了一名失足的男子。

　　本来该是从此再无瓜葛，男子生还离开这里。云安继续在河边吸收日月精华，好生修行。但，偏偏，男子醒来后，就在不远的地方搭了一间草棚，就此安身在此。

　　云安不过是才会化形百年的妖精，且能化形后，也从没有离开过。她扎根在此，根本也没想过去看看外面是怎样的，虽然她也好奇。

　　这个男人的到来，自然也是打乱了她的节奏。男人是人类啊！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猎户以外的人类，这个还是她救下来的呢，还在这里生活下来了呢！对人类的好奇，在这个时候达到了顶峰。

　　云安的原形，那棵大树嘚瑟的摇了摇，救了人让她很开心。这个人现在在这里居住，每天还在附近寻找着他的“救命恩人”，这也让云安很得意。

　　“我就在这里啊，看看，这棵漂亮的树就是我哦！但是你就是找不到本恩人，哈哈。”树说的话人类听不到，大概感觉就是，这棵树似乎格外的招风，总是摇得哗哗响。

　　男人叹息的摘下头上的树叶，去河边洗了把脸，回来就在树下面休息。

　　每次男子四处寻找无果后，都会疲惫的回到这里，在大树下面小憩一会。为什么云安知道男人在找她，也是因为这男人在这段休息时间里，望着河岸，总会自言自语，“我是自己漂上岸的么？”

　　哼，当然不是！没看到河岸那么高么？要漂也只有被夹在那些乱石头里面吧，当然是本妖救的你！

　　男人每天都在寻找，找那一个在他半昏半醒时那个穿着绿色衣衫的女子。

　　可能是因为四周都是一片绿吧，他始终都找不到。倒是这里，居然有这么大一棵金丝楠，在这世道可是不常见的。也许是因为稀奇吧，他总是在树下呆着。一个人在这里久了，也会和树说一些话。

　　云安就是这么，慢慢从男人嘴里第一次知道了外面是个什么样的社会。

　　有很多特别的面粉做的食物，有热闹的灯会，有喧闹的人群。

　　外面的世界看起来很精彩嘛。都想去看看了。但是，那么精彩的世界，为什么男人却选择留下来呢？云安疑惑着。但是树的问话，人类听不到。

　　男人也不说他停留下来的原因。肯定不会只是为了寻找那个根本不知道存不存在的恩人吧？

　　云安不懂，但是，在漫长的修行过程里，她总是一个人。现在有男人在这里，她觉得格外的满足。

　　直到有一天，那位前几年总会在大雪盖山前，到附近安营狩猎的猎人出现。

　　猎人感慨的抚了抚云安的树身，“好久不见了，好伙计。”

　　好些年没见过猎人了，云安还以为猎人像他之前的那几代一样已经入黄土了呢。再次见到老熟人，她还是很开心的。树叶摇得哗哗响。

　　“嘿，老猎人，你怎么换了这么丑一个造型？”云安毫不留情的用树语当着猎人的面嘲讽。

　　多年不见，猎人变了发型换了装束。戴着的厚厚毡帽下，总是凌乱的长发，变成了垂在身后的长辫子。虽然看着整洁了一些，云安多少还是觉得违和。

　　猎人感慨着，也打量起了这久久没见的眼前景色。等等，这里有人生活的痕迹！他小心的沿着痕迹过去，看到那座之前从来没有的四处透风的草棚，也看到了那个身上裹着凶兽皮毛的装扮奇特的男人。

　　“你是什么人！”

　　男人发现了猎户，那一瞬间目光凌厉得，让不远处的云安都有点害怕了。

　　但男人和猎户却没有起冲突。男人还随着猎户一起打猎。甚至打算和猎人一起离开这里了。

　　离开之前，男人来到了树下，把一块很漂亮的鹿皮挂在了楠树上，“老荣说你是一棵有灵的楠树，和你相处这么久，我也这么觉得。我把这块鹿皮留下，如果……如果那位姑娘回来，请你代我转送给她吧，就当我答谢她的。”

　　“嗯嗯，你走吧。这鹿皮还挺漂亮的，一定是那一只总是撅蹄子的。我觊觎它好久了，还不错，我就收下啦。”

　　男人抚了抚树身，“那么，再见了。”

　　“走吧，走吧。人类总是会离开这里的嘛，我知道的。”云安就这么和男人鸡同鸭讲，树叶哗哗的动。

　　男人和被叫做老荣的猎人离开这里，第三天，天上就飘起了皑皑白雪。

　　被湿冷的雪覆盖，云安在原地冻得瑟瑟发抖。她最讨厌的就是冬季了。只要下了冬雪，还会有冻雨，泥土被冻得僵硬，寒风还格外刺骨。

　　莫名的，云安就想起了男人说的，冬天人们会烧火取暖，围着篝火唱歌跳舞，好不热闹。

　　虽然被燃的是树木，但又不是燃的她这种有智慧的妖精树，所以云安心里打了个突，却也还是想知道冬天取暖会让她暖和吗？

　　又是一阵寒风吹来，云安很是一抖。好冷啊……

　　只有那块鹿皮遮住的地方，冷风刮不进去。真想这块鹿皮再大点啊，能裹住她整棵树就好了。

　　等等！

　　变成人形不就可以用鹿皮整个裹住自己啦？

　　难得的，一直不喜欢动脑子的云安动了下脑子。然后迫不及待的变了她的第四次身。满足的把鹿皮裹在了身上。

　　说来，她还真是唯独这时候喜欢这个变身呢。第一次是莫名其妙的，领悟了那种玄之又玄的感觉变得身。第二次变身吓到了猎人老荣的长辈吧好像？第三次是就快要撞到河中石头的那个男人。前面三次变身都没有这一次变得舒坦啊。

　　云安变了身还发现，鹿皮披在身上还渐渐让自己暖和起来，看来不但是防风，还能保暖啊。男人不错，没白救！留下这么个好东西！

　　难得变回人，云安身上又暖和了。就好奇的去到了那个草棚子。草棚子里面被收拾的很整齐。而那床上还放了好几张动物皮毛。

　　看着就暖啊！

　　云安眼睛都亮了，立马扑上去，床又软又暖！她决定了，这个冬天，她都要保持人形。那什么，猫冬！

　　男人留下的东西不少，自己烧的罐，竹子做的餐具，还有他自制的弓箭还挂在墙上。那一把从云安救上来就一直挂在男人身上的长剑也留在了这里。不过云安不敢碰。那把剑上有围绕不散的杀气，那一次救男人她不小心碰到，都害她好几天修行白费了。

　　在这个冬天，云安几乎都把这里每样东西给翻看了一遍。心里却越来越空落落的。就只有她在这里，怎么这么无聊呢？

　　在春天来时，泥土已经变得松软之时，她却不想再变回树了。

　　好想那个人啊！一整个冬天都没有和谁说话呢……

　　……不如，去找他吧？顺便看看他所说的人世繁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