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陶小希

10、第十节 不知所措

　　“夜家代表！”

　　“我有一份决议草案需要进行表决。”夜罹说，“有关夜之部继承人培训计划。”
　　全体举牌通过。

　　“鉴于夜家正式确立继承人，传统的‘夜之部继承人培训计划’也该开启。我谨代表夜家，邀请在座三十二个家族，派遣最有潜力的孩子参加培训。这次培训将持续三至四个月，希望各位代表能够支持。夜之部4063年，颁布人：夜罹。”

　　“请代表表决。”主席大声说。

　　全体举手，决议通过。夜悠睁大眼睛：她从没见过这么整齐地通过哪项决案，而且这个什么什么计划，似乎还于自己有关。

　　会议在接下来的几个和平的动议中顺利进行，终于到了尾声。结束后，夜罹潇洒地说了句：“悠，把桌子收拾好。”就大步走出了会议室，留得夜悠一脸无奈。她抱起一大堆资料，颤颤巍巍地走出门去，发现北冥修正站在门口。

　　夜悠看着他与那人相似的轮廓，呆了好几秒钟，直到北冥修眯着狭长的眼睛笑起来：

　　“夜悠，好久不见。”

　　“是的，北冥宗主。”夜悠连忙低下头，却因为下颌上突然的冰凉浑身一颤。北冥修用细长的手指轻轻挑起夜悠的下巴，让她面向自己。夜悠看这那无限风情的眸子，不觉得脸上热了起来。

　　北冥修笑着，手指抚过夜悠的眼眶，她不禁微微僵硬，轻声问：“宗…主……？”

　　“悠，”北冥修一歪头，凤眼越发迷离，泼墨般的长发倾泻下来，“你越来越像你父亲了呢。”

　　他的指尖无比冰冷，一点点划过夜悠的面庞，所到之处却都火辣辣地热起来：“这眼睛，这鼻子，还有，嘴唇……”北冥修渐渐俯下身，靠近夜悠，夜悠大脑一片混乱，她不知道该怎么办，“那么，你是同意战争呢，还是站在夜罹那边？”

　　“北冥宗主……”夜悠不自然地偏过头，“我是…夜家的人……”

　　“原来是这样……”北冥修温热的呼吸吹得夜悠脸上麻酥酥的，她的凤眸越来越近，夜悠甚至能感觉到他口中的温度。两个人的嘴唇越来越近，她紧紧靠在墙上，不知所措，不禁垂下眼眸，朱唇轻启小声叫道：“北冥…宗主……”

　　“北冥宗主。”一个沉稳而透着寒意的声音抑扬顿挫地说。

　　夜悠忙得转过头，看到爷爷站在不远处，灰色的眼睛目光锐利，仿佛要刺穿北冥修的身体。

　　“是的，夜宗主。”北冥修缓缓直起身子，目光却还是定在夜悠脸上。

　　不知何时，夜罹已经来到夜悠身边，紧紧拉住她，夜悠能感觉到他的手因为愤怒微微颤抖着。夜里的目光中透出无限杀意，还有一丝夜悠看不懂的东西：“我可以带我的孙女走了吗？”

　　北冥修优雅地一欠身：“请便。”

　　夜悠被爷爷狠狠拉走了，她从没见过爷爷发这么大的火，周围三尺的空气就像被冻住了一样，冷得彻骨。北冥修依旧优雅地站在走廊尽头，凤眼却一刻没有离开远离着的二人。

　　“悠，希望还能再见到你呢……”

　　在夜之部民主大会结束后，夜悠陷入了比前一阵子更加匪夷所思的工作泥潭。她甚至怀疑爷爷是要让她，将那个什么“培训计划”会耽误的任务，在这几天全部赶完。她以非人的体力和速度应付各种各样的事物，练就了同一时间接六部电话，和三个人谈判，并整理夜罹积压了不知多久的资料，再挑拣有用的信息同以上九个人对答如流的超人功力。朱雀城的公务员总是同情又敬畏地看着他们未来的领导，在现任领导的支使下，飞檐走壁，像长了八只手一样工作。而城主大人则悠闲地站在他豪华的办公室中，边看风景边喝茶。

　　尽管忙碌，夜悠还是用尽各种手段（包括顶着云浛“这都不知道，你是白痴吗？”的眼神），搞清楚了那个“夜之部继承人培训计划”是个什么东西。

　　总而言之，这个培训计划就是，将夜之部所有有实力的家族的继承人集合起来，训练一下战斗力，扩大一下知识面，提高一下领导力，磨练一下意志力，最重要的是——促进一下各个继承人的友谊，为夜之部将来的建设打下基础。

　　培训一般是在夜家正式确立继承人以后由夜家宗主发起，似乎已经有上百年的历史了。不过夜悠的父亲在未确立继承人的时候就过世了，因此传统的培训计划已经有将近五十年没有举行。但这丝毫没有消减各个家族宗主对于培训的热情，毕竟他们（或他们的父母），都在内心最深处被打上了培训计划的烙印。老一辈人在家族间传说着自己参加培训时的丰功伟绩，引得后辈无限向往。不过，为保持继承人受训时不会受到任何干扰，训练基地无人知晓，而对于基地的隐秘性的维护，就落在了夜家宗主的肩上。

　　随着培训开启日期的临近，越来越多的人来到了朱雀城——培训集合地。夜悠曾在城里送材料的途中，正好撞上通过结界过来——也就是突然从天上掉下来——的人，还看见过一大片翼龙遮天蔽日而来，几百个人护驾只为了送一个孩子。各家宗主都不顾自己的事务了，成群结队而来，与孩子难舍难分的，满脸愁苦让人以为是送丧的队伍。这让夜悠不禁想起了人世的高考。记得她有一次路过一个学校，发现那里被围得水泄不通，问了以后才知道是送学生高考的，一个学生平均有六个人来送。夜悠当时奇怪了好久，她真的不知道：难道送的人多考的分就高吗？在她印象里，这两者没什么关系。

　　训练开始日期的前一天，夜悠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久违的家。在夜罹翻着厚厚的工作计划，告诉夜悠没有工作了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像被抽空了一样，居然有些失落（她大概已经疯了……）。夜悠在夜家偌大的宅邸里，像走迷宫一样终于到达自己的房间时，内心涌起一股不知明的酸涩。

　　距离上次回家有半年了，一定已经脏得不成样子了吧。

　　她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依旧是大得像广场一样的空旷房间。不像别的女孩子，房间里都是粉粉嫩嫩的，充满蕾丝边和毛绒玩具。夜悠的房间乱七八糟堆满了书，还有各种奇形怪状的瓶子，和里面奇形怪状的法石、标本和药剂。

　　她从没特意养过什么宠物，都是动物自己来找她。三岁时，她看见天空中飞着一只铁爪鹰，叫了一声：“天上的大鸟好漂亮啊！”那只鹰直接跟她回了家，赖在这半年没走；五岁时，去东方救了一只喷火臭鼬，那只臭鼬一直跟着她进了幽冥山，又把她从幽冥山中护送出来，在跟她回夜家的时候遇到了一只母臭鼬，两只臭鼬把夜家宅子变成了臭鼬窝；还有十岁的时候，在一家宠物商店，看到一只三条尾巴的小怪兽，一边摸着它一边夸赞真可爱，那只小怪兽居然在第二天逃离了商店来到她家，接着就不可发展地长成一座小房子那么大。而这次回家，她带回了一只麒麟。

　　夜悠房间的墙上贴满军事坐标，世界地图，世界各种资源分布图等等奇怪的东西。那都是他的黑骑兵叔叔，为了培养她贴上去的。夜悠小时候受的是魔鬼式真空教育，在去人世之前什么“BL”啊，“恋爱”啊，都是听也没听说过的词语。

　　恩恩，前些年去了一趟现世，果然长了很多知识。

　　夜悠从书堆中走向自己的卧室。尽管书本还是那样杂乱无章，但却纤尘不染，看得出每天都会打扫，而且好像是故意保持成混乱的样子。她的手指掠过洁净的书桌，扎得整整齐齐的窗帘，无一粒灰尘的书架，眼睛渐渐热了起来。

　　来到卧室门前，她发现门开了一条缝，门缝里，透出一丝温暖的光线。

　　夜悠推开门进去，发现自己的叔叔正背对门口整理着什么，地上铺了一大堆书和衣服。

　　“叔叔？”她惊讶地问。

　　“啊，悠啊……”夜飞迅速站起来，有些尴尬地转过身面对夜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工作完了就回来了。”夜悠歪头看着他背后正努力隐藏着的东西，问道，“你在干什么？”

　　“呃，没什么……”夜飞搓着大手傻笑着，他紧张的时候总是会这样，“只是你明天就要走了，帮你整理一下……”

　　夜悠看见他背后一个巨大的箱子和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

　　“我想在你回来之前就整理好的……没想到父亲没拖住你……”

　　“哦，叔叔……”夜悠忍住快要流出来的眼泪，走向夜飞，却突然看见床上堆的衣服中的一件内衣，立马红了脸把夜飞往门外推，“我自己会收拾啦！”

　　“我可以帮你的！”

　　“不用不用！啊！”

　　夜悠突然觉得自己撞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夜飞抱着她，从来没有过的，紧紧地抱着她。夜悠在他的怀抱里渐渐安静下来，小声说：“叔叔……”

　　“悠，”夜飞的声音略微有些颤抖，“你这一走，又有三四个月见不到了。自从你去了现世，我们见面的次数就越来越少。也许你不知道，其实我经常在你看不见的地方看着你，我不知道我该不该出现……”

　　“叔叔。”夜悠抱了抱夜飞，“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今天，”夜飞继续说，：“我明明跟父亲说过拖住你，可他让你早回来，大概是希望你能原谅我……”

　　“原谅？”

　　“那次宴会时候的事，那些鬼骑兵……我不奢望你的原谅，那的确是我的错，我不该……”

　　“没有的事。”夜悠靠在夜飞胸前，“叔叔也是为我好，我早就原谅你了。”

　　“真的？”夜飞抓住夜悠的肩膀，神情很激动。

　　夜悠笑着点点头：“当然。”

　　“悠，”夜飞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我爱你。”

　　夜家的人向来羞于表达感情，来来往往都隐藏着自己的感情，要多别扭有多别扭。夜悠听到这句话，不禁睁大眼睛，她从没都向任何一个亲人说过爱……

　　夜悠低下头：“我也爱你，叔叔。”

　　夜飞一下子笑得无比灿烂，像突然中了大奖一样，大叫着：“夜悠我爱你，我永远爱你！”就跳跃着消失在走廊上。留下夜悠一脸的无奈无奈，她揉着太阳穴：这个幼稚的叔叔……

　　回过头，继续叔叔的工作：把一堆不用的东西拿出来，其余装进随身的单肩包里，一个要多大就有多大的包。然后攥着法杖在床边发呆。多年的习惯，让她离了法杖就没有安全感。巨大的麒麟不知从哪里走出来，安静地坐在她身边，瞬间占据了房间的一半。夜悠靠在它身上，突然觉得如果把麒麟带去训练，一定会很方便。可是这么大的动物，会让带吗？

　　她看着麒麟铜铃大的眼睛，后者无辜地看着她。过了一会，夜悠握紧法杖，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