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诺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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烙阳的天总是阴沉着，雨水连绵，即使偶尔那雨停了，天空也依旧是乌云密布着的。笼岛不太喜欢烙阳灰蓝色的天空和濡湿的空气，这些都容易让她那段糟糕的记忆复苏。
他们已经在烙阳停留了月余，笼岛估摸着团长要办的事情早就已经办完了，他们依旧停留在此的原因也明了——团长大概是看中那只小兔子的天赋了。
凭心而论，神威的战斗天赋确实奇高无比，联想到他身体里流着的夜兔族血液和他父亲怪物猎人星海坊主的身份，那孩子的天赋卓绝倒也不算是莫名其妙。
但他的天赋着实是太高了，才能出众抑或是天赋异禀都无法形容他那得天独厚的战斗才能。其他人或许还只是惊奇于他的执拗和顽强，笼岛却是最为深刻地意识到这一点的人。
如果师从凤仙，那孩子的前途必定无可限量。
“…但我希望他不要上这艘船。”笼岛写着药方的笔尖顿住了，墨水在纸上晕开，这片黑色的墨渍毁了她熬了一上午才想出的方子。
南不出她意料地冷哼了一声：“整天地想着那只小兔子，你可别不是把他当成自己儿子了。”
“…可能我就是爱操心吧。”笼岛又抽出一张崭新的白纸，耐心地将没被墨渍盖住的部分重新誊写下来。“总归他现在还有得选…等真的上了这艘船，很多事情也就身不由己了…他现在还太小，我担心他将来会后悔…”
南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情来，她纤长的手指敲了敲桌面，发出几声清脆的撞击：“我说醒醒，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说到底关你屁事儿，他将来会后悔就让他自己后悔去呗，左右谁也没逼他…”
笼岛想说的话梗在喉间，她抿着唇沉默了良久，最后只是叹息般回了一句：“…是啊，终究也是他自己做的决定…”
南见她这副样子就十分气闷，也懒得再开口劝他什么，于是空气又再度沉寂下来。在这股沉默中笼岛脑子里的思绪却是越来越乱。
药方也是再也写不下去了，索性也就把笔放下，起身想要去整理一下自己的药箱，这时候门外一阵喧闹声迅速地由远及近，她房间的门忽地被人从外面撞开。
屋内的两人都吓了一跳，南条件反射地去抓自己的伞枪，那个闯进来的夜兔急忙举起双手大声喊了句：“是阿伏兔让我来找小姐！”
那声小姐叫的是笼岛，最开始就是几个与她相熟的夜兔开着玩笑这样叫的，后来不知不觉就变成了大家默认的称呼，她也就懒得再纠正了——
“阿伏兔叫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是那个小孩，”那夜兔缓了口气。“他今天又来找团长挑战，而且…而且还一脚踢中了团长，团长对他起了兴趣，要带他…”
笼岛猛地一下子站了起来，椅子被她忽然间的动作撞倒在地上。
发出一声巨大的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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笼岛并没有跑出多远就被人拦了下来。
她才刚转过一个街角，夜王凤仙便出现在了她的面前的不远处，那高大的身型不偏不倚地正站在她要过的那条路中间。
笼岛连忙缓下脚步，一边慢慢地向前走一边在心里盘算着，她方才冲出去的时候只怀里揣了把短刀，连平时惯会别在后腰的双枪都没有带上——她不禁有些后悔，之前是自己嫌那东西硌着腰难受便给摘下来放到桌案上了，以至于现在手里连个能自卫的武器都没有。
笼岛装作不经意地抬眼观察那人的表情，脸上倒是笑意盈盈的看着十足温顺：“团长。”
然而一直等她走到了凤仙面前，那男人还是紧盯着她面色阴沉一言不发，笼岛实在是有些摸不准凤仙这会儿是个什么态度，他之前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去给神威治过伤，但也始终倒也是没说什么，怎的这会儿就在这里拦她的去路了？
不过既然凤仙不打算开口，她也不想主动去挑这个事儿。虽说她的存在也算得上是凤仙的一个秘密武器，但她也毫不怀疑凤仙若是真的发起火来定会对自己毫不留情地痛下杀手。
笼岛本是打算着就这样从凤仙的身边走过去，结果就在两人快要擦肩而过的时候，凤仙低沉着声音开了口：“有些事情管得太多可是会把命给丢了的，笼岛。”
她的脚步跟着一顿，凤仙的声音听起来威胁意味十足：“可别忘记自己的身份和立场。”
“哎，”笼岛转脸冲他扬了个笑。“我记着呢。”
话毕笼岛便与他擦肩而过，继续向前走去了。
终究还是她晚到了一步，星海坊主断臂时溅出的鲜血晃得她险些一个激动直接冲上去，好在同样担心神威的阿伏兔先一步冲出来将她拉到了自己刚才躲着的暗处。
“你疯了？！”阿伏兔瞪着她压着声音低吼了她一句。“那可是星海坊主！你冲上去想干什么？”
笼岛也反手抓住阿伏兔的胳膊：“这到底怎么回事？”
“我说小姐你轻着点…！”阿伏兔胳膊被她抓得生疼，甚至骨头都发出了些轻微的细响：“今天这小子来找团长挑战，我们谁也没想到他竟然能打中团长…团长对他起了兴趣问他想要什么，结果他说想让团长带他和妈妈离开，再后来…”
“再后来星海坊主正好撞见神威想到她离开，两个人就打起来了？”笼岛看着眼前这场景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阿伏兔还没来得及回复她，一声炸雷在天边响起，乌云开始聚集，转眼就吞噬了原本就光线昏沉的太阳。
雨终于落下了。
混合着孩子鲜红的血流淌在泥泞的土地上。
阿伏兔放开了按着她肩膀的手：“回去了，接下来就是他们自己的家事。”
见她依旧站在那里没有动，阿伏兔倒也不催，只叹了口气犹自转过身离开了。
笼岛看着星海坊主和那个跟神威有着八九分相似的小女孩都急切地转过身，向方才自墙后走出来的女人围过去，她也转身去想要跟上阿伏兔，只是刚转过去便被人从身后叫住了。
“…请等一下。”
笼岛脚步顿住，她转过身，正迎上那个女人看向她的目光。
在这一家三人的注视下她再也躲不住，索性也就从暗处走了出来，下意识地用了敬语去回复对方的话：“您…在叫我？”
帮着星海坊主一同将女人扶回到了床上，笼岛尴尬地站在一边看着星海坊主为妻子擦拭发丝上的水珠。
衣角忽然被人扯了扯，笼岛偏过头去正看到那小女孩仰着小脸向自己高举着一条毛巾：“姐姐，这个给你。”
女孩的声音脆生生的十分好听，笼岛一边从她手里接过毛巾一边蹲下身去，却是没有将那条毛巾搭在自己头上，而是温柔地帮女孩擦起了她湿漉漉的发丝：“谢谢你呀，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神乐。”女孩哭得眼圈红红，这会儿还在时不时可怜兮兮地抽泣一下，看得笼岛也不由有些心疼。
她刚想安慰女孩几句，身后便传来一阵咳嗽声，小神乐焦急地跑到床边小手扒着床沿担心地看着妈妈。
笼岛也跟着走到了床边，微微犹豫了一下，终还是伸出手捏住了女人的小臂，手指时轻时重地按揉着她的列缺穴，果不其然过了没多久女人的咳嗽声便停了下来。
女人看着她展了个柔和的笑：“谢谢你。”
她的脸色苍白地皮肤几乎透明，声音中也透出一丝虚弱无力。
像一朵正在枯萎的，美丽的花。
笼岛这样想着，不由地面上露了一丝悲戚。之前神威向她要可以让人打起精神来的药，大概就是想拿给自己的母亲吧。
“…是你给他的吧。”女人的声音温柔得像是溪水，笼岛随着她的眼神看过去，桌上的花瓶边零散着几颗剩余的糖果，正是她几天前送给神威的。“谢谢你之前一直替神威治疗。”
果然暴露了，笼岛在心里叹息了一句。受了那样的伤怎么可能瞒得住家人呢：“他是不想让您担心。”
女人才刚扯出一个笑来，便又是一阵剧烈地咳嗽，笼岛看她捂住嘴的指间都透出了血色，连忙想扶着她躺下，却被女人抬起手阻止了。
“…我想拜托你，替我好好照顾他。”女人直直注视着她的眼睛，这是一个母亲的恳求。
“只是小孩子闹脾气离家出走而已，”笼岛转开了话题，避过她的视线。“过几天他就会回来了。”
这样的承诺太重了，她不敢应下。
女人似乎也看透了她心中所想，拿起床边的剪刀剪下了自己的一缕发丝递到她的手上：“徨安之主夜兔江华…用一个承诺作为交换，请你替我好好地照顾神威…如果将来我不在了，我的家人也可以为你履行这个承诺。”
笼岛被“徨安之主”这个词砸得有些头晕眼花，她僵硬在原地，扶着江华的手不知该伸出去还是收回来，于是就这么尴尬地僵在原地。
一个承诺。
来自徨安之主的一个承诺，即使将来她不在了，她的家人可以替她履行这个诺言。
这样说也就等同于星海坊主的一个承诺。
有了这个承诺她可以让星海坊主为自己做任何事情，小到帮自己一个忙，大到甚至可以让他为自己屠灭一个星球，一个种族。
这个承诺的诱惑太大了。
笼岛不可否认自己为这个承诺动心。
但她不能接受，因为这个承诺的前提是她要答应这位母亲替她好好地照顾她的唯一的儿子。
这样的承诺太重了，她不能应下。
“…喂！小姐！”
外面传来呼唤她的声音，笼岛这才想起今天是要启程离开洛阳的日子，她狼狈地转过身去：“抱歉，外面有人在叫我。”
她的手被另一个人握住，江华将自己的发丝放进她的掌心。
这位母亲悲戚地注视着她：“我们作为父母，没能好好地尽做父母的责任，是我们亏欠了神威…请你替我好好照顾他，拜托了。”
笼岛握着那缕橘红的柔发，就那样站在原地，她瞥见星海坊主也跟自己的妻子一样注视着她。
即使刚刚被儿子亲手夺去了一条手臂，他也依旧带着一个父亲恳切的眼神看着她，仿佛是在对她说“拜托了，好好地照顾他。”
“…我知道了…”笼岛握紧了那缕发丝。“我只是…会尽力而为。”
她最终给了这对父母这样的答复。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诺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