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狐》方如梦

12、夺剑

　　傻傻的站在喧嚣的大街上，四周的人来人往就像一堵陌生的墙，我看不情他们的表情，听不清他们的声音，徐笙，这个将我带到墙中的人，却站在墙的外面冷冷的看着我。
　　我颓然，小青所喜欢的世界，对我而言是这般的陌生。同样一个世界，小青活的精彩纷呈，而我，却总是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我想，如果此时，徐笙哪怕只是停下脚步对我笑一笑，此生此世我都甘愿被他驱使。他为什么连见我一面都吝于给我呢？
　　胡思乱想着，脚底下也不知道走到了什么地方，一抬头，万花楼的艳帜大大的在头上飘。不知道为什么来这里，想起小的时候，受了委屈总是想找小青说，哪怕说完了被小青骂两句都觉得舒服，想到这里，心里不由暖暖的，抬脚进了万花楼。
　　进到万花楼里面，只觉得空空荡荡，和上一次来的时候大不一样，正在奇怪，只见万花楼许三娘涂脂抹粉的一张脸笑的跟一朵菊花似的凑了上来：“啊呀呀，这不是销魂姑娘吗？姑娘请坐。”说着殷勤得搬过来一个绣墩放在我跟前，还特特的用手绢掸了掸，然后扯着嗓子叫道：“许老七，快把咱们昨天才买的上品龙井给销魂姑娘沏一壶。”“小云，快去把张师傅刚做的云片糕给销魂姑娘端过来。”“阿美呀，咱们的盐津瓜子还有没有，快给销魂姑娘拿过来呀。”“销魂姑娘，您可别见怪，这些小丫头们粗心大意的不知道招呼。哎呀，销魂姑娘，你这几日没来可想死三娘了，三娘每天都念叨着你呐，让三娘好好瞧瞧，呀，比上一次来瘦了，怎么搞得，瞧这小身子骨，哎哟，心疼死三娘了。”
　　我诧异的看着许三娘，鸡皮疙瘩一层一层，好不容易许三娘停下来喘了口气，我赶紧插话问到：“我说三娘啊，小青…不，小凤在哪里呢？我方便见见她吗？”
　　不提小青还好，一提小青，许三娘顿时两眼泪汪汪的哭了起来：“哎，别提了。”
　　奇怪，小青又怎么了？想到徐笙我心下一紧，莫不是徐笙找小青的麻烦了？
　　想到这里心下不安，我急忙问道：“三娘，小凤怎么了？”
　　许三娘擦着眼泪呜咽道：“销魂姑娘啊，小凤跟你关系那么好，你怎么会不知道呢？你就当可怜可怜三娘，对三娘说了吧。”
　　我奇道：“怎么了？小凤到底怎么了三娘你倒是说呐，你不说，我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呀？”
　　许三娘听了此言，停下哭声，疑惑的看了我一眼，见我当真有些着急，便擤了擤鼻涕道：“销魂姑娘啊，不是我说，小凤可把我给害惨了。你都不知道，就在前两天，小凤一觉睡起来，突然找到我说她不干了，我是大吃一惊，还以为哪里怠慢了小凤呢，好说歹说，小凤就是不听执意要走，我问小凤去哪里，做什么，她也不说，抬脚就出门，我要拉住她时，呜呜呜，天可怜见，满街都是人，小凤居然没了踪影，也不知道她躲到哪里去了，这下子我可被她坑苦了，客人们见不到小凤，渐渐的都不来了，眼看我这生意没法做了，呜呜呜，你说这小凤真是糊涂，就算是想要从良，三娘我也不会拦着呀，只不过让我有些准备，就这么说走就走，让三娘我可怎么办哪。呜呜呜。”
　　我听得此言，心下高兴，看来小青的伤势已经痊愈了，走了也好，毕竟在这里太过招摇，加上徐笙也来到广义城，他们两个一旦碰见了还不得拼个你死我活的。
　　许三娘边哭边偷眼看我，见我没有劝她，自己倒是止住了哭声，说道：“销魂姑娘，我跟你也算是有缘，你在这么漂亮来我们万花楼的话，一定会红透广义城的，…销魂姑娘，销魂姑娘，你别走，你听我说完，销魂姑娘，你就当是帮三娘的忙，你的大恩大德三娘一定不会忘，销魂姑娘，销…奇怪，怎么又不见了，这好端端的怎么一个个说不见就不见，哪家的大姑娘能跑这么快，真是活见鬼，呸呸呸，打嘴打嘴，真是不吉利…许老七，你敢偷喝老娘的极品龙井，看我扒了你的皮！”
　　我见许三娘不再追我转身回店中，便去了隐身法，转身向柳树家走去。
　　快到李山家门口时，只听树上“呱”的一声，一只乌鸦飞了下来，正是那天在柳树那里喝茶见过的乌鸦。
　　乌鸦不等落定，就急急忙忙地对我说道：“销魂姑娘，大事不好了，你快到李家看看吧，李山不知怎么莫名其妙的死了，李家的人打算把柳树劈了做棺材呢。”
　　我大吃一惊，没想到一事未了又来一事，急步走到李山家中。
　　只见一片哭声震天，四面白色中，李山的父亲正拉住一个道士哭的声音嘶哑，定睛一看，那个道士不是别人，正是将我骗入社稷山河图中的道士。
　　我见到这臭道士不由得怒从心头起，喝道：“臭道士，你居然敢在这里招摇撞骗。”
　　那道士正不知道在对李山父亲说什么，听到我的声音，回过头来，见到是我，一张老脸突然间胀得通红，连眼睛都快要红了，恰恰似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架势，张牙舞爪的就冲我扑了过来。
　　我倒奇了怪了，明明是这个道士企图对我不利，怎么这样看着倒像是我把他怎么着了一样。不由在原地站定，且看他如何。
　　李山的父亲也怔住了，带着哭腔道：“这位姑娘是谁？是道长你的朋友吗？”
　　我方才想起，李山的父亲从未看见过我本来的样子，在他眼中，我都是以徐笙的样貌出现，怪不得他不认识我。
　　那道士咬牙切齿地说道：“好个妖精，找来帮手夺我社稷山河图，道爷我今天杀了你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我一皱眉：“我并没有夺你的东西，你为何如此？”
　　那道士冷笑一声：“好个妖精，还敢狡辩?!你明知道社稷山河图一旦摄取妖精魂魄以后便暂时失去灵力，故意被山河图所摄，同时叫来帮手跟道爷我动手，道爷我没有山河图相助自是打你们不过，这就被你们夺去了宝贝。道爷我正愁找不到你报此夺宝之仇，没想到你自不量力自己送上门来，我且杀了你再找你那个同伙！”
　　我恍然，原来徐笙趁我被困之时夺了这道士的山河图，他并不是专为救我而来。
　　想明白了这一点，不由得心下难过，所有的一切，都只不过是我的自作多情而已，徐笙他，并没有将我放在心上。
　　正想着，却见那道士不再多言，从腰中“锵锒”一声抽出一把剑来，那剑刚一离鞘便觉一股寒意扑面而来，我不由赞了一声：“好剑！”

　　那道士哼了一声，挽个剑花举剑便向我冲了过来，那姿势着实是难看至极，那道士却浑然不觉口中兀自喝道：“妖精，拿命来！”
　　李山的父亲张大了嘴巴看着我们，想要劝劝道士，却被道士口口声声的“妖精”二字镇住，搞不清楚我是不是妖精。
　　我笑道：“你才是妖精！”说着，轻飘飘的躲开那剑，见道士剑招用老，轻轻弹了一下剑身，剑做龙吟，声音清远，着实是把好剑。
　　那道士见我如此，恼羞成怒，手腕一翻，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张符纸，咬破自己的手指划了些血字在符纸上喝道：“搬山倒海，急急如律令！”
　　耳听得风声嗖嗖，这个臭道士还真是使了个搬山决，不知道从哪里搬了座小山过来，看着天上黑压压的山，我不由皱了皱眉头，这个道士，为了镇我真是什么都不管不顾，都不想想这山若是砸下来，不光是我，李山一家人好端端的就要毁在他手下，真是枉为修行中人。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有些生气，一手指山，暗自也掐了个搬山诀，喝道：“撤！”
　　那山老老实实的转了个弯往回而去，我看着李山父亲那吓白了的脸说：“老人家，你看这个道士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妖精，好端端的要搬座山来砸了你们家。”
　　李山的老父亲转头看着道士，双膝一软跪了下去：“道长啊，你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今天才认识，我并没有得罪你的地方啊，你何苦为难我呢？老天啊，我这是遭的什么罪啊，不但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还要砸了我们家，天啊！”
　　道士怒道：“妖精，你莫要在这里妖言惑众，仗着有些法力就在人间兴风作浪，我断饶不了你！”
　　我嘿嘿一笑：“这话该我说才对！你这点法力就敢出来四处行骗，还真是胆大包天，今天我且饶你一命，不跟你再纠缠了。”
　　那道士犹豫了一下，哼了一声：“妖精，我今天且回去，你莫要让我再看见你。”
　　说着就想遁去，我一伸手拦住了他的路：“且慢，我只说饶你一命，并没有说你就这么走了。”
　　那道士脸上一白：“你还要怎的？”
　　我看了看他腰间长剑：“你这把剑挺好的，你带着真是暴殄天物，不如送给我吧，一条命换一把剑，你还挺划算的。”
　　道士紧紧握住剑柄，道：“你这个妖精，我早该知道你是为了我的宝物而来，山河社稷图被你们抢走了你还嫌不够，还来图谋我这把青鸾剑，我，我跟你拼了！”
　　“青鸾剑，好名字，道士，你且慢动手，你给我讲讲这柄剑的来历可好？”
　　那道士势如疯虎的冲我扑了过来，口中怒道：“你休想！大道无形，降妖除魔斩！”
　　随着口中呼喝，那剑竟然发出一道青光来，那光直冲云霄，再下来时却化作万道金光将我罩住。
　　好一把剑!我见剑势来势凶猛，也不敢再大意，衣带一卷，恰似一个剑鞘，直冲那剑飞了过去，同时五指如钩，冲那道士抓过去，那道士见我如此，不由慌神，我抓住道士的腰带连剑鞘带腰带扯了下来，左手抓住道士胸口右手拿起剑鞘，对那剑喝了声：“收！”
　　那剑似是有灵性一般，听得此声，收束金光，“戗”的一声回了鞘。
　　那道士在我手中抖如糠筛一般，哭丧着脸道：“你既然已经得到了青鸾剑，还不快快放了我？”
　　我哼了一声：“你说你真是自不量力，好好的把剑给了我，我也好好的放你一条生路，如今这样，多难看。”
　　那道士道：“我也不知道你连青鸾剑都不怕啊，但凡妖精，只要见了青鸾剑莫不退避三舍，像你这个样子的真是万中无一啊。”
　　我听他如此说，倒是来了兴趣：“青鸾剑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告诉我啊。”
　　那道士无奈，只好说道：“这青鸾剑是道家宝物，本有一对，一柄叫青鸾，一柄叫彩凤，相传是分别取了鸾凤的尾翎集天地正气而炼制，遇人时不过是一柄普通长剑，遇妖邪鬼怪时便是降妖除魔的不二法器，一般的精怪一见到青鸾剑时倘若躲避不及，便会被剑的正气所慑动弹不得，即便是强一些的到了剑被祭起时也会被剑所发出来的金光所伤，所以被视为道家至宝。”
　　我听了此言不由得笑了：“照你这么说，这柄剑倒是天经地义该是我的了，我既然不惧它，便是与它有缘，道士，多谢多谢，为了报你赠剑之恩，我送你去一个好地方可好？”
　　那道士狐疑的看着我：“既然你已经得到了剑，就放了我好了，你抓着我也没用啊，我的确也没有其他的宝贝了。”
　　我看这道士，玩心大起，冷冷笑道：“谁说你没有其他宝贝了？”
　　道士看着我的样子又开始发抖：“我真的没有了，不信，不信你搜啊！求求你放过我吧。”
　　我暗自掐了个风诀，顿时四周阴风四起，那道士“啊”的叫了声，看着我，我狰狞的笑道：“你的内丹难道不是宝贝吗？”
　　那道士张大嘴巴，惊恐至极，想叫却叫不出声来，却见眼睛一翻，竟然就此昏了过去，真是不经吓。

　　我站起身，看着李山的父亲，李山的老父亲满脸眼泪，看看我又看看道士，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叹了口气说道：“老伯，实不相瞒，这个道士是我本门师兄，他偷了师傅的宝贝私自下山，我是奉师傅之命带他回去的，惊扰之处，还请老伯见谅。”
　　李山的父亲方松了一口气，转眼间又想起丧子之痛，不由得哀哀哭泣道：“仙姑啊，你不知道，刚才这位道长来说我们家宅有妖，所以导致犬子，呜，犬子英年早逝，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啊，呜呜，要除妖就要砍倒门前那棵柳树给我儿做棺木，然后还要，还要什么来着，反正刚说到这里，仙姑就来了，道长就晕了，我该怎么办呢？”
　　我看着李山的父亲不由得同情起来：“老伯，实话说，这个法子真是个蠢法子。我老实告诉你，你家宅院离闹市太远，家中又人口单薄，这么大个宅子阳气不旺阴气上升，不招妖精才怪，这与门口柳树倒是没有多大关系，你若是听我的，我保你从此家宅平安。”
　　李山的父亲听我这么说，忙擦干了眼泪，点头道：“仙姑只管说好了，我一定做到。”
　　我点了点头：“举家搬迁，在城中热闹处买一所宅院，借城中人气为你除煞，这是其一；其二，你家世代经商，中间肯定有那强买强卖有损阴德的事情，不然的话你家人丁不会这么单薄，你从此需广做善事以作弥补，做善事时一定心要诚方才有用。”
　　李山的父亲忙不迭的点头道：“仙姑说得有道理，我这就照做，这就搬家。那，那棵柳树？”
　　我说道：“你可千万莫要劈了那棵树，你若是毁了那棵树你家会遭大难。”
　　一句话说得李山的父亲脸色煞白：“好得好的，若不是仙姑指点，我差点坏了大事，多谢仙姑，多谢仙姑！”
　　我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你家里是否有人昏迷了几年不省人事？”
　　李山的父亲睁大眼睛看着我：“有啊有啊，仙姑真是神通，连这个事情都知道？”
　　我点了点头：“我这里有一颗丹药，给她服下后将她埋在柳树之下，从此你家平安无事。”
　　李山的父亲吃了一惊：“可是，可是她还活着，怎么就能埋呢？”
　　我面无表情的说道：“你只按我的话做就好了，你儿子都已经死了，你还犹豫不决，难道真想阖家遇难不成？”
　　李山的父亲想了想，叹了口气：“那就按照仙姑说的办吧，但愿李家从此兴盛平安，且莫再要出这些怪事情了。”
　　我看着吃了定炉丹的严梅萼被好好装入棺材埋在柳树下，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李家举家搬迁，柳树和严梅萼也可以从此不再受打扰了。夜风中，柳树的枝条轻轻摆动，严梅萼与柳树，从此便能长相厮守，广义城中，也不光都是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