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中有画》三丫扬

7、第七章

　　第二天谢辰果然去邵承霄家等他一同上课，开门的是孟笃行——原来他早已到了。邵孟二家父母都去上班，他们连午饭也是一起吃，热了剩饭剩菜便对付过去了。
　　谢辰笑嘻嘻的说：“以后去我家吃午饭吧，有佣人烧新鲜的饭菜。”眼睛望着邵承霄。
　　邵承霄说：“不用麻烦了。”
　　谢辰道：“跟我客气什么。”
　　邵承霄瞟了眼孟笃行，孟笃行说：“也好啊，人多热闹一点。”
　　三人闲聊了一会，孟笃行忽然把左手上的邦迪拆下来，说：“承霄，伤口又痛了，你再帮我舔舔。”
　　邵承霄耳根一阵发烫，脸上却不动声色，右脚踢掉拖鞋踩上孟笃行的小腹，说：“我脚又脏了，你再帮我舔舔。”
　　孟笃行说：“切，这么小气，不舔就不舔，给爷找张邦迪来。”
　　邵承霄冷冷睨他一眼，沉了沉脚。
　　“哎哟，肠子都吐出来了，杀人啦！谢辰你看他像不像泼妇？”
　　谢辰笑笑，伸手揉了揉邵承霄的头发，道：“再踩重一点，顺便给他去势。”
　　孟笃行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熟门熟路拉开写字台旁边第二个抽屉拿了邦迪给自己贴好了，道：“我全自动了。”
　　美校里的课程是水粉与素描交替，这天又是画水粉。肖雷在上课之前道：“前两天画了一张色彩一张素描。你们的作凭我都看过，每个人的程度心里也有数了。下面准备美术高考的人举手，我安排一下课程进度。”
　　班里大多数人都举了手，出乎意料的，孟笃行也举手，邵承霄轻声问：“你要考美院？”
　　“嗯，想考上戏舞美系。”
　　“……什么时候决定的？你爸妈知道么？”
　　这时候肖雷说：“准备美术高考的人听一下，……”对话便中止了。

　　孟笃行知道邵承霄有点生气。他们三人从小在一起，除去画画时间不说，一起上去里的中心小学，上最好的W中的附属初中，又一起考上W中——从来都没有约定要在一起上学之类，只是各自都很优秀，理所当然的进了同一个最优秀的学校。这样的羁绊比任何毒誓盟约都要可怕——因为你我同样优秀，所以必然相遇在金字塔的顶端。他们是从小的伙伴，彼此知根知底亲密无间，小时候一天24小时除去睡觉余下时光都一起度过，一开口只吐两个音另两人便知你要说什么。所以谢辰一年前突然跑去英国的时候，邵承霄很挫败。他虽然不表示出来，但是孟笃行是明白的。这也是孟笃行一直没有对他说他要考美校的原因，邵承霄持才傲物，决不肯读前途暗淡的美术高校的。孟笃行说要考美院，等于说要离开。
　　画了一会儿，邵承霄缺颜色，问孟笃行借，细长的笔杆往孟笃行的颜料格里一挑，一块孔雀蓝落到调色盘上，转瞬化为花瓶上的一抹油彩。
　　孟笃行说：“这里单用孔蓝太亮了。”
　　邵承霄说：“我的基调本来就比你亮。”
　　孟笃行说：“还是我的好看。”
　　邵承霄看他一眼，说：“那也不见得。”
　　孟笃行说：“哎，你就不能捧捧我，人家都说我很有艺术天赋的。”
　　邵承霄环顾四周，见肖雷在另一组和女生打情骂俏，便说：“他怎么说？”
　　“他？”立马反应过来是指肖雷，孟笃行道：“他说我底子不错，这两年多努力一下要过美术试问题不大。”
　　“他怎么不劝你别走这条路？”
　　“呵，小霄你料事如神，他一开始是劝我别走这条路，不过我坚持。”
　　邵承霄叹气，说：“你几时做的决定？”
　　“前天。”
　　邵承霄惊醒，如有所觉，抬头望他，他一脸温和，带着歉意与无奈。
　　啊他知道了。
　　从孟笃行卧室的窗户可以看见邵承霄家的大门，他看见谢辰吻他了。而邵承霄的想法，他能不知道么？他太了解他了！真正料事如神的是他！
　　邵承霄顿觉心里那点龌龊卑鄙的算计全被曝在光下——他心爱的人对自己举止暧昧，他却不去确认他的真实想法。确认了，事情说开了，不外乎两种结果：他爱他，从此失掉另一个爱他的人；他不爱他，便永远失掉他。他们两个，无论失掉哪一个，对他而言都损失惨重，他不甘心！他宁愿像小时候那样——
　　“邵承霄，邵承霄，你名字里有‘辰’，我名字里也有‘辰’。”
　　“我名字里的‘承’和你的‘辰’不一样的。”
　　“反正都是辰，他的名字里就没有辰。他叫什么？孟笃行？好奇怪的名字。喂，你为什么叫孟笃行？”
　　孟笃行鄙夷但平淡地道：“因为《中庸》里有一句：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
　　谢辰道：“这有什么！我名字里的‘辰’是龙的意思，我属龙！”
　　是的，他们一个是龙，龙游四海；另一个是圣人，博学，审问，慎思，明辨，笃行。
　　邵承霄左手抓着画板，右手重复着刷颜料的动作，空调的风很大，臂膀酸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