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风四季只念你》李亦炎

59、一如最初喜欢的样子

　　“第七年，我没有了故事，我来到了你的身边。”

　　她嘴角含笑，对眼前的陆知椹，说下那句话，“叙写我们的故事。”

　　陆知椹把手机放进外套口袋里，他双手捧起安酿的小脸，拇指擦掉她流下来的眼泪。
　　他俯下头虔诚的亲她洁白的额头，她哭到红肿的双眼，吻掉她眼角的泪珠。
　　亲她的脸颊，一下又一下。

　　他把手移到她的颈后，另一只滑到她的背部，把她轻轻的揽进怀里。

　　他眼睛红润，话语缠绵在她耳边，一句，又一句。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这七年来，我欠你的，无数句对不起。
　　可他无力到只能说对不起，也弥补不了她所有的亏欠。
　　她一人在外的孤独，不能说话的无奈，独自生活的困难，遭遇的意外。
　　他有太多太多对她的抱歉。
　　幸而，他还抱得到她。

　　安酿双手圈住他，紧紧的不撒手，她头埋在他胸膛处，拼命的摇着。

　　你没有对不起我。
　　我们都过得不好，谁也没有对不起谁。

　　安酿忍了一整天，也哭了一整天，现下抱着他，真实的触感，让她忍不住哭出声，说出她憋了好久的话。
　　“谢谢你，谢谢你还活着。”

　　陆知椹，谢谢你，没有抛弃我去到另一个世界。
　　谢谢你，等了我七年。
　　谢谢你，那么爱我。

　　“你知道了？”陆知椹并不是太意外，“小姑姑告诉你？”

　　她今天的反常，那个时候打电话给他声音里带着哭腔，总是不肯告诉他她在哪，又莫名其妙的这句话。
　　今天小姑姑的电话也打不通，乔识说她去见一个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人，那时陆知椹就猜到了陆知汐去找安酿。
　　眼下看来，她怕是已经知道了。

　　安酿呜呜哭着，怎么也止不住泛滥的情绪，这会她能感受到实实在在的陆知椹，那种仿若她自己劫后余生的庆幸，让安酿有些管控不住情绪，开始胡言乱语，“我不知道你过得不好，她对你那么坏……我看见了……她对你一点都不好，我说过要陪着你的，我就是个大坏蛋，我不相信你，我跟你赌气，我让你一个人孤零零的那么多年，我才是那个说谎的人，我好坏好坏……我让你那么难过，我明明发誓要对你好的……我却抛下了你七年……”

　　“对不起，我不是要说这个的，我不小心看到了她来找你……我忍不住……我不要像她一样对你不好……我好怕……”

　　她说话已经开始语无伦次了，陆知椹听明白了七七八八，苦笑，看来她是撞见吴秀来找他了。
　　这也是他一直努力不想让她面对的。
　　包括用命去拼。

　　她哭到糊涂，陆知椹想，这里面一定有吴秀带给她的阴影。
　　陆知椹把她的头往怀里拉出来，他弯着背脊直视她的脸，哭的稀里哗啦的小花猫。
　　他温柔的抚摸她的背，让她能顺着气。

　　“安酿，你听我说。”他的声音有些让人镇定下来的奇效，安酿睁开湿润的眼睛看他。

　　陆知椹叹了口气，他找出口袋里随身带着的一小包纸巾，抽出一张来给她仔细擦着眼泪。

　　“你不是她，安酿，你对我很好，你跟她一点都不一样。”陆知椹笃定的说，安抚她有些浮躁慌乱的心。
　　“都过去了，你没有错，你没有做错什么，是我的问题，你不需要自责。我眼里的安酿，可不是什么大坏蛋，会说谎的人，她是我最珍爱的小公主。所以，你不要胡思乱想。我现在过得很好，因为有了你，你知道吗？”

　　陆知椹把她湿了的发一根根撩好，耐心温和，“抱歉，让你看到了我这么不堪的一面。”

　　安酿扑到他怀里，摇了摇头。
　　他的委屈，这些都不该怪他，不该让他一个人承受的。

　　陆知椹呢喃，第一次解释他对吴秀那么纵容的原因，“我对阿洛那么愧疚，只不过是想让她好过一点而已。”
　　说到底，他容许吴秀对他恶语相向，从不反驳她把陆知洛的死扣到他身上，只不过是念在她是陆知洛敬重的母亲，她又那么爱陆知洛，他明白失去陆知洛，对他们的伤害有多大。
　　他对陆知洛的愧疚，所以不想再阿洛这件事上跟她过多纠缠。

　　“嗯，你那么好，那么好，阿洛从来没有怪过你。他一定希望你过的好好的，活的好好的。”

　　陆知椹笑了下，死而复生后的心有余悸，不止她，还有他。

　　“你也是，你发生的意外，吓死我了，还好你没事。”
　　她说的时候，他胆战心惊，就像能临摹出她的绝境，身临其境。

　　他庆幸，她没事……她没事就好。
　　不然……

　　想到这里，陆知椹紧紧的拥着她。
　　不然……他们该在另一个地方见面了。

　　安酿哼唧，吸了吸鼻子，“都过去了呢，还好我们都没事。”

　　“嗯。”

　　“我们要不进去走走吧？”安酿提议，“就说我们来看望老师的？”

　　陆知椹抬起眉眼看着后面学校里的点点亮光，点了点头。

　　“走，去那边跟门卫大爷说。”安酿退开他，拉着他的手往那边走。
　　还是习惯的牵着他末尾的两根手指，紧紧攥住。

　　陆知椹宠溺笑着，刚刚还哭的花猫脸，现在兴冲冲一下转移了注意力，跟以前……

　　跟以前的活泼劲，倒一摸一样了。

　　走到看管校门的门卫处，安酿和陆知椹才发现，他们以前读书时看管校门的老大爷已经离开了，如今当门卫的是他的儿子。

　　现在的十八中已经成为一个全住宿式的高中了，也不允许学生骑单车上学了，跟以前相比改变了很多。
　　当安酿他们说明来意时，门卫一开始是不放行的，毕竟学校看管严了很多。

　　不过他倒认出了陆知椹。
　　他看着面前站姿挺拔长相俊朗的年轻男人，惊讶道，“你你你……你就是里面那个省状元榜上的第一个省状元陆知椹吧？”

　　安酿好奇，“我们学校什么时候弄了省状元榜了？”

　　她记得以前好像有一个榜，是红榜还是什么的，就是挂高考全校第一名就对了。

　　门卫侃侃而谈，“那个时候陆知椹考到我们学校第一个省状元校长就专门弄了个状元榜，鼓励学生都向他看齐。别说，那之后我们学校出了四个呢，校长可开心了，每次新生大会都会拿出那个榜激励学生，特别是陆知椹，每年都拿他的故事给学生讲，毕竟他的高考成绩还是历来省最高分。陆知椹可是榜首呢！”

　　他说的开心，越来越兴奋，安酿也听的开心，这都是她离开后的事情了。

　　“你们说要来看老师是吗？快进，快进！”门卫见着红榜上的人不免激动，说着便打开校门旁边的小门，放他们进去。

　　两人徇私舞弊，没有先去看老师，而是在校园里面的小径散步。
　　十八中有一条小路有林荫，树木，还有个亭子，是供学生朗读背诵的。

　　安酿抓一棵长的很高大茂密的树垂下来的树枝上的树叶。

　　陆知椹牵着她的手，享受着这久违的宁静。
　　走了一小段路后。
　　陆知椹出声叫了身边恬静的女孩，“安酿。”

　　宁静平和的夜晚，凉爽的秋风，很适合谈心。

　　“嗯？”安酿回望他。

　　“我不在意有没有小孩子。”陆知椹眉眼带着认真的盯着她，他眼睛里有路灯透进去的细碎的光，亮的安酿晃眼。
　　她低下头，沉闷的“嗯”了一声。

　　随后还是忍不住说，她一直偏执的念头和存在的问题，“我只是想有一个你的骨肉至亲跟我一样能陪着你。”
　　“而且……我的身体……”安酿吸了口气，坦诚道，“它很糟糕，没什么好转，我怕以后不能陪你到老……至少，还有一个人，它会替我爱你……”

　　陆知椹听不得她说这些丧气的话，停下了脚步，把正往前走的安酿轻轻一拉，拉入了他的怀里。
　　他沉声允诺，“不会的，不要担心，我可是医生。”

　　他低着头看她仰起来的小脸，“我们会在一起一辈子的。”

　　“而且，我之前说我喜欢小孩，是因为你，你生的孩子，我才会喜欢。但是孩子远远没有你重要，你知道吗？”

　　“把身体养好，你可说过要一直陪着我的。”

　　安酿动情，皱了皱酸涩的鼻子，骂他，“陆知椹，你就是个傻子。”

　　又骂自己，“不，我才是最傻的那个，你当初说放开我的手，我就信了。”
　　你说你是在演戏，你说你喜欢的是别人，我差点就信了。

　　“陆知椹，你说，如果我当初不走，是不是我们就不会分开那么多年？”

　　陆知椹否认她说自己傻，“是我的错，我的自卑。我怕它们被你看见，你会嫌弃我。”

　　“我才不会呢，才不会呢。”安酿眨着眼，不想让眼泪掉下来，“不是的，不是因为你太自卑陆知椹，是只要为我好的，你都会去做，哪怕傻乎乎的等那么多年。”

　　她感慨，“其实这样也好，我们都没有错过，这样就好了。”

　　“嗯，是啊，就是别再哭了，眼睛都在抗议承受不住了。怎么已经变得这么爱哭了？”陆知椹软着语气哄她，对她已经无计可施了。
　　她这一天哭了这么多次，他都心疼的要命了。

　　安酿也不想自己这么脆弱，可她一想到这些，就总是觉得难过。
　　他做的每件事，说的每句话，总让她脆弱的想哭。

　　两人接着走路，安酿鼻音有些重，现在说起这些，也正好把所有的心结解完。
　　她问起了别的，“陆知椹，你当初为什么要写下哪些字呢？”

　　陆知椹知道她指的是画册后面的“我喜欢你”，他认真的回想那个时候的心境，笑了下，而后才说，“是自私的吧。抱有一丝希望，希望你能看到，明白我的心意，也许我还有机会。”

　　他停了下，又接着说，“后来想想，要是你没看见，若是我们错过了，如果未来哪天机缘巧合下你发现了，知道了我那时骗你的话，也就不会留下遗憾了，你也可以无牵挂的过好自己的日子。这段感情，你才可以放下。”

　　安酿想问那你呢，你怎么办？
　　却又不敢问。
　　她是知道答案的。
　　他所有考虑的，都不包括他自己。
　　他的偏执，怕是会让自己孤独终老。
　　可她的执着，又何尝不是呢。

　　安酿不想听到这些，任何他们可能分开的结果，猜想她都不想听到，可他却默默想好了那个可能。

　　她接着问，“那你写的时候，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呢？”

　　陆知椹沉凝，看着她温柔的笑，“我在想，我爱的小公主啊，她一定要幸福，哪怕陪在她身边的人不是我。”

　　“那你有没有想过呢，她的幸福只有你呢。”

　　陆知椹笑，点点头，“一直都在想。”

　　两人正好走到一个木制的长板凳处，安酿站在他面前推着他坐下，陆知椹不明所以，却乖乖遵循。

　　他们两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

　　皎洁的月亮挂在深黑色的夜里，今天星星不多，零星几颗。
　　小路被路灯橙黄的光铺满，月光透过层叠的树叶，印出影影绰绰的黑斑块，是树叶的形状。
　　营造出朦胧又暧昧的气氛。

　　安酿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循循善诱，“陆知椹，如果重来一次，回到我十八岁那个生日，你想跟我说什么？”

　　那一年的520，陆知椹没送出的礼物，和来不及说的话。
　　如果再来一次，时光倒流，回到那一天，她没有走，他们也没有分开。
　　陆知椹，你想说什么？

　　他正视她，说出那句他藏了七年，无数次排练，隔了七年时光现在才有机会对她说出口的话。

　　四周寂静，他们的眼中只能容得下对方，倒映出对方的深情。

　　他清冽低沉，说，
　　“安酿，给我一个家吧。”

　　“好。”

　　安酿心念撩动，说完，她双手背在背后，弯着腰俯下头吻住他的唇，两人气息交织。

　　辗转千回。

　　一吻毕，安酿逗他，“亲了你，你可不能不理我啊！”

　　“你要是不理我，我就——再亲你一次！”

　　一如她第一次吻他的场景。
　　又如她写在精致画本上的话。

　　一晃七年，他们都没变，一如最初喜欢的那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