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风四季只念你》李亦炎

35、小家

　　天阴沉沉，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他们站的这里，就是陆知洛死的那个地方。

　　他最后还是在这里，把心里那道他反复拿出来温习丢不得忘不掉的伤疤露出来给她看。

　　安酿紧紧的抱住他，不让留一丝缝隙。

　　当初没有人会知道，陆知椹有多绝望。

　　可安酿明白，是那种可以用他的生命去换陆知洛的绝望。

　　她说，“陆知椹，你没有错，真的。”

　　好像所有人都在指责陆知椹，包括那些从不曾了解事实真相的路人。

　　他们就凭着他们以为的道德观，骂他，诋毁他，诽谤他。

　　连陆知椹自己也常在午夜梦回里反复自责。

　　只有安酿会来告诉他，你没有错。

　　你不欠任何人的，不该为任何人赎罪。

　　现在的场景很像是那天的情境。

　　沉闷，压抑。

　　陆知椹至今久久无法忘怀他那日见到躺在血泊中陆知洛的震惊。

　　仿佛生生接受着心脏被活活挖出。

　　可如今，有个人会紧紧抱住他，可以当他的心脏。

　　她说，“以后我来陪你，绝不食言的那种。”

　　陆知椹想，那些盘复在他身后久久无法抹去的阴影，可能到了见光死的那天了吧。

　　-

　　开学日子越过越快。

　　转眼到了二月中，已经开学一个月了，这次的开学考也已经过去了。

　　成绩出的快，上次陆知椹帮她预估了分数和排名，准确无比。
　　这次他也帮她看了下，妥妥当当，50名。

　　也算是她到现在巨大的进步了。

　　陆知椹还是稳稳当当第一名，这次更是向满分靠近了一大步，照这样下去，他能突破往年市状元的最高分，而且能超过很多分。

　　安酿见所有人都在埋头苦读预备冲刺，在最后着三个多月再加把劲，就他慢条斯理的照常做往常的事，气定神闲，还有空看各种偏僻的医学书，什么考前焦虑啊在他身上都不存在的。

　　她百无聊赖的手捧着脸坐在座位上。

　　班里是每次考试后就换一次座位的，显示公平。
　　不过年级第一大佬就是有点特权，一直坐在靠门一组倒数第一张位置没换过。

　　她也连带着沾了点光。

　　这次换到她前面的男生挺活泼的，也不像其他人一样埋头读书。

　　他对安酿这样软软萌萌的妹子挺有好感的。
　　自从坐过来就天天有事没事找她说话。

　　这天也是，下课铃响他就转过来了。

　　“诶，安酿，刚才老师讲的那道题你听懂了吗？”

　　安酿本来在钻研一道题，脸上布满疑惑，她抬起头看着他。

　　张骋以为她也是听不懂那道题，热情地转过身去把他的笔记本拿过来，推搡着安酿摆在桌上的本子给他的笔记本腾地方。

　　安酿把课本作业本笔记本什么的往回撤了撤。

　　“我给你讲讲吧。”说着他就扒拉扒拉照着他上课记的一点笔记给她说了起来。

　　安酿有点不好意思打断他，因为刚刚她问过陆知椹了，这道题本来就会了。

　　这下看他兴致勃勃，她也只能装作不懂的样子听他说。
　　然后适当的点了点头。

　　安酿其实也不知道他在讲什么，等到最后他一脸期待的看着她问她听懂了没时，她很捧场的点了点头。

　　可张骋还赖在她桌上不走，找不到什么话了他就顺势拿过安酿的笔记本，问她有没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他。

　　安酿为难，毕竟她平常什么不懂就立马问陆知椹，这下她也找不出什么问题。

　　不过不好下别人面子，她想了想刚刚困惑的物理题，问他会不会解。

　　“错了。”
　　就在张骋努力思考那道该死的特别难的物理题该怎么解时。

　　一道声音插进来打破了他们之间的安静。

　　旁边一直安静看书的陆知椹，突然站起来，随手拿起安酿的笔，在张骋的笔记本上点了一道公式。

　　面无表情的拆台，薄薄的嘴唇轻动，“写错了。”

　　说完笔放下人拿着水瓶走了出去。

　　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和，尴尬到安静如鸡的两人。

　　写错了一道公式，以下其他内容思路都被带偏了，他刚刚还讲的那么兴奋。

　　安酿勉强笑了笑。
　　这陆知椹，拆台就算了，她面子呢？？！！
　　刚刚她还附和的那么捧场。

　　合起来两个人都像傻子！

　　也不知道陆知椹怎么了，他从来不喜欢管闲事，更不喜欢多别人一句嘴。

　　现在这呛人……

　　后来更奇怪的是，陆知椹一整天都没再跟她说话，她问问题他就写在纸上给她，连步骤都特别详细，好像就要堵住她任何疑问。她说话他就点头摇头，看得安酿别扭的很。

　　他又不是不肯搭理她，就是不肯开口跟她说话。

　　在张骋又一次下课后转过来找她说话，陆知椹若无其事直接离开座位的时候，安酿……
　　好像琢磨出了一点苗头。

　　她应付完张骋，出去外面转了一圈，不过不是去找他，而且去了一趟小卖部。

　　两人又和谐的上完下午最后一节课。

　　看同学都走光了，安酿撇了眼旁边安静敛神看书的人。

　　她从桌兜里掏出几根棒棒糖。
　　往陆知椹那里凑了凑，她装作有点苦恼的样子说。

　　“诶，刚刚张骋给了我几根棒棒糖，不知道草莓味比较好吃呢，还是橙子味的。”

　　继续下料，“哦对了，他前天还硬要塞给我一盒巧克力，还蛮好吃的。”

　　“老是给我送吃的，我都不知道要送什么给他了，毕竟礼尚往来嘛。”

　　“唉不过这棒棒糖是我喜欢吃的牌子。算了，还是先吃草莓味好了。”

　　她拆了一颗吃，两个人周围都散满了草莓味，甜的腻人。
　　安酿舔了几下然后拿出来。

　　她看着依旧表情淡淡的陆知椹。
　　淡定的看着眼前的习题册，还能若无其事的圈圈画画。

　　看来还是得下点猛料。

　　她愁，“不过，不知道要送他什么比较合适……”
　　她碰了碰陆知椹的手，招他的注意。

　　“陆知椹，你是男生，你比较了解，你说送他什么比较好？”

　　安酿见他闷葫芦，又摇了摇他，却没注意到他手上的笔早已停了，而且眼神定在某个方向，好久都没动过。

　　“要不我分你根棒棒糖吃吧，这个很好吃的，真的。”安酿递了根，他无动于衷，眼眸微垂，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有点丧了气，“算了，你不喜欢吃甜的，还是我自己……”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陆知椹突然站了起来。

　　椅子哗啦一声，声音不大，他站起来得斯文。

　　安酿被吓了一跳，她闭了嘴，摸不准他是不是生气了。

　　就在空气都静然得可怕的是。

　　陆知椹突然出声。
　　他的声音清清冷冷，泠润好听，“是吗？”

　　带点反问语气，他不再镇定，情绪有点外露，不知道回答的是她的那句话。

　　安酿还不懂他说的是什么，就有个人影压了下来。

　　他一只手撑在她桌上，压着她的本子，另一只手放在她的椅子靠背上，指节羸瘦，根根分明。

　　身体也倾着靠近她。

　　安酿脸上热热的，鼻尖也热热的。
　　她眨眨眼睛，心跳的好快。

　　他的脸就在她面前，她一抬头就可以亲到。
　　真的很干净，皮肤细腻，看不出一点瑕疵。

　　两人呼吸交缠在一起。
　　说不出的暧昧。

　　“我尝尝。”

　　低哑魅惑。

　　安酿心跳哽到喉咙。

　　他不给她一点反应机会，第一次主动吻住她。
　　辗转来回。

　　温柔，忍耐带点强势。

　　安酿被亲到七荤八素。
　　整个人晕乎乎的。

　　他……
　　进步了挺多的。

　　就她还在原地转步，换气都不会。

　　陆知椹离开她，给她点喘息的机会。

　　安酿红透脸呼吸，看他淡定自若的坐在那。

　　还状似回忆了一下回答，“挺甜。”

　　她吐血。
　　敢情他回答的是棒棒糖的问题……

　　安酿找回了点底气，这次也不拐弯抹角了，毕竟都逼得他主动亲她了，她还看不出来？

　　单枪直入，“你是不是吃醋了？”

　　陆知椹被问的愣了下，想了想。
　　他看到张骋老是找她说话，心理别别扭扭的不是很舒服，还酸酸的。
　　每次看到都很烦。
　　出去打水脑海里还都是他一直往前凑的嬉笑嘴脸。

　　安酿还跟他笑。

　　不妙不妙，他心里有个疙瘩，又不知道怎么跟安酿说话。
　　一跟她说话，就会想起他们玩笑的画面。
　　真的很不舒服。

　　而现在她说的吃醋。
　　好像，很符合这种心态。

　　他心里酸酸的，不就是吃了醋的感觉吗？

　　陆知椹承认。
　　刚刚她还一直提那个张骋，让他做题的一点心思都没有了，总是被那个人烦着。

　　他不想安酿跟那个人说话，不想她对他笑，不想她给他买礼物。

　　就是这样。

　　安酿见他承认了，忍不住吐槽他，“那你干嘛一整天不跟我说话？”

　　陆知椹摇摇头只说，“这是你的自由。”

　　他知道安酿只把人家当朋友，他不能因为自己的占有欲，不让她跟其他人说话，这是不对的。

　　自私告诉他安酿是会纵容他的，只要他提，她会很大程度上接受。
　　可是理智告诉他不能，她有自己的人生，他不能仗着她喜欢他，就觉得可以占有她。

　　那是畸形的。

　　他没有权利去干涉她的社交，可他心里又闷得很不舒服。

　　所以他选择了一种最笨的方法，闭着嘴巴吃醋。

　　安酿看着他闷闷呆呆的模样，真的要被可爱死。

　　说实话，没有人喜欢被控制的感觉，可以有占有欲，但是必须适度。
　　她也很不喜欢陆知椹跟别的女孩子说话，也会吃醋。

　　可奈何陆知椹压根就不肯跟其他女生说话，她连醋都没得吃，今天还有幸看到了他吃醋的可爱模样。

　　好像有点小委屈，小可怜，闷着不说。
　　其实因为他成长环境的原因，安酿越来越了解他后觉得，他是闷声付出的性格，不懂得索取。

　　也怕去索取。

　　因为习惯了抛弃的一个人，心里总是藏着一种因子，怕再次被抛弃，不敢麻烦别人，会被厌烦。

　　陆知椹学着袒露心声了，他说。

　　“不喜欢他跟你说话。”
　　“老是缠着你。”
　　“想把你藏起来。”
　　“我知道不可以。”

　　他看着她，眼里真诚。
　　安酿心念一动，看得入迷，竟然伸手捏了捏他高挺的鼻子。

　　“那你可以跟我说啊，你不跟我说话，我更难受。反正我又喜欢你，还是会向着你的。”

　　她护短。

　　笑了笑，她狡猾的像只小狐狸。

　　小声像说悄悄话一样。

　　“其实张骋没有送给我任何东西，棒棒糖是我自己买的，我也没有要送他，那都是骗你的。”

　　她的眼里狡黠得很，活脱脱的小机灵鬼。

　　陆知椹被带笑，他脸上的酒窝深深的，特别好看。

　　总是有这么一个人，能你觉得索然无味的人生，霎时璀璨无比。

　　“你要记住，记住！”
　　“我最喜欢你，我只喜欢你。”

　　他答，“好。”

　　好，我记住了，安酿。
　　余后几十年，我想，我死了都不会忘记的。

　　-

　　今天俩人都没骑单车。
　　陆知椹送她回家。

　　两人压着马路，一左一右。
　　陆知椹帮她背着书包，看她蹦跳着前进，仔细帮她看着路怕她跌倒。

　　天已经暗灰下来了。

　　路灯透出橙黄的亮来。

　　安酿跟他说着话。

　　陆知椹虽然答得简短，但每句都是很认真的回答。

　　“陆知椹，我听说布拉格那里很好看诶。我之前看过一部电影，就是在布拉格拍的。那里的风景我好喜欢。”
　　她小手指勾着陆知椹的小手指，晃着，晃着，带着两人的缱绻。
　　“我们以后去那里玩好不好，做个约定好不好？”

　　“好。”

　　辗转着又说到一个高考后报考大学的问题。

　　“陆知椹，你的成绩肯定可以考到清华的。”

　　“我就不知道要选北京哪个学校了，还是要选离你最近的。”

　　看着她畅想着未来的样子，陆知椹想了想，还是问她，这个问题，他藏了很久了，一直都想问，却不敢。

　　“保弗圣罗，你不去吗？”

　　安酿听见这句话怔了怔，一下子脸上表情淡了下来。

　　第一反应是骗不了人的，她还是在意的，没能去保弗圣罗，真的可能是她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陆知椹不想成为她为难的那个人。

　　“安酿，你去吧。”

　　他想成为，在她展翅高飞时，帮她张开翅膀的那个人，而不是把她禁锢住。

　　没想到安酿摇了摇头，她牵住陆知椹的手。
　　其实心里再犹豫，她不也早就做出了选择了吗？

　　只不过还有一点不甘而已。

　　“我不要，陆知椹，如果留在这里我也可以实现梦想的话，那我就不要离开你。”

　　“可能以后不能比，但是我不想时间是成为我们分开的原因，我不想在这段感情分裂的时候我们连见一面说清楚都难，我可以比现在更努力，来弥补不能去保弗圣罗的遗憾。可是如果我们的感情变淡，那就已经不是说努力就能变好的。”

　　“我不想连距离，都能成为阻碍我们在一起的理由。”

　　以后要面对的问题，比现在多得多，他们的感情也会遇到很多难题。
　　但如果最后分开最大的问题是异地的话，那她宁愿选择留在这里。

　　她说过，陆知椹是她不愿意错过的人。

　　陆知椹心里其实是有点苦涩的。

　　感情是最摸不准的问题，随时都有可能变异。

　　但如果他是她放弃梦想的最大原因的话，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选择。

　　送她到巷子口，安酿让他稍微等一下，她回家去取了一件东西。

　　是一幅画，画他的房子的那幅，很早之前她就想送给他了。

　　安酿把画递给他，“你这个要好好保存着啊，这可是我们缘分的开始。”

　　她低头细致整理画，陆知椹温柔的看着她。

　　此时岁月静好，最温暖的人就在他眼前。

　　如果能一辈子都这样，那就好了。

　　他想着，也祈祷着。

　　一辈子这样，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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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陆知椹洗完澡坐在书桌前，没有像平常一样做题。

　　他面前是一些零零碎碎的小物件，手上捏着一块小家具，在拼着什么。

　　有部分拼好的模型了，看起来像个小家。

　　他把小小的沙发安上去，看着摆在桌子边角的两个小人物，笑了笑。

　　那是他雕的。

　　他算了下，大概五月初就可以做完。

　　安酿那天还问起他准备送她什么生日礼物呢。
　　他不肯说。

　　其实这个他很早就开始做了。

　　这个模型的每个物件都是他亲手做的。

　　他想着，她生日了，他就跟她说一句话，送给她一个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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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校园倒计时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