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义的幸福生活》秦忘川

15、第 15 章

　　当允乔第三次端着一盆血水匆匆出来的时候，崔莹终于忍不住了，崔尚宫上前一把抓住他：“你想干什么？给我安静的呆在这里等着。”

　　“我可以等，但是……我快要疯了。”甩开姑母的手，崔莹大步踏进了产房。

　　入眼的是浑身被汗水湿透的恩修，发丝凌乱，面无血色的躺在那里。

　　上前紧紧的握着攥着被子的手，崔莹一下跪在床头：“恩修啊，感觉怎么样？疼吗？”感受着恩修的指甲瞬间用力的掐进了他的手掌，她那纤细的手背上此时青筋暴起，小臂上已经被自己掐的血肉模糊。

　　“莹啊……莹啊……。”真的快痛死了啊。

　　“我在，我在。”

　　“他为什么还不出来？他怎么还不出来？”疼痛已经几乎把恩修的意志都磨光了，她不停的重复着这句话，歇斯底里。

　　崔莹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只能不断的亲.吻着她的额头、脸颊。抬起头看着正在接生的李婶，无声的询问，李婶也是满脸大汗，最终为难的摇了摇头，却不敢说，崔莹的心瞬间凉了下来。看着已经有些昏昏沉沉的恩修，崔莹声音都开始颤抖了：“恩修，恩修，不要睡，不能睡，再坚持一下，求你了……”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这样深切的体会到生孩子是如此凶险的一件事，他不能失去她的，不能的。

　　“恩修，不要丢下我，我不能再失去你了，看着我，看着我。”轻轻拍打着恩修的脸，崔莹眼眶发红，声音哽咽。

　　当李婶大叫着“出来了”的时候，恩修已经几乎完全陷入了昏迷，模糊的知道孩子终于出生了，她憋着的一口气瞬间一松，终于闭上了眼睛。

　　崔莹差点陷入了疯狂，双眼血红:“恩修……恩修啊……”无边无际的恐惧控制住了崔莹，他的恩修怎么了？不会的不会的……

　　轻轻拍打着恩修的脸颊，崔莹抖着嗓子不断的小声轻唤着恩修的名字，丝毫没有发觉自己已是满脸泪水。

　　李婶此时也顾不得害怕了，迅速的挤上前探查了一番，再三确认才一下子松了口气，没被夫人吓死，倒差点被大护军吓死，连忙再三保证，只是太累了睡过去了，可是大护军却只是跪在床边，一动也不动。

　　崔莹仿佛进入了一个虚空的世界，他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感觉不到，整个世界只剩下他，还有他眼前的人儿，可是她闭着眼睛在那里，怎么叫也不理他。

　　良久，远远的仿佛有声音在传过来：“母子平安，恭喜大护军。”

　　母子平安……母子……平安……

　　整个世界又回到了眼前，崔莹虚脱般的瘫在了床头。

　　身旁的李婶欣喜声音近在耳边：“夫人就是生产太累了，这才昏睡了过去，休息好了就会醒过来的。”说着结果包好抱被的小婴儿，小心的凑过来给崔莹看：“大护军，是个男孩。”

　　崔莹抬动了下手臂，就没有接过来，这是这样愣愣的看着李婶怀里还闭着眼睛的小小一团。

　　这就是他的儿子，再也不去抑制泪水的汹涌而出，崔莹抬手遮住双眼，心中五味陈杂。

　　记得她说过，在天界，生孩子可以直接动手术取出来，全程一两个时辰就可以完成，产妇只是睡一觉起来就结束了，根本不用像现在的她这样，拼了两天一夜，险险命都搭上了。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他已不能欠她更多。

　　得知母子均安，在外一直守着的崔尚宫激动的直接朝门口拜了拜。

　　这几年，看过太多的人离开、死去，新生命的迎接，是头一回。

　　这个孩子，承载了崔莹和她太多的期望。他的到来，终于让她觉得，他们崔家，似乎终于有些盼头了。

　　短暂的昏睡过后，恩修很快就醒了过来，全身像是散了架一样，哪儿哪儿都痛，内心忍不住低咒了一句，真是要命啊。

　　抬眼一看，崔莹正一眼不眨的盯着自己，双眼布满血色，吓了她一跳。

　　“还好吗？”见他醒来，崔莹立即凑上去轻声问，声音沙哑无比。

　　轻轻的笑了笑，指了指襁褓，崔莹听话的把孩子抱到恩修枕边。

　　“名字呢？想了半年多了，想好了没有？”恩修有些虚弱的问，别以为她不知道他平时翻翻写写的是在干什么。

　　“潭。”进则潭思浑天，退则横江潭而渔。

　　恩修低低的念了两声潭儿，看来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恩修……”

　　“嗯？”

　　“谢谢你！”已经无法用言语表达对这个女人的深爱。她为他所做的一切。

　　恩修苍白的脸上浮现出温柔的笑容：“傻瓜。”有什么好感谢的呢，她相信他会一辈子对她好，一辈子守护她，守护着他们的孩子。

　　他，是她心的归属之地啊。

　　看了一会儿，恩修低低的呢喃了一句：“女儿会好些吧。”

　　说完又闭上眼睡了。

　　崔莹听了一愣，琢磨着这话的意思，随即心内打定主意，孩子这一个就够了，决不让恩修再经历一次。

　　看着已经上过药，被纱布妥善包扎好的手臂，崔莹鼻尖似乎还残留着那淡淡的血腥气，她血肉模糊的手臂刺的他双眼发疼，内心翻涌出阵阵酸意，到底是要有多痛，才能把自己伤害成这样子。

　　看着恩修头靠着孩子安静的睡着，崔莹才终于有了初为人父的喜悦心情。

　　他的孩子。他的爱人。完整的一个家。

　　在这里，他手掌底下，触手可及。

　　不能再更幸福了。

　　宫内：

　　朝会结束后，后方书房内。

　　愍王揉了揉发疼的额角，绷了一早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淡淡的倦色。

　　“大护军，你怎么看？” 近日，元朝派了使者来，元帝提出要在耽罗修建行宫，在今日朝会上，几方人马在朝堂上乌泱泱的吵了一上午，也没吵出个所以然来，恭愍王还是想安静的听听这位心腹的意见。

　　“回主上，很明显，这是将高丽当做了避难之所。”

　　“寡人知道，唉……”虽然知道，但是现在的恭愍王，也明显的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当初本就是为了缓和与元朝的紧张，才出兵助元，谁想反军会卷土重来，恐怕是已将高丽归成一丘之貉了，近几年的不断征战，以及倭寇持续不断的趁机骚扰，整个高丽的经济一直没有缓和过来，此次如果再行出征，财政将会面临十分紧张的局面。

　　“按照情报，恐怕难逃一战。”崔莹习惯性的实话实说，朝堂上那些吵了半天的你言我语，在他听来都是废话，他一向直取重点。

　　恭愍王没有说话，沉吟着，踟蹰着。

　　内心里他是抗拒的，建行宫，劳民伤财不说，只会使高丽与元朝的关系更加复杂。

　　崔莹也没再多说话，殿下还是没有想明白，不是他们不想战就能不战的，高丽在对待反军这一点上，早已和元朝绑在一起了。现在再想要抽身保全，哪里是这么容易的。

　　他们现在根本就没有别的选择。

　　看着殿下又在犹豫不定，崔莹也不再多言，主上的决策，作为一个臣下，他无须作过多的意见发表，从他护送主上回高丽到现在这几年，说他自恃功大欺主，挟天子以令诸的声音一直就没有停止过，尤其是召回一帮文臣，成功建立三公三司之后，朝堂之上每每都像是菜市场般，吵得他头疼，所以他也一直秉持着沉默是金的原则，说的越多，做的越多，有时就是错的越多，就像从一开始他就对主上说过的那样，政治的勾心斗角的事，就都由殿下来，他只负责冲锋陷阵就好。

　　崔莹无声的行了个礼，果断的退下了。

　　回到营内，叫来裴忠石，通知几位副将集中报道。

　　“最近要加紧操练，随时做好上战场的准备。”

　　话一出，底下就一片微微的议论声。崔莹清了清嗓子，底下瞬间又一片安静。

　　德曼上前一步道：“大护军，是出什么情况了吗？”

　　“元朝反军又再次起义，可能会蔓延到这里。”

　　“啊……西……真是没完没了了啊”德曼一听又是起义，顿时心生抱怨。

　　为了应付这些反军，他们付出了多少代价，真是令人疲惫不堪。

　　“殿下可能很快会有命令下来，所以大家都要打起精神，先做好准备。”崔莹也不是个多嘴的人，但是看着自己手下的这些孩子，他自觉有义务护着他们，所以不得不先打好预防针，言简意赅的提点他们一番。

　　各自散去之后，崔莹留下裴忠石细谈。

　　裴忠石这几年，历练的逐渐稳重起来，也是时候放出去让他独当一面了。

　　“有能干的，都推荐上来吧，现在是用人之际。”

　　不可能总是只靠着他们几个。必须要不断的培养新的人才才行。

　　裴忠石一下子就报了好长一串人名，崔莹让他写个记名册报上来给他，他考核过后就准备直接举荐给主上。

　　裴忠石欣喜若狂的抱拳称是，这可是他们武将的一个天大的好机会啊，一直都知道大护军是想着他们的，对手里的权利也从不留恋，总是不遗余力的给他们这些部下机会，好像巴不得他们每个人都能独当一面，好替他来分忧，完全没有其他营里高度集权，相互打压的的情况。

　　但越是这样，越是让一帮下属死心塌地的跟着他。

　　“好好的，用心的选，记住于达赤选人才的标准，一切看实力。”

　　“是。”裴忠石干劲十足的下去张罗去了，崔莹在营队里转了一圈，视察了两个队的操练，心念一转，去了师叔店铺。

　　“哦吼，今天什么风把你吹过来了？”师叔一看是崔莹，照旧凉凉的语气冷嘲热讽。

　　崔莹笑笑，也不接话，径直往里走。

　　师叔知道这是有话要说，便找手下让人守着铺子门口，自己转身就跟了进去。

　　“多囤些药材吧，可能又要开战了。”崔莹开门见山的说道。对于发战争财这种事，他一向是没有兴趣的，但是与其让给别人掺和，还不如挑个自己人，免得脱于自己掌控之外，不好收场。

　　师叔听了精神一震，这阵子打探出来的消息，他也隐隐有这种感觉，崔莹现在这么一说，估计是八九不离十了，于是默声的哼了哼，莹儿都这么说了，那看来是该准备起来了。

　　崔莹也不多做逗留，说完就直接走人了。

　　一天没看到恩修和孩子了，真是……想他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