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鸢》泉醴

6、不过造化

　　大单于不是农夫，他更不会做那个被蛇咬死的农夫。他收留岐栾，不过是想要知道，这岐栾到底想要干什么。
　　结果的确是让人惊喜。
　　大单于终究只是做了一个救了蛇却被蛇咬死的农夫。
　　匕首深深刺入他的胸膛时，大单于听到了血肉被刺穿的声音。那真的是很好听的声音——从他第一次杀人他就知道，低头的时候，他看到鲜血从他的胸前喷涌而出。他有点不甘心。
　　为什么？
　　天佑吾皇。
　　岐栾将匕首拔出。
　　岐栾。大单于闭上了眼睛：荒唐。
　　荒唐？岐栾重复了一遍，可是大单于再也不会跟她解释了。岐栾的心里突然又有点空荡荡的，这天底下唯一一个叫她岐栾的人，也被她亲手斩杀了。
　　从此世间还是只剩下一只纸鸢，王的纸鸢，没有岐栾。

　　岐栾又回到了王的身边。
　　王一手端着酒壶，一手揽过岐栾的腰，纸鸢，朕想好了，朕要封你做朕的妃嫔。
　　主人，纸鸢是您的影子。
　　王冷笑一声，灌下一口酒，那又如何，朕是天子，是天下的主人。
　　于是糊里糊涂地，冬日里一个小雪过后终于露出晴天的日子里，岐栾结束了她漫长而寂静的暗卫生活，住进祥坤宫。成为君王后宫中最为神秘的一个妃嫔。
　　《尔雅》言祥，善也，李注也讲福之善也。坤者，地也。《易·说卦》言，坤为地、为母。祥坤者，是为大吉。
　　岐栾成为了陈阿娇一样的存在。可是君王偏偏，也喜欢做汉武帝。
　　君王将岐栾身上的担子一件一件卸下，将岐栾变成和别的女人一样的，依附于男人而生的莬丝花。可是岐栾从头到尾都和一般的闺阁女子不同。
　　像熬一只鹰，将她的傲骨一点点消磨在琐碎的生活中，将她的所有棱角都磨平，最终面目全非，成为当初最不愿意成为的人。
　　岐栾每日的生活，从杀人，变成了侍奉一个永远不会为了一个人停留的人。

　　岐栾再见到那个孩子的时候，他已经濒临死亡。
　　那孩子作为暗卫，终于领到了属于他的第一份任务——杀了周王府属官，还有他的家人，原因是里通外敌，泄露军防图。
　　可是最后，他杀了所有人，却把那通敌的属官家里三岁的稚子放过了，并且帮助他逃命。
　　作为暗卫，这是不可以饶恕的大罪。
　　所以他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