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不再》杜伤

12、进 宫

　　宁王熙正有些不明所以。

　　那夜见过林音之后，他便觉得此事有趣的紧，自己一个人偷笑了好几日。舒平成亲前一日熙正恰巧进宫见母妃眭贵妃，便顺口提起舒平已经娶妻，而且这位温府的新媳妇很是与众不同。
　　眭贵妃问他怎么个与众不同，熙正却但笑不语。母亲催促的紧了，他才说了一句：
　　“总之舒平是一刻都等不得了。”
　　眭贵妃笑笑，看了儿子一眼，“你倒是晓得舒平的心思。”
　　宫女呈上庆朝属国北狄贡来的鲜果，眭贵妃取了一个递给儿子，说道：“皇儿和舒平同岁，也该讨个王妃了吧？”
　　熙正一愣，忙满脸堆笑：“母妃再宽限些时日，皇儿一定讨个美似天仙的王妃回来。”
　　眭贵妃嗔怪地瞪了熙正一眼，每次提起这个话题，熙正不是找个理由搪塞一番，便是唯唯诺诺答应尽快办到。自熙正十五岁封王在宫外自有府邸之日起，她便期待着早日能有几个皇孙承欢膝下。可是几年过去了，别说皇孙了，皇孙的母妃都还没瞅着人影呢。
　　眭贵妃嘴角一舒，冲熙正展开一个慈爱地微笑。
　　“过两日你去温府走一遭，让舒平把新媳妇带进宫来给我和皇上瞧瞧。”

　　当今皇上只立过一位皇后，是太后的亲侄女宣氏。但宣皇后自小体弱多病，三十五岁便薨于夏苑（皇室避暑的行宫），只留下一位皇子。眭贵妃多年来甚得皇上宠爱，并产下两位皇子，却性情温和，聪慧贤德，又从不恃宠而骄，故颇受后宫众人敬重。朝中多位大臣联名上书，请皇上立眭贵妃为后。但眭贵妃以自己昔日和宣氏情同姐妹，心中永远敬宣氏为皇后之由，不愿成为后宫之主。皇上准了眭贵妃之请，但自此后位一直空着。因此，眭贵妃就是未挂衔的皇后。
　　所以，若眭贵妃说要见林音，那自是皇上、各位皇妃、皇子和公主都会在场的。

　　熙正有点猜不透眭贵妃为何要如此着急见到林音。按庆朝旧俗，婚礼后新娘子应该在夫家待足九日不得出门，取“九”、“久”谐音，表示从此将是永远属于夫家之人。第十日再跟着丈夫回娘家省亲以答谢父母的养育之恩。虽皇家向来待子民仁厚，眭贵妃之意必不会被温府拒绝，但总是有违习俗。眭贵妃听了熙正的疑问，只是笑笑说自不会亏待新人，仍催着熙正速去速回。熙正一向孝顺，便去了温府。

　　他哪知眭贵妃听了自己说林音让温舒平如此上心，想到熙正和温舒平自小一同长大，性情相近，想必喜好也是类似的，便存了心思要好好看看这位新媳妇如何动人。

　　到了林音和温舒平进宫之日，熙正起了个大早。先到城郊寒凝寺向主持讨了新制的冷香茶，然后匆匆赶往眭贵妃住的昭纯宫，预备讨得母妃欢喜。眭贵妃却只是笑着让宫女收起来，说一会儿等新人来了再泡了尝尝。熙正笑眭贵妃偏心，只惦记着干儿子，倒把自己这个亲生的晾一边了。眭贵妃又好气又好笑，正要去拧熙正的耳朵，忽见几个太监进来，说皇上就要罢了早朝，让贵妃先去瑶光殿等候。

　　母子两人说笑着到了瑶光殿，殿内已等了许多人。各宫的主子、太子、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和几位公主已先到了，纷纷起身向眭贵妃行礼。众人正寒暄着，便有太监进来传道：“逸王干殿下觐见。”

　　林音跟着温舒平亦步亦趋地上前拜见众人。以前电视里看到的或书上看到的宫殿里的一家子，都是皇家威严，个个性冷不喜与人亲近，动不动就要拿身边人开刀的。这边厢的十来口子却像个和睦美满的大家庭，个个笑颜如花看着自己和温舒平，让自己不知害怕，反而有点窘起来。

　　眭贵妃笑道：“平儿，带你新媳妇儿过来说话。”一边着身旁太监赐坐。

　　温舒平自然地牵着林音的手，引她到下方坐下，又不着痕迹地在她手背上轻轻一拍。林音心里一暖，不由眼神微微向他侧了一侧，露出些微笑意了。
　　温舒平一怔，眭贵妃的问话自然也听没入耳了。忽听得厅中传来吃吃的笑声，才双眼迷蒙的看着皇帝和眭贵妃。

　　皇帝朗声笑道：“还是民间俗语说得对啊，平儿果然是有了媳妇忘了爹娘啊。”又迎来更大的笑声。
　　熙正冲皇帝行了一礼，皱着眉道：“父皇倒是和舒平见得少，我可是天天见了舒平的人，却见不着他的魂啊。”几个公主一听，忍不住笑得花之乱颤，年纪小的几乎要揉着肚子叫“哎哟”了。

　　温舒平脸红得跟煮熟的螃蟹似的，心里又羞又急，一时找不出机灵的话来应答，只得作揖道：“请皇上、贵妃娘娘恕罪……”
　　皇帝绷着脸道：“你这会儿倒知道有罪了，也不早些带来给朕和你干娘瞧瞧。”眭贵妃摆摆手：“皇上就别难为平儿了，平儿脸皮子薄，又不像熙儿。”熙正头一歪，做天真样：“母妃怎么又把我编排进来了？”

　　众人又是笑闹一阵后，眭贵妃这才叫林音上前来，拉着林音仔细瞅瞅。林音也是一副乖巧样，垂头娴淑地微笑不语。眭贵妃聊了几句家常，林音都低声恭敬地回答。
　　“平儿待你可好？若是不好，干娘替你做主。”眭贵妃最后笑道。
　　林音看了温舒平一眼，柔声道：“干娘，您应该知道他的性子，怎会待我不好？”
　　此语一出，众人都是一愣。须知皇帝和眭贵妃虽认了温舒平做干儿子，但毕竟还是臣子，温舒平仍是称呼两人为“皇上”和“贵妃娘娘”，哪能和平常人家一样随性地叫“干爹”“干娘”。

　　温舒平跨前一步，想要出声提示林音。眭贵妃目光微微一闪，制止他说话。她和蔼地转向林音，声音有若春风拂面般轻柔：“小音，这我就放心了。干娘喜欢和你说话，以后每月到宫里来陪陪你干爹和干娘，好不好？”林音察觉到周围的气氛有些异样，也不知道自己哪句话不得体了，她求助地看看温舒平，他却抿着嘴不发一言。林音只得点点头，冲一脸期盼的眭贵妃恭声道：“好的，干娘。”

　　眭贵妃脸上绽开真心的笑意。她本已届不惑，却仍肤若凝脂、容光明丽，这一笑更是如粉色的牡丹花般娇艳动人。除了林音，众人都是心里一叹。

　　又说了一会儿话，皇帝和眭贵妃赏赐了两人不少珍奇的宝物，便准二人告退了。眭贵妃再三叮嘱林音次月进宫，这才放她跟温舒平走了。

　　回温府的路上，温舒平出奇的沉默。平时只要是二人相处，不管在什么地方，他总是会轻声的和她说几句话，怕她闷着。哪怕不聊天，他也会微微笑着注视她。今天却只是坐在马车的一角，不发一语，只是怔怔看着窗外。
　　林音有些奇怪，但最终还是选择不说话。她自小也是个闷葫芦，公司开会、朋友聚会，甚至是大学宿舍里的卧谈会，她都是话最少的一个。大部分时间她在别人的印象中，始终是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沉默寡言的女孩子。偶尔有叽叽呱呱说个不停的时候，也只有和父母吃饭时，或者是和他在一起的时候。
　　想起他，林音心里有点发涩。她甩甩头，想把他的身影从脑海里驱走。
　　既然再也不会见了，想又有什么用。

　　马车停在了温府侧门，这里离二人住处较近。温舒平先下了车，把手伸给林音。林音自然地把手交给他，微微一笑：“谢谢。”
　　温舒平一愣，当那只温润而柔软的手放到自己掌心时，心里一颤，不由得一用力把眼前的女子带到了自己怀里。
　　林音根本没料到温三公子突如其来地发力，“哎哟”一声，撞到一个硬硬的怀抱里。她脸有些发烫，低叫道：“你作什么？”
　　“别动！”他的声音低而醇厚，有带了丝不容反抗的意味。林音觉察出异样了，这个人……
　　温舒平把她抱起来，一直到进了院子，才放她下来。府里的丫头老妈子也不上来问安，都远远站着，笑意盈盈地瞅着温舒平半拥半拉地带着她进了厢房。

　　屋子里只有两人，温舒平却没有半点要放开她的意思，只是微微环住她，可是林音却根本挣脱不开来。尝试了几次之后，林音放弃了，只得任有他抱着，嘴里咕哝了一声：“我腿麻了……”

　　头顶上传来压抑的笑声。温舒平略略往后考一些，双眼直直地看进林音的双眼里，“娘子你好有趣！”
　　林音也不好意思地笑了。两人的距离似乎拉近了不少，林音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她忍不住问道：“你今天不对劲哦？”

　　温舒平摇摇头，又把她抱得更紧。
　　“我没事。娘子你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什……什么……事？”林音浑身都僵硬了，不会是要求那个吧？？
　　“以后除了去宫里，暂时都待在府里，哪也不要去。”
　　林音诧异地抬头看他，难道古人对新媳妇都这么苛刻麽？

　　温舒平笑笑，“我是说，没有我在旁边，哪儿也不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