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中有画》三丫扬

18、第十八章

　　“摩西的低头角度处理好的话这幅画就没什么大问题了。头发和胡子的细节上不要一笔带过，笔触细一点，松一点，要画出那种受苦受难的扭曲感觉，多加阴影，注意协调画面背景……”肖雷走来走去，对着摩西的胸像左看看右看看，回头看看学生，说：“孟笃行，这个角度灯杆挡到你伐？”
　　孟笃行说：“有一点。”
　　肖雷把灯杆往旁边移了移，谢辰说：“哎，老师，现在我被灯杆挡了。”
　　肖雷说：“那你连灯一起画进去。”
　　“啊？”
　　“画斜角拉远近镜头的。”
　　“老师你偏心。”
　　“人类的心脏都是偏在左边的。别罗嗦，快画。”
　　谢辰偷偷把素描纸翻过来，开始画邵承霄的侧脸。邵承霄瞪他一眼，没有理睬他。
　　所有的小时候的画画陋习，谢辰几乎都保留下来。比如喜欢在画板上、墙上涂鸦；旋转画架上的铆钉；还有就是趁老师不注意，用画纸反面画周围同学，并且丑化之。
　　谢辰对着邵承霄的侧面，三下两下涂完一幅作品，手肘碰了碰邵承霄。邵承霄抬头扫了一眼，画上的人物侧脸只有巴掌大，寥寥几笔，勾画有神。不过重点是：脖子领口处有一块显眼的可疑阴影。
　　邵承霄下意识的压了压领子，一脚往谢辰那边踹过去，谢辰“哎唷”叫了一声。
　　肖雷说：“谢辰，你在干吗？画的什么？不是叫你画一幅大背景的么？今天不画完不许回去！”

　　“肖老师，大背景很难画的，我明天再来画行不行啊。”下课了，别的学生都开始收拾东西走人，谢辰还趴在画架上哀叫。
　　“明天又明天的任务。大背景怎么了，你不是有时间画同学么？快画快画，我这是磨练你。”
　　谢辰转头对邵承霄媚笑：“小承，等我画完一起回家。”
　　邵承霄说：“谢大画家你慢慢画，我先走一步。”还在记恨刚才谢辰的捉弄。
　　孟笃行说：“那我们回家吧。”
　　“好。”

　　布满梧桐的林荫大道上，邵承霄说：“昨天晚上，我在谢辰那里。”
　　“我知道。”孟笃行微笑，“他终于如你所愿。”
　　“我并不高兴，因为一直以来苦苦追求一样东西，到手后却发现除此之外我别无所有了。”
　　“别太贪心。好过什么都有，就是得不到你想要的。”
　　邵承霄忽然直视孟笃行，说：“我很卑劣，——但不那样做，就更卑劣。”
　　孟笃行说：“我和你一样。我也有退路。我没资格怨恨你。”
　　邵承霄说：“我宁愿你怨恨我。”
　　孟笃行说：“我心里是怨恨你的，在梦里，在早上睡醒时的混沌之中，我怨恨你。但只要我恢复理智，便不能够了。”
　　沉默了一会儿，邵承霄说：“你还是打算考美院？”
　　“那是我的理想。”
　　“你母亲同意么？”
　　“她怎么可能同意。”
　　“那么……”
　　“是的。”
　　“那么——”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