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7、小姐 ...

  •   冷汗从我的背后缓缓落下,我却不明白这里到底是哪里,这些人或者这些东西究竟是什么。
      似乎有一种诱惑,这种诱惑是恐惧也好,是好奇也好,诱惑我回过头去看看背后究竟有什么东西,而这种诱惑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渐渐的,仿佛我来到这里的目的就好像是要在此时回过头去看一眼背后究竟是什么东西一样。
      然而我毕竟没有转过头去,只是定定的站在原地,任由背后的东西张牙舞爪的诱惑着。前面的影子见我站在原地不动,于是就转过头去,自顾自的往前走,依稀看得见腰肢婀娜,若非是个影子,只从背后看去当真是个绝世佳人。
      就在这个时候,那婴儿的哭声越来越大,哭得凄惶,似乎就像是哀求我的寻觅一般,那哭声可以直溯到鸿蒙初始,荒莽宇宙,人类初生时那种孤苦无依去。任何人听着这种哭声都会不由自主地去寻找那个婴儿,那个婴儿就是每个人心中最脆弱,最原始的自我。
      弄出这哭声的人对人类是太过了解了,再高深的修炼面对这种哭声都无法不动心,不迷惑。
      然而我不是人类。
      这哭声可以打动每一个人类,去寻找,去呵护,然而,我不是人类。
      虽然我以人类的形体在人类的世界中行走,但是我毕竟不是人类,我体会不到人类心中最原始最柔弱的那一部分,那一部分在我看来,是不能够理解和明白的。大约每一个狐狸从生下来的那一瞬间就得面临着茫茫苍原,坚强是生存的唯一法则,人类的哭声,没法在我心中引起任何的共鸣。
      我听着这哭声,心里却渐渐的明晰起来,这分明是术,摄心术。
      难道那看起来与常人无疑的老妇人林夫人竟然会摄心术?我看着她的眼神,就会被她一步步的引到这里,然而我无法猜测究竟她想做什么,最可能的事情就是利用这哭声将人的魂魄引导一个不知名的地方,或是吞噬,或是封存。然而□□呢?肉身仍是存在的,这老妇人会把人的肉身怎么处置呢?
      想到这里,我微微冷笑了一声,想要我的魂魄,这老妇人的道行还差一点。
      凝神定气,我使了个幻术,这幻术大约能够骗这老妇人一段时间了吧。眼看着幻术变出来的我的魂魄冲着影子走过去,那影子似乎在微微的狞笑着,我赶快使了个定心咒回到本体,回来的时候,却见自己早已不在大厅中,却在一个小小的茅草房子中,那茅草房子破破烂烂,一个斜斜挂着的布帘子全当是门。
      正要起身,却听见门外面一个声音说道:“师弟,你为什么不看着我?”
      这声音却让我疑惑了,听起来仿佛异常的苍老,又仿佛异常的柔媚,声音虽然很响,但却又像是在心底私语一般,激起所有的欲望,这声音是男是女却仿佛不那么的重要了。
      是什么样的人或者妖精能够有这样的声音呢?我按定心神,仔细地听着外面,却不见有人回答。
      刚才那个声音幽幽的叹了口气:“师弟,你还是那么不愿说话。自小到大,好像总是我跟你说话,你从来不愿意跟我说话一样。我就这么惹你讨厌么?”
      那个师弟还是不说话,外面一时间沉寂了下来。
      那个声音过了一会儿又说道:“师弟,我唱首歌给你听好不好,我知道你虽然不看着我,但是你心里知道我是对你好的。”
      说罢,这个声音笑了起来,那笑声却如山魈鬼魅一般,听得我汗毛直立,那声音夹杂着空洞阴森与温软娇媚,就像是一把锯在心里拉拉扯扯,像是把心要锯成两半一样,但难过归难过,又有一种魅惑让你忍不住地听下去,听他说话,听他唱歌,听他笑。这是怎样的一个人!
      只听那声音低低的唱了起来,声音中却不像刚才那么邪媚,反而有一股淡淡的忧郁,细细听来,竟然回肠断气:“空谷有风兮,风不停;对风思君兮,君远行;归兮归兮日将暮,且忧且思且伶仃。”
      我静静地听着,一时间竟然忘了身在何处,只在歌中,只在歌中,徐笙似乎微微的冲我笑着,又似乎转身要走,而我此时的心情,也正是且思且忧且伶仃了。
      正听得入神,突然一个破锣似的嗓音也唱了起来:“山上有个庙啊,庙里有和尚,和尚唱起歌呀,真呀么真好听。”
      这个嗓音着实难听,我不由得打了个寒噤,一下子回过神来,只听先前那个声音怒道:“和尚,你我佛道两家井水不犯河水,你为何入我道场破我法术?”
      和尚的破锣嗓音呵呵一笑:“老杂毛,你唱歌也太难听了,这么唱下去怎么有人肯给你施舍银子呢?和尚慈悲为怀,前来给你指点迷津。”
      原来先前那声音是个道士,只听道士哼了一声:“和尚你自己破破烂烂,我看你有这功夫来跟我啰嗦倒不如多走几家化点斋饭吃饱了再说。”
      只听和尚嘻嘻一笑,道:“老杂毛,你且听我一段木鱼好不好?”
      那道士叹了口气:“和尚,你既然存心来与我斗法,我也说不得了,得罪得罪。”
      话音一落,只听一声清越的三清铃响了起来,铃声似缓还急,清脆悦耳,但是威势隐含,随着铃声响起,只听耳边一阵一阵的雷声滚滚而来,四面一下黑了,黑得就像是适才林夫人眼眸深处那一片暗夜一样,伸手不见五指。
      和商叹了口气:“老杂毛,你这铃声邪气太重,好端端的法器到了你手里简直变成了个邪器,真是可惜啊可惜。”
      道士不答,铃声越催越急,雷声越来越响,我听着这铃声心下极是不适,要挣扎起身却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动弹。
      这一惊非同小可,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着了这个道士的道了。
      然而心下越急,就越是无法动弹,外面铃声似乎转为乱我心神而来,那铃声急急缓缓的催得我神识难定,气血翻涌之间,竟然恍惚的看见胡梦枕在冲我微微的笑。
      我越来越难过,真想化回原形摆脱这种折磨,但是尚存的一丝神识告诉我,如果化回原形只会彻底失去抵抗能力,像这样子支撑下去倒还可能有一丝反击的机会。
      就这么挣扎期间,只听一声木鱼的声音传了过来,那声音安定清远,听到了以后,心神一定,只听外面的铃声也被这木鱼声震的乱了一下,但紧接着急促促的又响了起来,我胸口烦闷已极,忍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外面和尚叹了一口气:“老杂毛,咱们两个斗法,和小狐狸无关,你且放了她吧。”
      道士哈哈一笑:“和尚什么时候连狐狸精都慈悲起来了,该不会是被这小狐狸给迷住了吧。”
      嘴上说着,手上兀自不停。和尚道:“阿弥陀佛,老杂毛自己心里不净,就看着别人都不净,罪过罪过。”
      说着,也不再劝道士,只是颂起了佛号。
      此时情形极为诡异,那道士的三清铃夹着雷声不断,同时和尚的木鱼和佛号清越就像是风和日丽一般的煦暖。
      我稳住气血,慢慢的定下神来,运息调气,慢慢的,四周一片清静,那雷声和木鱼声都离我越来越远一样。突然间,一声木鱼声在耳边炸起,和尚的声音喝道:“此时不回,更待何时?”
      言罢,我猛地一惊,眼前突然间到了一个香暖的房间里,身上盖着一床锦被,林夫人正一脸慈爱和焦灼的俯身看着我:“笑儿,你终于醒了。”

      我看着林夫人的脸,想起适才的遭遇,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我推开林夫人下地,那林夫人见我如此冷淡不由得哭了起来:“笑儿,娘知道你恨娘,可是娘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啊,你怎么能不理娘呢?”
      我回身看着她,这林夫人也奇怪,怎么看都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老妇人,什么仙气鬼气邪气都没有,她刚才是怎么让我被摄去了魂魄呢?
      我定睛看着她:“你说我是谁?”
      老妇人看着我,显得极为惊慌:“笑儿,你怎么了?你不要吓唬娘啊。”
      我看着她的惊慌,这惊慌似乎是真的,我看着她的眼睛,此时林夫人的眼神浑浊,哪有半分刚才施摄魂术的清澈。
      我皱了皱眉头:“那我怎么会躺在这里?”
      林夫人哭道:“你刚才在厅里面跟娘说话,说得好好的就突然晕了过去,真是吓坏娘了。”
      我看着林夫人,以我刚才的遭遇来看,要想查出这林家的秘密,这林夫人还真是个关键。
      想到这里,我放缓了声音,对林夫人说道:“好了,娘。”
      林夫人听到我唤她,不由得大哭起来,一把抱住我,鼻涕眼泪的蹭了我一身:“儿啊,你终于肯叫娘了!”
      我奇道:“怎么?我以前不叫么?”
      林夫人哭着说:“笑儿,你自去年生病了以后就再没有叫过娘啊,娘以为是以前委屈了你,现在什么事情都由着你,听你的,连选夫君这样大的事情都让你自己做主,可是你还是不肯叫一声娘啊,娘心里苦啊,娘这么大一把年纪求神拜佛的才生下你这么一个女儿,你就这么不认娘了,你让娘怎么办呢?”
      我道:“我生什么病了?”
      林夫人怔了一下,哭道:“你自己的病自己不记得了?我苦命的笑儿啊。”说着号啕大哭。
      我被林夫人弄得心烦意乱,说道:“好了好了,你先让我休息一下吧,我累了。”
      林夫人听我如此说,竟是丝毫不敢违拗,忙擦了擦眼泪说道:“那娘先出去了,你好好休息休息吧,想吃什么跟娘说,娘去给你做。”
      我见她如此,不知怎的,心下倒也挺可怜这个老妇人的,说道:“好了好了,我不想吃什么东西,你也去休息着吧。”
      那林夫人点了点头,擦着眼泪依依不舍的出去了。
      我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也没有想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老妇人为何口口声声说我是她的女儿呢?
      走到梳妆台前面,那梳妆台上梳子香粉样样俱全,而且一尘不染,连根头发都没有,看得我倒有些奇怪,虽然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但这个样子分明不像是有人用过的嘛。
      我坐在梳妆台前面,坐了半晌,总觉得那里不对劲,但是一时又想不出来是那里不对劲,想起来我自从化成人形以后就没有用过梳妆台,要说梳妆台上应该有什么东西,小青和芊芊都要比我熟悉的多了。
      想到这里,我不禁苦笑了一下,继续看着梳妆台,慢慢回想芊芊的妆台,眼睛一件一件的扫过妆台上的每一样东西,突然之间,灵光一闪,我明白是那里不对劲了,这个妆台没有镜子。
      不管如何,不管是什么样的妆台,都是应该有面镜子的,或是嵌在妆台上,或是一个镜匣,或是一面独立的镜子,但是这个妆台什么镜子都没有,甚至什么可以反光的东西都没有。
      我看着这妆台,心里充满了疑惑,难道这林小姐是不用镜子的么?
      握起妆台上的梳子,这梳子是上好的象牙镶金而制,梳子被擦拭的非常干净,一丝头发都没有,这梳子上可有林笑的痕迹?
      我握着梳子,梳子触手温和,就像是光润的皮肤,林笑到底在哪里,到底是什么人呢?
      闭起眼睛,运起神通,一点一点的回到梳子的回忆中。梳子的回忆自然是梳头,那一头漆黑的长发在梳子的齿间一点一点滑过,如丝如缎,还带着一缕淡淡的香气。

      梳子被一只手握着,这手凝白如玉,然而不知为何,一缕伤心慢慢的传到我的心里,我看着这柔顺的长发,心里也渐渐的难过起来,就像是心被浸到水中慢慢淹没而又无力挣扎一样,绝望且无奈。
      我明白,此时我的心情,必定是这手的主人的心情。只是,这只手的主人十有八九都是林笑,按照外面的说法,林笑是家中的独生女儿,父母宠若珍宝,家中老老少少哪个敢逆她半分,如此这般,还有什么事情这么不如意不开心?
      我按下心神,想要尽力看一看这手的主人长什么模样。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什么人在用回魂术召唤我,一个机灵,我回到了现实中。
      抬头,胡梦枕正一脸担忧的看着我,见我回过神来,不由长出一口气:“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
      我奇怪的看着他:“你来做什么?”
      胡梦枕指着自己的鼻子吃惊道:“我来做什么?我要是不来的话你就看着这个梳子发傻吧。”
      我哭笑不得的看着他:“多谢多谢,公子相救之恩小女子没齿难忘。”
      胡梦枕笑了,露出一口好看的牙齿:“呵呵,好说好说。”
      我有些担忧的看着胡梦枕:“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胡梦枕道:“我本来想出门的,结果转念一想,万一这林家真要把你留下来当林小姐,那这清远城不就又多了一个妖精,不行,我还是得把你带走,不能让你留下来祸害人间。”
      我笑了:“然后呢?”
      “然后?”胡梦枕的神色突然凝重起来:“然后我就使了个幻术,用假身跟着管家往外走,真身却隐起来来找你。没想到就这么方寸地,我竟然被困住了。”
      我听到此处,心里面隐隐觉得不妙,却不说什么,只是静静地听胡梦枕往下说。
      胡梦枕继续说道:“就这一来一返的工夫,这林家的庭院之间不知为何,突然长出了许多亭台楼阁,树木花草。”
      乍一眼看上去,没有人会觉得不妥,毕竟大富之家多的是亭台楼阁九曲回廊,就算在院子里面迷路也是极其稀松平常的事情。然而胡梦枕的记性极好,而况刚走了没多远,哪里就突然出来这么多的东西出来。胡梦枕不敢大意,捏了个护身决,仔细看来,这竟然是个阵,九星乾阵。
      这九星乾阵原本是一些隐修的道人为了怕静修时有人打搅而设,阵外之人不觉得有任何异常,然而一旦入阵,亭台楼阁,花草树木这些平常用来认路的东西就全都变了,越走越复杂,越复杂越难走,入了这阵,哪怕是神仙也得着实花一番力气才能出来,胡梦枕没想到在这富商大贾的庭院中也能看见这种阵法,当真是奇怪之极。
      不过好在奇门遁甲之术正是胡梦枕所长,这九星乾阵虽然千变万化复杂之极,却也困不住胡梦枕,虽然直到方才胡梦枕才走出这九星乾阵,但在世间已极少有人能出于其右了。
      我听完胡梦枕这番话,心中有些明白,那些来林府求亲的男人们,十有八九是被这阵所摄,因而失去踪影,可使林府为什么要设这个阵呢?况又说了那些求亲的人们多是普通人,把这些人困住了,又有什么用呢?
      胡梦枕听我这么说,倒也沉吟了起来,两个人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这其中的关窍所在。
      正在这时,门外面传来一阵轻轻的叩门声,胡梦枕赶紧隐了身形。只听门被轻轻的推开了,我坐在梳妆台上,却听不见任何脚步声。
      突然,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姐,该喝药了。”
      冷不丁的,我倒被吓了一跳。怎么可能,这世上再轻的脚步声都躲不过我的耳朵去,这个人是谁,怎么可能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进来而不被我听见?
      我转过身,看着她。
      却见一个老妇人站在我身后,腰背佝偻着,满头的白发,老妇人低着头,我看不清楚她的脸,也看不见她的眼睛。
      那老妇人手中捧着热乎乎的一碗东西,黑黑的冒着热气。
      这热气正好冲着我的鼻子,一闻之下,我差一点吐出来,这碗里的东西虽然放了极多的香料来遮盖味道,但是仍然遮不住那一股股刺鼻的血味。
      不错,是血的味道。
      我看着那碗,没有动手接,那老妇人却也不急,只是捧着药站在我的面前,安静的等着。似乎已经对我的反映习以为常了。
      我看着老妇人,还是一个平平常常普普通通的老妇人,没有半分妖气,安安静静的站在我面前。
      我看着她,旁边的胡梦枕也看着她,不用说,胡梦枕肯定也知道这一碗里面都是什么。我开口问道:“这是什么药?”
      老妇人说道:“这是小姐常吃的药。”
      “我年纪轻轻的,为什么要吃药?”
      “小姐,这是你从小到大喝惯了的药,为什么今天要问这么多?”
      我看着老妇人,慢慢告诉她:“我不是你家小姐,难道你不明白么?”
      老妇人慢慢抬起头,仔仔细细的看着我。
      这老妇人满脸的皱纹,已经老的看不出她的真实样貌了,眼光也与一般的老妇人没有什么分别,浑浊而无光。
      这老妇人看了我半晌,叹了口气,依旧低下头去,说道:“小姐为什么好端端的说这种话?”
      我差一点跳起来,尽量保持平静的说:“你看清楚一点,我不是你们家的小姐!”
      老妇人摇了摇头,依旧捧着药,说道:“小姐,请你趁热喝了这药吧。”
      我奇怪的看着她,也许这老妇人已经老糊涂了,分不清楚我跟她家小姐的长相,也罢,我说道:“你把药先放下吧,我待会就喝。”
      却没想到老妇人摇了摇头:“小姐,你从小就这么不愿意喝药,所以夫人才特地让老身来亲自伺候小姐服药,我也知道小姐嫌我烦,只要小姐喝了这药,我立刻就出去。”
      我看着老妇人:“要我喝药也简单,你先告诉我为什么要喝这药?”
      老妇人叹了口气:“小姐,你都问了无数次了,我也回答了无数次了。好吧,是因为小姐从小身子骨弱,不得不喝药来补身子,这药对小姐只有用处,没有半分害处。”
      我看着老妇人,实在是套不出任何话了,便叹了口气,接过碗,放在桌上,道:“好了,既然如此,我喝就是,碗放在这了,你先出去吧。”
      那老妇人听得此言,也叹了口气说道:“每次都得这样喝药,小姐为什么就不能理解夫人的一片苦心呢?”
      话音刚落,那老妇人突然一手拿住碗,一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我抓过来,我见她一只皱皱巴巴的手像鸡爪一样冲我脖子抓过来,不由得心里一惊,侧过头去躲开 了她这一下,老妇人大约也是没想到这一招,怔了一下,火光电石之间,胡梦枕抓住我的手腕,把我扯到一边去,只见一张符纸悠然变成了我的样子,站在老妇人跟前。再看我自己,已然隐去身形。

      这一切发生的极快,就算老妇人手段再快,也毕竟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看不出我已经被调了包。
      老妇人却不再动手,只是叹了口气:“小姐,你这又是何苦,一个人只要活着,就有许多事情身不由己,小姐只是喝一碗药而已,又何必如此固执。”
      我说道:“我不是你家小姐,也没什么病,好端端的为何要吃这碗药?”
      老妇人听得此言,倒是沉默了。
      过了一会,老妇人说道:“姑娘,你说你不是我家小姐,那你姓甚名谁,为何好端端的要到林府里来?”
      我听得这话,倒是不好回答了,说道:“我是谁我自然明白,你们林家小姐好端端的也不用我来冒充,除非…”
      “除非怎样?”
      “除非你们林家小姐或是死了或是失踪了,才把我弄来充数,我说得对还是不对?”
      老妇人听了这话,却笑了:“小姐,这活脱脱就是你说话的口气,你是不是我们家小姐也不用我再多说了,不管你乔装成什么样子,都瞒不过夫人和我的眼睛。”
      我听了这话倒奇怪了,问道:“那你说说看,我是怎么乔装的?”
      老妇人笑了,笑得倒是颇为慈爱:“你这孩子,刁钻古怪的,好好好,我说,说对了,你可要喝药啊。
      我含含糊糊得应了一声。
      老妇人说道:“你十岁以上跟着无风道长学艺,这两年学会了什么劳什子的变化法术,整天变成陌生人来戏弄我们,最开始我们时常受你的骗,这两年来大家都见怪不怪了。我的小祖宗,喝药吧,药凉了就不好了。”
      我奇道:“无风道长,无风道长是什么人?”
      老妇人说道:“你这丫头从小就罗嗦,无风道长自然是你舅舅啦,好了,别装了,整天逗我这老婆子穷开心呢。
      说着老妇人拿起药碗,极其迅捷的捉住胡梦枕变的假人,一口气把药灌了下去。
      看她这手法,娴熟已极,不知道灌了这林小姐喝了多少回了。
      见所有的药都被灌了下去,老妇人方才满意地停了手,说道:“这才乖,每次喝药都跟我闹别扭。”
      说着收拾药碗就要出去,我趁她转身的一刹那,收了符纸站在她旁边,问道:“你等等啊,那我再问你,为什么这个屋子里面没有镜子呢?”
      老妇人叹了口气:“小姐,明明是你前日里让我们把所有的镜子都收走的,你今天却又来问我?”
      说着对我说道:“小姐,刚喝完了药你先睡一会啊,我这先出去了,你要想聊天,等你睡醒了我跟你聊一天都没有问题。”
      我见也实在问不出这老妇人什么话了,便应了她,眼见着老妇人笑眯眯的出去了,我连忙把窗户打开着,胡梦枕的符纸沾满了血腥味,呛得我实在难受。
      胡梦枕沉思的看着我:“你说这林笑难道还是修行中人?”
      我想了想刚才老妇人的话,说道:“这倒不假,可是为什么她要喝这种药呢?这药到底是做什么的?”
      胡梦枕拿着被药浸湿的符纸,放到鼻端仔仔细细的闻着,脸色变得极为难看说道:“这血,是人血。”
      听得此言,我不禁大惊,看着胡梦枕,胡梦枕也是一脸不解:“按照刚才那老妇人所言,林笑自己并不喜欢喝这个药,乃是被强迫着喝下去的,那让她喝药的人到底是谁呢?”
      我看着胡梦枕,脑子里面灵光一闪,想出一个人来:“林夫人,她是林笑的母亲,如果林笑从小就得喝这个药的话,那么林夫人不可能不知道这个药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
      果然,林夫人宠溺的看着我:“笑儿,这个问题你都不知道问了多少遍了,今天又问,娘不是跟你说过么?”
      我看着林夫人:“可是我还想再听啊。”
      林夫人笑道:“傻孩子。你自小身子骨弱,爹和娘一直怕养不大你,天天拜佛求神寻医问药。有一天,一个方士拿着这个药方来敲门,说只要按着这个药方上的药每九天喝一次,就能保你长命百岁。说也奇怪,自打你喝了这个药之后,一直到现在,平平安安的什么病都没有生过,只可惜这个方士给完药方以后就走了,也没留个名姓,爹和娘想好好谢谢人家都没办法。”
      “那舅舅不也是个道士么?他应该知道到哪里找这个人啊。”
      林妇人叹了一口气:“你舅舅自从下山回家之后就一直疯疯癫癫的,你跟你舅舅感情好,不觉得他有什么不对,可是除了你,家里人哪个不觉得他奇怪。只要他老老实实呆在家里面就好,谁还敢让他出去?万一出去忘了自己是谁回不来了,你让娘到哪里去找他呢。”
      说着,林夫人又关切地看着我:“我听王妈说你总是不肯好好吃药,都这么大的人了,还整天耍小孩子脾气。亏得王妈当年学过一点什么功夫来着,才能摁着你喝药,可是你一天天的大了,王妈总有力不从心的时候,你这么下去,让娘怎么放心呢?”
      说着说着,林夫人眼角一湿,呜呜咽咽的就哭了起来。
      我不由说道:“那药里面有人血,我怎么喝下去呢?”
      林夫人听了这话,眼神中显出一丝慌乱,随即擦了擦眼泪说道:“胡说,什么人血,好好的女孩子家,整天都想些什么,都是你舅舅把你带坏了,以后不许你去你舅舅那里。”
      说着,又关切地说道:“笑儿,那药是爹娘不知道费了多少心思才给你找的,你可一定要喝啊,你要是有什么事情,你让娘怎么活下去呢?”
      说到这里,林夫人又哭了起来。
      我看着林夫人,这林夫人分明知道这药是什么,但是她却偏偏不肯告诉我,这却如何是好?看着哭得一塌糊涂的林夫人,我心里觉得不大耐烦,便对林夫人说道:“娘,你别哭了,我先出去了阿。”
      林夫人听了这话,想对我说什么,无奈我一见她开口忙一溜烟跑了,剩下林夫人坐在那里,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出了房门,胡梦枕对我说道:“我看,那个林笑的舅舅肯定有问题,可是我们到哪里去找他呢?”
      我想了想,对胡梦枕说道:“你不是说你刚才遇到的那个九星乾阵是一些隐修的道人为了怕静修时有人打搅而设,林笑的舅舅会不会就在这个阵的附近呢?”
      胡梦枕皱了皱眉:“我刚才走得匆忙,倒是没有留意。”,
      我看着胡梦枕,胡梦枕一脸苦相,分明是不愿意再提起那个阵,可是事已至此,那个阵分明隐藏着什么玄机,我怎肯就此做罢?
      想到这里,我笑道:“你不是说你最擅长的就是奇门遁甲之术,怎么,跟我在一起怕迷路了被我笑话?放心,我不会笑话你的。”
      胡梦枕撇了我一眼:“小姐,你不用使激将法。”
      我看着胡梦枕:“那你答应带我去了?”
      胡梦枕叹了口气:“如果我不带你去,你肯就此离开林家么?”
      我笑了,胡梦枕无奈的摇了摇头,朝前面走去。
      走到一处假山前,胡梦枕停下了脚步,面色凝重地看着前面。
      我问道:“这便是那九星乾阵了么?”
      胡梦枕点点头,却并不前行,我有些纳闷的看着他,却听胡梦枕喃喃自语道:“奇怪,奇怪。”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