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罪》覃锦时

3、（三） 半面妆

　　两张人皮整整齐齐地摆在一起，周边还泛着淡淡地凉气。

　　“你们看这里。”刘易把尸体的脖子轻轻翻开了一个角，“我一开始还以为是痣呢，看到这俩人都有才知道是个记号。”

　　脖子后面不引人注意地角落处，一颗淡淡地小红点突兀的在被水泡过后白皙的皮肤上显现出来，幽幽的，有着说不出来的诡异。

　　“这个实在是太小了，我刚才放大了看，才发现这东西不是个痣，而是某种图案。”刘易拿出一张经过处理后的照片，“看这个。”

　　照片上是一朵小花，五个花瓣，每一瓣如滴血般娇艳欲滴，中间的空心处还有三个分布均匀的小点。

　　“这是……花？”陈楚眯着眼睛辨认了一会儿，“我马上找人查一下。”

　　“不用了。”程哲突然开口，“这是云陀，远古时代某些通法术的种族种植的东西了。”

　　“这个花……有什么特别的寓意？就是你们说的那个……什么花语？”

　　“……那不叫花语。”程哲一脸无奈地看了一眼刘易，“相传从前伏一族用这种花来引渡品德高尚者的亡魂，所以这花还代表——”

　　“拥有纯洁灵魂的将死之人。”

　　相传伏一族当年隐居深山避世不出，甚至是混战之时，他们也不惜放弃各族高昂的聘金，以求自保。

　　伏一族有着许多不外传的秘密，法术、药材、古籍，至今也没能完全破解。

　　噬花术就是一个。

　　伏一族虽然地位在百族中跟空气差不多，但人口数量却不容小觑。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奔走各地，难免会被心怀鬼胎的有心者发现。

　　相传，由族长将云陀花花油抹在伏一族人的后颈上，那人便会轮回超生，不再受到困厄痛苦的煎熬。

　　如果这只是个超度亡灵的仪式，倒也不足以吸引飞鹰的目光，它的名声之所以如此响亮，还是因为这噬花术还有“献祭”的意思藏在里面。

　　这些被涂上花油的人魂灵远去，□□便会成为受人控制的傀儡，为伏一族探听消息，掌握局势。

　　可数千年来，除了伏一族族人，没人知道那些被献祭的人在涂花油时是活着还是死了。

　　“陈楚张瑛瑶，去查最近失踪的青年男性，我怀疑这次献祭早就开始了！”

　　“是！”

　　陈楚他们领了命令，急匆匆地跑了。程哲这才像是想起了什么，向审讯室走去。

　　已经是清晨，充足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投射在傅熙恒的侧脸上，形成一层淡淡的金光。

　　他正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听到脚步声，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查清楚了吗？”等程哲打开门走到他跟前，傅熙恒才抬起头看着他，眼神清明，一点儿都没被不安影响，连个血丝都没有。

　　程哲莫名想起自己熬夜到现在脸没洗牙没刷，自己收拾的人模狗样的时候，倒和傅熙恒有的一拼，现在这么一对比，还真是有点狼狈。

　　“那个……给我看下你后背。”程哲咬着牙含混不清地说了一句，随即飞快地伸手去拨开傅熙恒的头发。

　　傅熙恒猛地向后跳起，大概是下意识的条件反射，跳完以后他还没反应过来，就站在那瞪着眼睛看着还在保持着伸手动作的程哲。

　　有三秒钟，傅熙恒觉得大概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他才堪堪开口：

　　“……程哲，你有病吧。”

　　这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划破了黑暗的一角，阳光一下子倾泻进来。

　　程哲觉得这辈子的脸皮都快在今天给用完了，居然耳朵都有点发烫。上次这种反应大概还是在高中的时候被隔壁校花搭讪的时候……虽然最后校花解释她其实想接近的是程哲他哥们儿。

　　“有新线索了……”程哲顶着傅熙恒沉甸甸的目光，内心叹了口气。

　　“那两个受害男生身上都有标记，我来看你有没有。”他感觉傅熙恒看他的眼神从震惊转换成了看弱智。

　　傅熙恒：“你就不能在扒我衣服之前说这句话？”

　　程哲抓狂：“这种信息泄露了很麻烦！又要向总部申请批准消除你的记忆，这种烂摊子有多麻烦你知道吗！”

　　不知怎的，程哲就是不愿意让傅熙恒误会自己，索性破罐子破摔，反正大不了多写上几张检查。

　　“而且谁说我要扒你衣服了？”

　　“……”傅熙恒也不知道他该说什么了，于是慢吞吞的脱下了上身的白色汗衫。

　　他虽然是个学生，还是个临近毕业十分忙碌的学生，身材却没有走样。

　　精瘦的肩膀能隐约看出起伏的线条，既不过分虚弱，也不过分张扬。皮肤白皙细腻，一看就不是程哲这种整天风里来雨里去的。

　　他背过身去，却没听到程哲的动静。

　　“哎，”他有些疑惑地扭过头，“你不是要看后背吗？”

　　“啊？”程哲这才反应过来，干咳一声走上前，愣了一秒才想起自己来这儿的目的。

　　傅熙恒的后背光滑平整，程哲拨开了他后脑垂下来的头发，也没有发现。

　　傅熙恒的后背上没有标记……凶手难道不是秦雪宁？还是说程哲并不是她的下手对象？又或者……她还没来得及下手？

　　程哲想起秦雪宁再咖啡馆的表现。他这些年不能说是阅人无数，但也对各种人的微表情掌握的微乎其微了。秦雪宁的样子在他看来，倒真不像是装的。

　　看似明晰的路径似乎不知何时已经被厚重的浓雾覆盖，可事到如今，也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你看完了没？”

　　傅熙恒突然开口，程哲杂乱的思绪瞬间回笼，眼前又重新浮现出傅熙恒精瘦的躯干。

　　“没有。”他走到傅熙恒身前，眼睛仅仅盯着他。

　　程哲：“该说你幸运好呢，还是……”

　　傅熙恒苦笑着摇了摇头:“怎么？还怀疑我？我昨晚不是呆在这好好的吗。”

　　程哲也提了提嘴角:“没定案之前，所有人都有嫌疑。你就算呆在这儿，谁又能证明你不是和秦雪宁合伙作案呢？”

　　这话说的挺过分，可傅熙恒仍是笑眯眯地看着他，温和的和第一次见面时判若两人。

　　“那就请警察叔叔快点抓到坏人，不要再冤枉我啦。”

　　“……”

　　程哲猛地被噎了一下，连傅熙恒的反常都没时间注意了，忙转身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