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掩的双重欲》古红

9、被锁

　　距离春如上门那日已经过去了五日，林姝霜对蔷薇苑的情况所知寥寥。一个寡居的人，消息总是不灵通，只有青双这几天时不时地跟她说一些情况。
　　“姑娘，我听说最近那蔷薇苑，热闹得很。”青双剪着刚摘下来的梅花，凑近了闻。寒冬腊月的，红梅开得灿烂，剪两支放屋子里，显得不那么冷清。而且姑娘喜欢花香，闻了心情也好。

　　“怎么说？”林姝霜从一堆材料里抬头，蔷薇苑的事最近闹得挺大的，她也想知道后续。

　　“春如姑娘不是住进去了吗？听说王姨娘和三公子都不待见她，给了间屋子，一日三餐地给着，其他也就不管了。三公子这几日不在府里，春如姑娘不知道怎么了，硬是说要随伺王姨娘左右尽为人儿媳的本分，可她分明顶天了就是个妾，气得表小姐骂了她几句大言不惭不知羞耻。听说那春如就脸色苍白眼泪哗啦啦流，哭得可狠啦，还动了胎气。”

　　林姝霜回想那日春如在大厅上的表现，哭是真的能哭，但是动胎气什么的，怕是没有。能有着身孕上高门贵爵家讨说法的人，绝不会因为一丁点小事动胎气。

　　青双还在继续，“这事不知怎么的让国公夫人知道了，她就训斥了王姨娘一顿，说务必好好地对春如姑娘，免得传出什么国公府苛待怀孕妾室一类的坏名声。照奴婢说，这哪里是纳妾室入门，这分明就是迎来个祖宗。”

　　可不是嘛，说又说不得，打更是不可能的了。开个口都是欲语泪先流，让人头疼。

　　“而且啊，三公子房里不是还有几个人嘛，突然来了个有身孕的，听说几个人斗得厉害呢。奴婢都想过去蔷薇苑听他们怎么吵的呢。”

　　林姝霜叹气，青双这个喜欢看八卦的性子十几年未变，不知道是好是坏。她一想到王姨娘那样一个美人整日里居然还要受儿子的一个妾室的气，就觉得难受。林姝霜自己是一个寡妇，前头世子也纳了几个妾室。在世子还没出事之前，那几个人曾暗戳戳地找过她几次晦气，到她面前说些酸话，让她好生生气。如今好了，世子死了，那些妾室也出府了。她一个人住着，虽然冷清但胜在清静，没人过来碍她的眼或者找她说话，乐得自在。可怜了王姨娘要应付一大堆女人。

　　不过赵桓琰居然不在府里，这一点她倒是没想到。她以为出了这档子事，他会乖乖呆在府上一段时间，不惹国公爷生气。没想到是个横的，还是跟以前一样不着家。而且...这未免有些太吊儿郎当了，把烂摊子都扔给王姨娘，自己出去逍遥自在，他还是个人吗！
　　赵桓琰的形象在林姝霜心里一降再降，虽然他真的很香。

　　“姑娘，你说那春如到底是不是三公子的外室啊？”青双凑近林姝霜压低声音，“那日三公子好像从头到尾都没有认下，但是春如姑娘又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人证物证俱在，也不知谁说的是真。按奴婢看呐，说不准三公子就是被她碰瓷了！”

　　“你不也说了证据确凿吗？怎么，这会又说他是被碰瓷了？”林姝霜感到有点好笑，但同时也有点认同。不同的气味在她眼里就好像不同的人，卑劣或高尚、热情或冷漠、正直或龌龊，一闻就知。人身上混了不同的气味，分辨起来的时候有点难度，但她也闻了十多年，多少有些把握。赵桓琰身上的气味，无处不彰显他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如松树般冷傲的气质。这样的人，她想象不出他笑着哄骗姑娘的场景，但赵桓琰却是公认的浪荡子......这让她有点怀疑自己的判断。

　　“姑娘你想想啊，三公子是奴婢见过长得最好看的人，他要是不开口说话，整个人站在那跟个神仙似的，奴婢都看呆了。春如姑娘在他面前，不是奴婢要说她坏话啊，她在三公子面前就像是...像是鲜花插在牛粪上。对就是这样，可怜了三公子一朵娇花啊。”

　　林姝霜发现，青双就是个见异思迁的，前不久还说王姨娘是她见过最好看，现在才几天就又变成赵桓琰了。还有，赵桓琰哪里是鲜花了，他比鲜花还好闻！
　　不过青双说的，确实有些道理，林姝霜想。正如赵桓琰自己说的，但凡他没失了智怎么会看得上春如？甚至为了她不顾国公府和自己的脸面置外室？
　　可是转念一想，这世上什么人都有，万一赵桓琰就是喜欢春如那一款的呢？楚楚可怜的小白花，让人一看就心生怜惜，眼泪流下来让人好生心疼。旁的不说，她的父亲，不就最喜欢这类型吗？黄姨娘和林姝萱到他跟前哭上一哭，错的全部都是她。

　　想到这个林姝霜有点心烦，像突然看到糕点上爬着苍蝇。她闭眼甩头，强制自己不去想。她深吸口气，站起身，“缺了样材料，我去隔壁院子拿一下。”

　　“奴婢陪姑娘一起去。”青双也起身殷切地说。
　　林姝霜制止了她，“不必，就几步路。天快黑了，你替我把外面晾着的花收起来。我去去就回，放心，我会很小心很小心的，不会让人发现。”

　　天空覆满了云，变得很低很低，乌黑乌黑的，是下雪的前兆。外面已经快黑了，只剩下一丝光，下人们帮着料理晚饭或是干好了活回去歇着了，院子附近的人很少。
　　林姝霜搓手取暖，出来的时候虽然穿上了披风但是没有带手炉，她待会要拿东西，手炉不方便。但外面是真的冷，枯藤老树吱吱作响，北风呼呼刮着，扫得脸刺痛，手发紫。

　　她按着被风吹乱的头发，一边左右环顾，确认附近没人，哆嗦着手拿出一根铁丝快速开门矮身进去。这是她少数几个会的技能，摆不上台面，是小时候在姥姥家学到的。
　　她小心翼翼地合上挂着锁的门，转身走进院子。院子早就败落了，地面湿溜溜的，甚至爬满了青黑色的苔藓。枯枝落叶到处都是。角落里的树上有一条白布在北风中飘着，它本应是白的，但此刻沾满了肮脏的灰渍，如这间院子，原本也是花团锦簇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如今成了灰尘的集聚地，灰蒙蒙一片。人一踏足这里，心情也变得忧郁起来，如此刻的天。

　　林姝霜轻手轻脚地走到院子后头，怕被发现，主仆二人没敢大咧咧地把东西就放在院子的前厅，而是寻了个偏僻屋子放着。天更黑了，走在路上快看不清路，林姝霜按紧身上的披风快步走向放着材料的屋子。
　　她要拿玫瑰、麝香、薄荷和松脂。焚香的厚重感在冬天里让她安心，像置身于无人之境，她是孤独的同时也是自由的，没有任何的拘束，心旷神怡。她凭着气味摸索出材料的位置，分别拿出少量放在不同的匣子里，又趁着还有最后一丝亮光退出了屋子，一路扶着墙慢慢地回到前头。她走得很慢，因为她总是不敢下脚。这里是直走吗？这里会不会滑？这里会不会有台阶？诸如此类的担忧占据了她的脑海，致使她小心再小心。她注意着不弄出任何声音，没有人的院子，安静得连虫鸣声都没有，即使是自己发出的声响也很吓人不是吗？

　　再走一段路就好了，出了院子门的路她是比较熟悉的，即使看不见也可以走得安稳。她一路蹒跚走到了院子的前厅，就差拐个弯就能看到院子门了。她正要松一口气，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声——

　　“吱呀”。
　　木门开合的声音。
　　有人在开门！

　　林姝霜赶忙停住脚步整个人贴在墙上。怎么会有人？！难道也有人跟她一样在这院子干些见不得人的事？她呼吸都放轻了，手脚僵直着不敢动，这要是被人看到可就麻烦了！
　　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人在讲话，压低了声音，明显也是怕人发现。

　　“老王，就放这吧？”粗糙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接着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就这吧。”
　　是两个男子的声音。

　　“砰”，好像有什么重物落地。难道他们也拿了东西来这里放？不行啊，防范意识不足，放在院子前头，人一进来就看到了，藏得不严实。

　　“诶，你说这主子是怎么想的？要真是想......直接动手不就行了？还让咱们搬过来这里放着，这不折腾吗？”粗糙的声音抱怨道。
　　想什么？林姝霜看不见，只能靠听。

　　“主子让咱们干就干，多话干什么？走，回去了。”尖细的那位回答道，他哼了一声，接着突然传来“咚”地一声，像是在踹东西，“您也别怨，咱也没对您下手，就是给您换了个地方休息休息。您要是命大活了下来，冤有头债有主，您就找二公子去吧。”

　　声音逐渐飘远了，林姝霜只听到“真冷”、“下雪”和“喝酒”等几个断断续续的词，不成句子，后面的就再听不清了。

　　又是一声木门开合的声响，他们走到门口了。林姝霜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咔哒”一声。
　　林姝霜的心脏被这声音重重地锤了一下，呼吸骤然变重。错不了，那是锁芯锁上的声音。那两个人，出去之后，把门锁上了！

　　不带这样的啊，你们进来的时候门是没锁的，走的时候为什么要锁上！多此一举啊两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