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风四季只念你》李亦炎

29、阖家团圆

　　安酿一脸惊讶的看着他。

　　看着他的眼睛久久无法自拔。

　　周围都是昏暗的，只有他的眼睛，好亮好亮。

　　那里装了一个她。

　　砰的一声。

　　在他的头顶，一朵朵烟花炸开。

　　红的绿的紫的橙的黄的。

　　绚烂无比。

　　可他的眼里，至始至终，都只有她。

　　烟花成了他的背景，安酿却始终是他眼里唯一的风景。

　　“你……”
　　她傻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天知道，陆知椹会突然出现在她家门口，就为了准点跟她说新年快乐。

　　眼睛有点热热的。

　　真的好感动好感动。

　　“好了，回去吧。”陆知椹温声说，刚直起身子，就被安酿一把抱住。

　　安酿双手环住他，把头埋在他的胸口处，眨了眨眼睛，眼泪顺着她的脸庞滴到他的外套上。

　　“新年快乐，新年快乐。”
　　她声音软软的说，手抱得陆知椹更紧了。

　　陆知椹手被她抱着动弹不得，他无奈的笑了笑，这是怎么了？

　　安酿抱够了才放开他，一点都没有害羞感，她摸了摸鼻子，“你怎么突然来了？”

　　夜晚天气很冷，虽然她穿了个棉袄，还是被冻的脸红鼻子红的，声音都鼻音囔囔的。

　　陆知椹伸出手帮她理着衣服的帽子，顺着帽边下来，细长的手指捏着她帽子的两条穗。

　　随后放开。

　　“回去休息吧。”他说。

　　安酿抓了下他的手，好冷好冷，像是冻进骨头里了一样。

　　她心疼死了。

　　“你快回去吧。等下要感冒了。”安酿把他转了个身，在他背后推着他走了好几步。

　　“好，你进去吧。”陆知椹停下，转过头跟她说。

　　嗯嗯嗯。
　　安酿应了他好几声。

　　陆知椹往前走了几步，知道她肯定还站在门口，转过身对着她。

　　“我看着你进去再走。”

　　安酿知道他这人很执着，说到做到。

　　只能蹭蹭蹭的跑进大门，想着她快点回家他才会快点回去。

　　等到跑回房间站在窗户边看下去时，她看到陆知椹正好转身离开。

　　好像算好了她会这个点到窗边，告诉她他也走了一样。

　　安酿心里好暖好暖。

　　她解开手机，页面还是刚刚陆知椹微信对话框那里。

　　打了两个字，发送过去。

　　「晚安。」

　　——

　　还有几天就要放寒假了。

　　市一模在上个星期刚刚考完。

　　这一个星期对高三学生来说，是紧张中的放松。

　　安酿无聊的趴在桌子上整理错题集。
　　虽然成绩还没出来，不过卷子老师都陆陆续续评讲好了，同学们也可以进行估分了。

　　“唉，陆知椹，你估分了吗？”
　　她转过脸对着陆知椹那边，好奇的问，发现他不像往常一样拿着习题看，而是在看一本挺厚的书。

　　那是什么啊？

　　一下被引起了兴趣。

　　安酿爬起来，凑近他，“你在看什么啊？”

　　“没估。”陆知椹认真注解的手停下，一本正经的回答她的第一个问题，而后把书的封面给安酿看。

　　安酿边看边念出来，“人体——解剖学。”

　　“你怎么在看这个？”她疑惑。

　　“你——”随后安酿想到什么，惊讶的看着他，“想当医生？”

　　陆知椹，“嗯。”

　　“为什么？”

　　说实话她有点惊讶，她以为陆知椹以后会从事公司的管理者之类的工作，就像安漠一样。
　　从来都没想过他会想当一名医生。

　　不过再转念一想。
　　好像，
　　他就适合当医生。

　　他沉稳，做事很有条理又冷静，做什么都一丝不苟特别认真投入，还有，他真的很有耐心，又很执着。

　　这种性子，还蛮适合医生的。

　　陆知椹却是想她那个为什么。

　　为什么？

　　他第一次浮现当医生这个念头，是在看到陆知洛的尸体时。

　　他看着曾经活生生的一个人就那样安静的躺在病床上，任何人都无能为力，只能看着白布一寸寸掩掉他的面容。

　　他不想再次体会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了。

　　所以，他想成为一个能救人的人。

　　他想用这双手，这条命，去救更多的人。

　　“你都开始自学了啊？”翻看书本，他都看了一大半了，前面密密麻麻都是他批注的内容。

　　里面还夹着好几张纸条，是他自绘的人体结构图。
　　可以看出用了很多功。

　　陆知椹把书本给她递过去，让她不用那么费劲的翻。
　　“嗯。”
　　他肯定，看她在整理错题集，想起他昨晚刚给她整理好的笔记和错题集，从书桌里找出来。

　　一共四本，不多不少。

　　上面他都有标明，一本数学笔记，一本数学经典错题集，一本理综知识点，一本理综经典习题和错题集。

　　放得整整齐齐的放到她的桌上。

　　然后跟她总结了她这次一模的情况。

　　“我帮你估过了，你的语文和英语很好，理科偏弱一点，这次应该是75名，这些题你可以看看，不懂再告诉我。”

　　安酿惊了，感觉，他比她还了解她这次的考试情况，还能精准定位出她的排名，左右这两个字都不需要加上去吗？

　　她拿过那四本沉甸甸的知识。

　　翻开看，每道例题下面都有好几道同类题，他都把思路完完整整的写在旁边，而且可能怕她看不懂，连哪道公式在课本哪一页都帮她备注在旁边。

　　再看他那本书，他记的内容，真的不比那些专业的学生差，特别详细，简直可以出书了。

　　还有还有，他画的人体解剖图，比课本上画的还好看。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
　　两者兼顾的呢？

　　“我觉得……”她的脑袋瓜子又在想别的东西了，“医生和画家，听起来怎么那么配呢？”

　　越想她越觉得是，还追着问陆知椹觉得是不是。

　　陆知椹被她缠了好久，说了好几个是她才罢休。

　　他看着安酿一边翻着笔记一边感叹他怎么能那么厉害的样子，犹豫了很久。

　　其实他心里一直有个问题，
　　却迟迟不敢问她。

　　——

　　安漠回来那天下午，安酿很少见的窝在卧室里学习。

　　阿姨一脸开心的念叨着要给他多做几道好吃的，在国外这几个月他都瘦了好多呢。

　　“阿姨，这是我给您带的礼物。”安漠把从国外带回来的礼物拿给阿姨，阿姨连忙接过，说着让他破费了。

　　“小离子呢？”安漠问。

　　他今天回来这事没告诉安酿，是想着给她个惊喜的，没想到一回来都没看见她身影。

　　“哎呀，”阿姨高兴的对他说，“思离这阵子可爱学习了，这不，除夕了还在房间里学习，一整个下午没出来了。”

　　思离是安酿的小名，安爷爷给她取的，安家人都唤她思离，以前小时候的玩伴也这样叫，后来她小学来到K市这边读书，才对外说名安酿。

　　安漠把行李放好，走到安酿的房间，敲了两下才进门。

　　安酿回头看了下进来的人，一看到是安漠，整个人都开心的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她跑过去一把抱住安漠，喊了好几声哥。

　　“快把鞋穿上，要着凉了。”安漠笑着责骂她，一把把她提溜到书桌前，让她穿鞋。

　　“哥，我快想死你了！”她一脸撒娇的往他怀里钻，死活都不肯把手撒开。

　　安漠一脸无奈，却还是宠溺的把她抱紧。

　　这个他一辈子放在心肝上的妹妹啊，他又何尝不想呢！

　　两兄妹腻歪了好一会安酿才肯放手。
　　安漠看她书桌上铺开一本本书，笑她，“你怎么变得这么爱学习了？”

　　不是说她不爱学习，是她一天24小时恨不得48小时扎堆画画一个人，怎么现在能忍着不画画看书那么久？

　　他边说边走过去拿起她桌上的笔记。

　　安酿一激灵想起什么，冲过去紧张的一把抢过他手上的笔记本，还真个人堵在书桌前，不让他走近。

　　“这是怎么了？”
　　安漠奇怪的看着她，她怎么一脸心虚紧张的样子？

　　安酿张了张嘴，说不出一个字，没想好怎么措辞。

　　正好她紧张的视线乱瞟的时候看到被搁在门旁边桌台上的礼物盒。

　　她叫了一下，“哥！！”

　　“那……那个——”她手指一伸，趁着安漠跟着看过去的空档，把笔记本往身后桌子上一塞，跑过去直接挽住了安漠的胳膊，不让他再往回看。

　　“是给我的礼物吗？”她装作惊喜的说，拉着他走到礼物前。

　　安漠那么聪明一个人，怎么可能不明白在她掩饰什么，再说，这可是他带大的妹妹，她一个表情一个动作，就知道她在心虚在说谎。

　　只是，他也不想勉强她。

　　顺着她给的台阶下，安漠把礼物拿给她，“画笔。”

　　安酿打开，摸了下，这质量，特别好！

　　她笑嘻嘻的拉着安漠出去，到楼下等着开饭。

　　不是陆知椹给她笔记这件事不能让人知道，是她学的无聊的时候在笔记上画了好多Q版她和陆知椹的现实对话和模拟对话。

　　那……真的是不能见人。

　　见了就解释不了了。

　　她还没想好怎么跟哥哥说，还有，她打算不去国外读的事。

　　这些，都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而不是现在。

　　至少，需要给她一个慢慢铺垫的时间吧，直接说，可能爸爸和哥哥都接受不了。

　　他们那么爱她，她不想让他们失望。

　　——

　　大年初一，还是跟往年一样，安乘安漠和安酿还有阿姨回到A市安家老宅过年。

　　老宅就热闹很多了，阿姨回家跟家人团聚，安酿的大伯大伯母二伯二伯母还有四个表哥三个表嫂都在老宅生活。

　　大表哥大表嫂去年还再生了个妹妹，这是安家这几代第二个女孩了。

　　安酿看着那个被裹在襁褓里的小婴儿，觉得新奇的不得了。

　　她挥舞着小手，睁着大眼睛到处看的小模样，真是人见人爱。

　　安漠抱着安境暖坐在安酿旁边，小暖儿一脸乖巧不哭不闹，她一只手抓着安漠的衣服，一只手伸向安酿，想要摸摸她。

　　安酿伸出指尖碰到她的手，她一把抓住。

　　她开心的看向安漠，“哥，哥你看！”

　　安漠笑，“看到了，暖儿很喜欢小姑姑呢。”

　　嘻嘻，安酿一脸傻笑，听到小姑姑这个称呼，她还觉得挺新奇的。

　　二表哥安沐扶着他的妻子杜若坐在了他们对面。

　　“二哥，二嫂。”安酿甜甜的叫人。

　　杜若也是二胎，都六个月了。

　　“唉，我们家思离都是大姑娘了，越来越好看了。”杜若笑着说，“之前还是个小不点，就这么高。”

　　她比划着，“跑来跟我们说，二哥二嫂，新婚快乐，早生贵子，思离要糖，不给就还哭鼻子呢。”

　　“二嫂，都多少年前的事了，你怎么每年过年都要跟我说这个！”安酿捂着脸说，这都是她黑历史了。

　　小时候安漠怕她蛀牙，不肯给她吃糖，过年就是她大把吃糖的好时机，每年都会跟爷爷奶奶大伯大伯母二伯二伯母大表哥大表嫂二表哥三表哥四表哥挨个要糖，然后吃到不要不要的。

　　后来二表哥娶了个新娘，她可高兴了，那年过年回家立马奔去要糖。

　　新婚快乐，早生贵子是她看电视学的，就是为了要糖。

　　被他们笑了好久呢！

　　杜若就爱拿这个打趣安酿，她可没见过这样要糖的小姑娘，别提多可爱了。

　　“小姑姑！小姑姑！”
　　安酿这会还在觉得丢人呢，那三个混世小魔王就叫着来找她了。

　　带头的是大表哥的儿子安境楠，后面跟着的是二表哥的儿子安境和，最后面的跑的斜斜歪歪的三表哥儿子安境锦。

　　咋咋呼呼一大串小姑姑朝她喊来，安酿还没干啥就觉得心有点累了。

　　这三个混世魔王的威力她是体会过的，精力旺盛的惊人，总要她陪着他们玩。

　　“哥，”她一脸苦恼的看着安漠，“救救我！！”

　　安漠一脸好笑的看着她，刚要说什么，怀里的暖儿就哼哼唧唧起来了，应该是尿布湿湿了。

　　他一脸你自求多福的表情留给安酿，然后抱着小姑娘去大表哥大表嫂的房间换尿布。

　　安酿被那三个小家伙缠着玩飞机汽车玩了好久才被放过。

　　开饭了，安爷爷，大伯二伯和安乘也从楼上书房下来了，还和往常规矩一样，安爷爷最喜欢安酿坐在他身边。

　　他呀，最疼这个唯一的小孙女了。

　　安奶奶没有之前，也是最疼安酿，两个老人家最喜欢让佣人准备各种各样的小零食，就等着安酿来，让她一样一样的吃，桌上的菜，也有一大半是安酿喜欢的。

　　所有人都特别宝贝安酿。

　　前几年奶奶走了，爷爷一下子苍老了很多，现在的年夜饭，依旧会留着奶奶和安酿妈妈的位置。

　　“来来来，思离啊，尝尝这个鲜鱼肉，这是爷爷专门让人养的，肉可甜了。”安爷爷一脸笑容的给她夹。

　　安酿连忙端起碗接着，她笑着给安爷爷夹其他各种各样的菜，把安爷爷面前的盘子都堆满，“这叫礼尚往来！”

　　“好好好，思离真聪明！”安爷爷乐呵呵，在他眼里，安酿还是个没长大的小孩。

　　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吃完饭，安爷爷让安酿陪着他到花园散散步，其他人也都陆续散开消消食。

　　安酿跟安爷爷说了很多趣事，逗得老人家哈哈笑不停。

　　散完步回来，大家一家团聚都坐在客厅，安爷爷犯困了上楼休息，大伯二伯和安乘在一起讨论生意场上的事，大伯母二伯母在闲聊，大表哥大表嫂在逗着小暖儿，二表哥抱着安境和在跟二表嫂肚子里的小孩子说话，三表哥三表嫂陪着安境锦玩汽车，安境楠坐在安漠身边，一改刚刚小魔王的样子，正在十万个为什么。

　　安酿呢，
　　她被安家温馨暖和的气氛包围着，坐在哥哥身边，靠在哥哥身上，周围是家人聊着琐事的嬉闹声，是暖洋洋阖家团圆的景象。

　　可她，好想，好想陆知椹啊。

　　好想见见他啊。

　　不知道他有没有跟他的家人团聚，他是在K市还是在其他地方，离她远不远。

　　去年中秋节他就是一个人过的，那本是一个团圆的节日。
　　那他现在，还会不会依旧是一个人？

　　——
　　K市。

　　陆知椹没有像往常一样在房间做题，而是呆在另一个人的房间。

　　陆知洛。

　　他坐在陆知洛的书桌前，他的桌子还是跟以前一样，上面放了很多手办，很多机器人，各色各样的车，变形金刚，美国队长，蜘蛛侠，还有很多篮球明星。

　　墙上贴了很多篮球明星的海报，他最喜欢的球星是詹姆斯，还说以后一定要去看他。

　　墙上挂的那幅裱起来的拼图，是他和陆知椹打赌，说要是他能拼完，陆知椹就帮他买一个月的冰淇淋。

　　他是一个那么没有耐心的人，当然，最后也没能拼完，还是他求着陆知椹帮他拼好的。

　　可陆知椹还是给他买了一个月的冰淇淋。

　　还有啊，他老缠着陆知椹给他当模特，那年陆知椹的生日他送给了他一个画本，也只有他记得。

　　哦对了，他还老要跟陆知椹比赛，说是一定要超过他考第一，可没有一次成功，陆知洛每次都会质问陆知椹到底是偷偷用了什么功，明明他们每天都一起学习一起睡觉，他怎么老是能第一。

　　其实不是他偷偷用了什么功，而是对于陆知椹来说，他的人生只剩下课本，习题，可陆知洛不一样，他有的，太多太多了。

　　好多好多，他真的是一个阳光开朗的人，陆知椹跟他一点都不一样。

　　陆知椹一直在想，为什么，偏偏是他，偏偏被夺走生命的人是他。

　　为什么不是自己呢？

　　可后来他好像明白了，他在黑夜里走太久了，上天看他可怜，偷偷给他照了束光。

　　让他能期待着，期待着有一天阳光能来临。

　　让这个生来就不幸的小孩，能尝尝糖的滋味。

　　阿洛，请原谅，原谅我的小小自私。

　　现在，
　　我有了想保护的人，
　　就让我有活下去的念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