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英美]Monsters》线香凉

14、第14章

　　他的表述有些奇怪，安珀并没有心大到认为莫度会出于人道主义或是什么别的原因而放过她。什么情况下一件事是“没有意义”的？安珀皱着眉思索起来，无意中瞥到莫度站的位置，黑袍法师从现身后就没有再往前挪过一步，安珀想起即使在她没察觉时躲在镜面后的莫度也只是停在了她附近，那明明是绝佳的进攻机会。除非，莫度是认为不管做什么都不可能对她造成伤害，所以才说那是“无意义的”。安珀霎时间福至心灵，她惊奇地扬起眉毛，有些不敢相信她的判断：

　　“你知道我？并且……你怕我？”

　　奇怪的是，莫度竟然没怎么犹豫地承认了，他坦诚地说：“是的，我曾经畏惧过，害怕不能将你打败，毕竟你也了解自己的破坏性，不是吗？”

　　“但是现在……”他缓缓补充：“我已经找到方法。”

　　安珀一时失语，不可否认他说的某些部分确实切中了要害，这让她下意识地想起教授那种充满担忧的眼神。她努力把又要活跃起来的无孔不入的细碎情绪抛在脑后，只去想一件事——不能让他伤害斯特兰奇。安珀沉下脸，撤掉一面魔法盾空出一只手来。虽然这么做使她身前多出一大片空档，但进攻起来会更加灵活，她很久没打过架了。

　　“那就试试看，我先解决你，再去找斯特兰奇。”

　　莫度并没有动作，直到这时他的表情才有了些许的变化，面上浮现出奇特的笑意：“不用这么麻烦，时间差不多了。你对斯特兰奇的信任超出我的预料，我现在就让你去见他。”

　　“然后，你们就永远待在那个梦魇里吧。”

　　“什么……啊！”安珀的问题刚出口就被突如其来的失重感打断了。莫度说话间闪电般伸出手指在空中一划，然后一圈金色的焰环出现在她的脚下。接着有什么东西在空中一闪而过，她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叫，就猝不及防地跌了进去。

　　自由落体运动的时长刚好够安珀完整地谴责一遍所有乱开传送门的缺德行为——包括斯特兰奇在内，好像卡玛泰姬的人都有这种嗜好。

　　她狠狠地跌在地上，砸出一记沉重的闷响，各级感受器忠实而高效地向中央后回传递信息，剧痛在她的脑子里炸开，甚至出现短暂的断片。安珀趴在地上痛得蜷起身子，喘息片刻后才试着挪动四肢，虽然这样的尝试让她再次疼得嘶嘶抽气，但谢天谢地，至少她这把骨头还没散架。她用手撑地支着身子爬起来，胡乱抹去脸上的灰尘，也顾不上仔细检查身上的伤。她不能再多耽误时间。

　　莫度的出现不是偶然。

　　他煞费苦心地在第三层梦境外嵌了层镜像空间的壳子，故意分散她和斯特兰奇。包括之后的现身，慷慨解答她的疑惑，现在看来都是在拖延时间。可是为什么？

　　与此同时，莫度否认是他驱遣魅影也让她耿耿于怀。在这件事上，安珀倾向于他说的是真的，一来莫度谈话中的神态和语气没有说谎的痕迹，二来莫度断定她和斯特兰奇会被第三层梦魇困死，那已经是他们最后的对话，他没有撒谎的必要。这就意味着，除了莫度，还有另一个不知其目的不知道身份的幕后人被她忽略了。安珀的思维有个缺陷，出于医师或者说心理咨询师的职业习惯，她很少给自己预设立场去想问题，回顾性分析较强而前瞻性判断能力不足。就像现在这样，她的脑海中缠绕着两团找不到首尾的乱麻，理不出头绪。

　　同样乱糟糟的还有斯特兰奇的梦境，安珀掉落的地方是个巨型球体表面，类似的球体周围还有无数个，点缀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很像分布在宇宙中的星体。但这样形容也不确切，因为作为星体来说，它们的间距太近了。相邻的两个球体间都被一条粗细不等的轴索连接着。轴索表面长着密密麻麻的晶簇状或是鳞片样结构，单看很像电镜下神经元的树突形态。然而，如果把两端的球体也加进来的话，它又像是连在两个大原子间的化学单键模型。

　　安珀还发现她能观察到的球体都不一样，除了体积外，颜色和构造也不尽相同。有的黯淡无光，表面还覆盖着一层绒毛样的外膜；有的地表沟槽交错，像造物主在它身上刻了个复杂的迷宫；迷宫内部在半边球体上发着饱和度极高的红光，而另外半边则是统一的电光紫；还有的表面坑坑洼洼，像打漏了的筛子。明艳的蓝光从中散射开来，仿佛一座小行星规模的镭射灯。

　　而她脚下这颗也分布着大小不一的圆坑，也发出均匀的幽蓝色光束。球体的表面大部分是黑色的泥土，看起来没什么特殊，但有一小部分土壤是流动的液态，类似刚熔化的岩浆，迸发着星星点点的火光。它们表现十分活跃，在特定的区域内无规律地上下起伏跳动，像放大了无数倍的量子海洋，整个空间都随着这种波动显得混乱而喧嚣。

　　突然之间，一只有力的手紧紧钳住她的手臂，安珀吃痛地“啊”了一声。她刚才跌得七荤八素，完全受不住力，一拽之下竟然稳不住身子直接朝手的主人方向栽去，眼看就要撞上了，她下意识地闭上眼睛。万幸那人眼疾手快地扶住她两个胳膊，不然她眼看就要撞着这人的下巴了。

　　这谁啊？！安珀又惊又怒地睁开眼。他们靠得太近了，她的视线里只有一片暗色交叠的衣领，捕捉到一丝夹杂在汗水味中的木质香气。好像在哪闻过？安珀皱起眉抬头，目光依次划过留着青灰胡茬的清瘦下巴，突出的颧骨和挺直的鼻梁，对上一双似蓝似绿的眼睛。

　　“史蒂芬！”她的目光倏地亮了起来，也握住他的手肘，两人的胳膊交叠在了一起，斯特兰奇左手上缠绕着三圈荧光绿的魔法阵，阿戈摩托之眼也大开着。

　　“哦谢天谢地！我还怕一时半会找不到你，你手上的这是什么？莫度有没有把你怎么样？哦对了，我刚刚遇见莫度了，他……嗯？你现在认得出我吗？”

　　安珀像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说个没完，她本人也很诧异自己原来还有话痨的潜质。她有一会没见到斯特兰奇了，只觉得攒了一堆的话和问题要说。就在她说得正欢的时候，斯特兰奇原本轻轻托住她胳膊的手又再次猛地收紧，捏得她骨头生疼。但更大的痛苦随即袭来，疼痛之剧烈把她马上就要说的话语霎时间封死口中。剧痛扼住了她的喉咙，使她不得不张大嘴用力呼吸。每次呼吸都伴随着一次撕裂般的疼痛，吸入的空气也变得冰冷无比。

　　有什么东西在她的腹部烧灼发烫，安珀低头去看，终于找到剧痛的来源——三根碗口大小的尖锐狰狞的黑色长石柱，无一不完整地刺穿了她的腹部，鲜红的血液像要逃离她的身体一般向外喷涌，她开始失控地痉挛起来。

　　“No，no！Please……please don\'t！”

　　“安珀！安珀！”

　　她听到斯特兰奇焦急的呼唤，他的声音太遥远了，像是飘忽在天际。她感觉自己的脸被托了起来，是一双很温暖的手，不过已经浸满汗水。她失神地望向斯特兰奇，在他的脸上，安珀读出一种从未见过的凄惨的恐惧和深邃的绝望。

　　她再也支撑不住地瘫软下来，斯特兰奇及时地接住并把扶着她坐下。安珀的脑袋无力地靠在他的肩膀，缓缓闭上眼。弥留之际，安珀发现原本漆黑的天空似乎起了变化。

　　就像……就像……她的思绪在恍惚和麻木中变得异常迟钝，只残余最后片刻的清明。但在濒死状态下，对着头顶黑茫茫的天宇，她忽然有了种奇妙的感觉——

　　仿佛宇宙，在混沌中对她睁开了眼睛。

　　***

　　安珀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抖去身上的灰。她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事，她和莫度法师进行了一次不愉快的会面及聊天，然后她被一把扔进斯特兰奇的梦境。

　　说起梦境……她皱起眉，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这是个颇具有赛博朋克配色风味的光怪陆离的世界，无数的“星球”毫无章法的排列着，丰富多彩且撞色奇妙的光线营造出一种强烈的迷离感。
　　不过这不是她困惑的原因，安珀有些茫然地举目四望，按理说她不应该把时间浪费在发呆上，毕竟听莫度的意思，最后一个梦境才是真的危险。但她没法不去管脑子里那股莫名的熟悉感，这就好像一片她思维中从未踏足过的雪地，本应是一片空白，现在却有人在上面留下了淡淡的辙痕，让她百思不解。

　　就在这时，一股大力将她扯向一旁，好在她仿佛事先预料到一般，及时地稳住了重心，只向那人身旁踉跄两步就站住了。她抬眼和拉住她的人视线相对，立马喜出望外：“史蒂芬！”

　　“哦谢天谢地……”话刚出口她就打住了，神情一阵恍惚。这些话，怎么感觉已经说过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