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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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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筠猛地扑向温素,冲击力险些将温素扑一个跟头。茅草屋一别,他以为,再见温素时,便是刀剑相见,生死决别。不曾想,温素就这么突然的出现了,还一如以往的对他好。
温素同齐筠想的一样,自齐筠的身份暴露,他以为,他同司常鉴的一战会从齐筠这里拉开帷幕,不曾想,再面对齐筠时,他还是无法说服自己承认齐筠和司常鉴的关系,甚至,半月来,他为齐筠找了无数个理由,比如齐筠是孤儿,走投无路被司常鉴收养,为报恩不得已为之;再比如,三不知灭门时,齐筠不过是不成年的孩童,不谙世事,被厂司利用等等……
温素在三不知时,有个师妹,长的如同仙子一样,剑术也了得,他刚去三不知时,满腔愤怒,除了报仇,脑袋里装不下任何人任何事。
师妹从来没说过喜欢温素之类的话,只是每日清早会在温素房门口放一碗素面,每日如此,周而复始。
终有一日,温素捂不热的心被捂热了,他早早起床,等在门后,等那碗即将出现的素面,也等师妹。
素面等来了,可送面的人不是师妹。温素蓦然打开房门,惊着了送面人,手里的碗啪的一声,摔了个粉碎。
温素问师妹为何没来?
送面人答随师父云游了。
一大早,师妹被师父拉着随同云游,美其名曰,多些历练。甚至师妹没来得及和温素告别,匆匆跟着师父离开了三不知。那一刻,她有不舍。
温素亦是不舍,他等在三不知,等师妹回来,他决定,向师父要了师妹。
师妹回来了,在三不知灭门那日,他受师命去白武楼找凌苕蒛搬救兵,等他返回三不知时,师妹已经惨死……
温素救齐筠的一刻,便是瞧着齐筠有些像师妹,齐筠的出现,弥补了师妹在温素心里的那块空白。
“抱够了没有?”温素故意冷冰冰的说道。
齐筠嘿嘿的傻笑,然后用衣袖抹了下顺着嘴角流出的口水,却不小心蹭掉嘴上的皮,疼的他只得眯着眼睛,嘶嘶的吭叽。
温素记得这条街道径直走下去,有个陈家药铺,掌柜的已是耄耋老者,十年过去,不知掌柜的是否还在,药铺是否还在?他抓起齐筠的手腕,拖着他往陈家药铺走去。
齐筠任由温素抓着,虽然力道依旧很大,依旧抓的他生疼,但这次,他不会反抗,他怕甩开了温素的手,温素会再次消失,他没有勇气去找温素,终归,他的身份是司常鉴的少司,温素的两次灭门都直接或间接与他有关,即便温素不肯怨恨他,他也会怨恨自己,是他的双手沾满温素家人鲜血,是他将翩翩君子逼得家破人亡。他想过,温素若杀了他一人,放过司常鉴,他定会毫无犹豫的以死谢罪。可,温素宁可挨了他一刀,也不对他下手,由此可见,温素的仇恨全部集中在厂司身上,厂司对他有救命之恩,他真的做不到,眼睁睁看着温素取下他义父的头颅。
陈家药铺还在。温素停下了脚步,抬头望了一眼。
温素手长腿长,抓着齐筠的手,齐筠只能半躬身体,一路上,齐筠的腰快断了,终于停下来,刚想直起腰缓解一下酸疼,又被拖进了药铺。
掌柜的是年轻人,看来老人不在了。温素心里念着。
“请问,客官是抓药?还是问诊?”掌柜的站在柜台里问道。
“掌柜的,请问有……?”温素忽然想起,齐筠压根没告诉他嘴是怎么伤的?回过头,盯着看了会,接着说道:“掌柜的,烫伤药有么?”
齐筠一手扶着腰,眨着眼睛,不敢相信的嗯了一声。
由于齐筠的腰酸还未缓过来,半躬身体,一手又扶着腰,头发垂落下来,挡住了半张脸,掌柜的探头看了看,啧啧道:“尊夫人的病,怕不是一副烫伤药能解决的。不必害羞,我给尊夫人再开点治腰疼的药膏。客官,不是我多嘴哈,您的癖好虽是独特,多少也要顾及下尊夫人吧。”掌柜拿过一张纸,刷刷两下,写了张药方子,边抓药边碎叨:“我劝客官,下回轻点,尊夫人都这样了,还跟着出来买药……”
掌柜的一口一个尊夫人,叫的齐筠脸色铁素,他猛的直起腰,哎呦一声后,揪住掌柜的衣领,甩了下挡在眼前的头发,说道:“你长没长眼,从哪看出我是夫人的,看病讲究个望闻问切,你连第一步望都没学会,怎么开药铺,怎么给人问诊,医术不精,还敢出来班门弄斧,信不信,我烧了你这破药铺,拆了你的骨头。”
温素躲在面纱下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他竟然不反感齐筠被称作尊夫人,甚至还有些得意。
掌柜吓的双腿瘫软,双手合掌,哀求道:“客官饶命,不,大爷饶命,我有眼无珠,不识大爷,大爷饶命,千万别拆了我这小店,陈家药铺是祖上留下的,拆了,我对不起祖宗啊,求大爷了……”
说起陈家药铺,与温素还有段旧事。温素年幼时,突发高烧,京都的郎中悉数看了个遍,也没能瞧出什么病。盛帝闻听,立马下旨派了御医前来,不料,御医也束手无策。连着烧了四天,温素口吐白沫,浑身抽搐,夫人以为救不活了,差点跟着一块去了。
陈家药铺的掌柜,恰巧云游回来,听说丞相之子得了怪症,自荐上门。丞相见是个耄耋老者,颤颤巍巍,眼神迷离,全身上下没有一丁点郎中的气质,倒更像是道观里的道士。
本着寻医不成,道士跳大神驱魔也成的心态,将老者迎进了府里。老者进了府,屏退了屋内的御医,夫人及丫鬟。对丞相说:“我不出,你们不必进,我出,公子病即好……”
这句话一出,丞相更肯定眼前的老者就是个跳大神的神棍,虽不情愿,但别无他法。
房门紧闭第一日,丞相和夫人在门外不吃不喝守了一日;房门紧闭第二日,丞相被宣召进宫,夫人独自在门外守了一日;第三日,房门打开,老者笑呵呵的走出来,夫人饿了两日,体力不支,在丫鬟的搀扶下,迈进了房门,看到温素的上半身倚在床杆上,气色红润的叫了声:“娘……”
没人知道老者怎么治好的温素,温素迷迷糊糊的更是不知情。他只知道,陈家药铺的老掌柜是将他从阎王爷那里抢回来的恩人。
班家灭门前,温素每个月都会去趟陈家药铺,只是老掌柜常年云游四方,济世救人,他再也没能遇上。后来,班家灭门,班离二字已是罪人伏诛,他无法再呆在京都,为了避免给老掌柜带来灾祸,他离开京都后,也就不在去陈家药铺了。
十年之后,温素再次踏进陈家药铺,只得惋惜,没能见上老掌柜最后一面。
温素走上前,这次居然没有用抓的,反倒握住了齐筠的手腕,说道:“别为难掌柜的了。”
齐筠松开手上的衣领,吃惊的盯着温素的手,又吃惊的盯着面纱后面的温素的脸。
掌柜的一屁股坐在地上,顺势往后蹭了两步,身体靠在药柜上,惊魂未定的看着齐筠。
温素,你似乎和以前不一样了?齐筠想着。
“对了,你的药还未拿。”温素被齐筠盯的有些脸红,急忙扯了个话题,躲开齐筠的眼神。
“不拿了,走,我带你回家。”齐筠反客为主,拉起温素的手,往司常鉴的方向跑去。
齐筠真的闯祸了。
司常鉴对于他是家,对温素是耻辱。
齐筠从再见温素,一路到陈家药铺,明明记得他的身份,温素的身份,却在陈家药铺,温素反常的一次握手,忘却了所有。
突如其来的拉扯力,温素生怕挣脱会再次弄伤齐筠,也就任由齐筠拉着,周边的景色越来越熟悉,直到司常鉴的牌匾映入眼帘,齐筠才松了手。
温素知晓门里的人是他倾尽所有也要杀的仇人,他望着高耸入云,气势磅礴的牌匾,设想到,让齐筠带路,堂而皇之的走进去,杀了厂司,先报师门之仇……又设想到,把剑架在齐筠脖子上,逼司常鉴的人自相残杀,再杀了厂司……又设想到,干脆按兵不动,打入司常鉴,他日在寻个借刀杀人一锅端的绝好时机……
温素将手指抵在剑柄上,心里脑里似是有个转盘,一旦转到挟持齐筠,他会以极快的速度抽出剑,抵住齐筠的脖子。
“少司大人怎么亲自站门口当门神?”鹿迦述将手帕遮住薄唇,讥笑道。
鹿迦述,司常鉴三品死士,对外称,奉司大人。最出名的“沁楼一戏一曲”便出自于他。
温素的脸全部隐于面纱里面,他不必担心司常鉴的人会捕捉到他难以掩饰的愤怒。虽说,三不知灭门已过三年,家族灭门已过十年之久,他始终学不会隐藏情绪,虽说乍一看,他很平静,但这份平静却保持不了多久就原形毕露。从这点上,他的师父,比他高了简直好几百级别。
鹿迦述自然不认得他是谁,也无法看到面纱里面究竟是怎么样的一张脸。
他二人隔着面纱,毕恭毕敬的向彼此行了个礼……
温素双手叠握,指关节用力到发白……
鹿迦述含羞一笑,拱手与胸并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