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中有画》三丫扬

2、第二章

　　谢辰咧嘴笑了笑，嘴唇蠕动了几下，邵承霄没听清他说什么，抑或没说。
　　“阿姨，我要黑白灰、肉色、柠檬黄、淡黄、中黄、土黄、橘红、大红、深红、玫瑰红、紫色、天蓝、湖蓝、孔蓝、群青、普蓝、粉绿、淡绿、草绿、橄榄绿、深绿……还要一套单号刷子羊毛的，还有水桶，24色颜料格，调色板，小号油画刀，帮我装在工具箱里。”
　　“小鬼头，来上课什么都不带啊。”老板娘责怪而又宠溺地笑了笑，低头整理谢辰要的东西。“都一年多没看到你了，听说你去美国了？”
　　“嗯，去读书。”谢辰向邵承霄看过去，邵承霄忙别开眼睛。
　　“小鬼真是有福气，年纪噶轻就跑到外头读书，阿姨快五十了都没出国一次国。”
　　“这有什么，阿姨放心，等以后我的画卖的出铜钿了我请阿姨环游世界。”
　　“哈哈哈，环游世界，小辰嘴巴真甜。来，今朝给你大优惠，打好九折再抽特零头，一共一百。”
　　谢辰付了钱，一手拿了工具箱，一手抓了邵承霄走。
　　“唉？我还没买……”邵承霄被谢辰握住手腕，声音徒地抖了抖。
　　“不用买了，用我的。”谢辰将邵承霄拉出人群站定，并没有放手，只是与邵承霄对视。
　　邵承霄慌了一慌，眼神微闪，但立马微笑着迎上谢辰的目光，道：“好久不见。”啊他长得这么高了，一年前与自己不分伯仲的，现在自己只到他眼角了，真不甘心，难道美国的牛奶有奇效？阳光底下，谢辰英气逼人。
　　“承霄。”孟笃行忽然插进话来打破僵局，眼神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溜了一圈。
　　邵承霄见了，赶忙将手抽走。
　　“啊——谢辰！”像是才发现似的，孟笃行伸手拍上对方肩膀，“你小子可回来了！”
　　谢辰也与他勾肩搭背，道：“有没有想我？”
　　“怎么了去了趟洋鬼子那儿就学人家肉麻了？”
　　邵承霄看看手表，道：“先上去再说吧，要来不及了。谢辰，你还是在肖老师这儿？”
　　“我前天刚回来还没报名呢——肖老师总不至于把我踢出来。”

　　三人走进一旁的一座四层平房。房子是条式结构，中间走廊，两边画室，进了门厅就是楼梯，走廊镜头也有楼梯。
　　房子造了几十年，先前不知道做什么用的，不过这个美术学校已办了很久，久得使它忘记了原本，而只作为美校的教学楼一直存在。
　　楼道里两边墙上空白的地方挂着无数学生的优秀习作，用金属框表起来，封在玻璃里，右下角有学生和指导老师的名字，还有日期。仔细一看，哗，居然有十多廿多年前的画，纸都发黄了，铅笔线浮起来又沉下去，颜料早已龟裂，迫使你去想象它的作者是怎样一个人？画它的当时是怎样一番情形？现在身在何处？有没有凭一手好画而发达？抑或落魄？……
　　也有谢辰的画在里头。是小时候的一幅各种几何石膏体的解构图，挂在二楼低年级的走廊里。
　　邵承霄的一幅色彩原本挂在外边橱窗里的，后来不知怎么的弄没了。孟笃行也有一幅风景被肖雷挂在办公室里。
　　三人谈笑着走上四楼的403画室。是下午整一点，学生差不多都到齐了，都是十六、七岁的年纪，互相熟识的，吵吵嚷嚷，远处就可听到。三人一进门，全都静下来朝他们看。
　　“哎，谢辰写成！”姜莲第一个叫起来，和旁边三四个活泼的女生呼啦一下跑过来将谢辰围住。
　　美校的女孩子大多活泼有余文静不足，谢辰长得标致，明里暗里追随者众多。
　　孟笃行朝邵承霄笑笑，两人丢下谢辰，搬了凳子和画板，挑个角度坐下，开始往板上钉纸。
　　这时肖雷搬了个蓝色塑料框走进来。他穿一件沾满各种污渍早已分辨不出颜色的体恤和咖啡色中裤，脚上一双塑料凉鞋，睡眼惺忪。肖雷喜欢夜里作画看碟，所以现在的时间对他而言是早晨。
　　“哟，这不是陈谢么？”肖雷望了眼门前堵着的那一堆。
　　“肖老师，我叫谢辰。”周围笑声一片。
　　“知道知道，我的得意门生我能不认识么，刚跟你开玩笑的。”肖雷把塑料框搬到布景台前，开始蹲着摆放静物，迷迷糊糊的样子，也不知说的话是真是假。
　　“肖老师，我还是跟着你画。”
　　“好好，跟着我有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