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逝春夏的角落》多愁君

3、第一章 深渊

　　二十年前的银五区俨然一片破落不堪的废墟。可谁又曾想，20年后的银五区已成了墨云市最繁华的地带，每到晚上，此处都弥漫着数不尽的人头。情侣们的灯会和烛光晚餐，师生宴抑或同事聚餐，似乎无论何时，都会被“节日的气氛”所覆盖……
　　对于46岁的支均辅来说，应酬早已成了家常便饭。这次聚餐的地点定在了北冥路一家名叫友达火锅店的地方。待他停好车后，竟意外的遇到了公司里老张，老李等人。
　　“呦，老支，这么巧！”一个带着黑框镜，年貌30岁的男子问候道。
　　“嗳！”支均辅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这时，只见身旁一位年轻男子看着腕上的表嚷道：“喂，你们还磨叽啥？快七点了，想必一会儿“王快嘴”又该嚷嚷了！”说着，他笑了，随后吆喝着身边的几名同事一齐上楼。
　　推开门，餐桌上已坐有了六人。
　　“对不起，王经理，咱们来迟了。”那名年轻男子带头表达歉意。
　　餐桌上，一名披着卷发，身着暗红色连衣裙的中年女子微微抬起了头。“嗨，小葛，那么紧张干嘛？又不是出席会议，不过是大家伙在一块聚聚聚，至于吗？”说着她笑了，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随后示意大家入座。
　　说话的那位便是集团总经理王精卫。她工作认真，细致严谨，可私下里却是个“泼辣货儿”，总能和同事们打成一片。员工们都称其“王快嘴”，当然，她对这个称号似乎也没什么看法。毕竟她从来不会故意隐瞒某些事，总能做到有话就说。平时，她一有时间就会约着同事们出来聚聚。
　　不一会儿，餐厅里便热闹起来。热情好客的老张一边大口地“吞云吐雾”，一边递向右手边的支均铺一根香烟。支均铺却笑着摆了摆手说自己在戒烟，老张也只好不再勉强。
　　当宴会举行到关键时刻，王经理总会举起酒杯预祝集团越来越红火。此时,“台下\"掌声一片他们都纷纷举起斟满红酒的玻璃杯，一饮而尽。随后互相对视而笑,口中道着敬辞。
　　这样的情形，支均辅已看了无数遍。每次他总会“争气”地活动一两下肌肉或是客气着对方。对未来充满无限希望固然是好事，可一味地沉浸在童话世界里最终只会坠落于现实的深渊。
　　他看着玻璃杯中扭曲的自己，不觉感慨：自己似乎好久都没有照过镜子了，即使是照了，那呈现的不过也是玻璃杯中那个脸上堆积着假笑的怪物。曾几何时,他有发自肺腑的笑过；曾几何时,他有酣畅淋漓的大哭一场？这都是些无稽之谈罢了。生活在广阔的大千世界，有的,只是那源源不断的假像，需要的不过连绵不绝的虚伪。每个人的肩上都背负着无数现实的枷琐,挑起生活的重担，支撑起自己那摇摇欲坠的家庭。而支均辅似乎只是一颗被遗望于角落的尘埃...…
　　正当其陷入沉思之时,一个熟悉的声省打破了他的思路。
　　\"老支，星语的事儿打算咋办”王经理脸上填满了疑惑,无不关心地问向一旁略显沉默的老支。
　　“能咋办跟她说了那么多，老样子,复读了!”均辅的话语透着些许愤怒与不解。
　　“呦，那可不行!这女孩子把年龄读大了，以后该咋办到时人家都工作了,她大学还没毕业，人家都结婚了，她才刚刚工作。老支，这事儿你可得好好和星语商量，让她别相信那些所谓复读7年的“老大叔”的个例。星语的情况又那样特殊，负出那么多也只会是徒劳无功呀!\"王经理不禁感慨，\"去年小杰高考的时候,那学校里哪个家长不是忙前忙后地为了孩子呀高一的时候,小杰偶然间迷上了流行音乐，嚷着要去学，我不允，他就自己偷着学,后来成绩一落千丈。那段时间，我就跟他仇人似的，把他关在了‘牢房”里。无奈只下,他只得按着我的道路，最终考了B名校的物理学专业!”说到此,王精卫的脸上盖上了抹不去喜悦，像她这样的精英人士,倍养出来的孩子自然也会优秀。”老支现在人都知道，一流在理科，二流在文科,三流在艺术。快想办法吧,别耽误了孩子的终身大事！”
　　“嗳!”支钧辅无奈地应了一句,他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夜景，心里有着无限愁绪。他举起那支高脚杯，将其中若涩的液体一饮而尽。
　　夜，总在悄然间降临，今日似乎比以往凉爽了些,风抚摸着世间万物,给人们带来了许些安祥……
　　支星语走在那条熟悉的小路上，脸上挂满了疲倦。明天就是立华复读院校的开学典礼了，她似乎有些担忧。一年前，她承载着自己与母亲的希望初次踏入这里,而一年后，那些同自己一起挑灯夜读同伴们，都已踏上了理想的彼岸，而自己依旧在此地等待着一群新的面孔。这样做直的值得吗？她曾多次这样问过自己。自己不出身生于艺术世家，更没有过人的天赋,毫不夸张的说就是一个连颜色都认不全却天天做着美院梦的空想者。这样日复一日的刻苦练习在现实的深渊面前是否显得如此苍白无力？想着想着，不觉已走到了市一院的门口。前几天，她忙得几乎抽不出一丁点儿时间，今天，她一定要去探望下生病的母亲，为接下来的生活拉开全新的序幕……
　　医院二号楼14层中迷漫着浓郁的药水气息，空落落的楼层中只有几个值班医生穿梭其中。支星语小心翼翼地推开了0204房的房门，此时，母亲已熟睡,床边还趴着一个小男孩儿，大概只有十岁。
　　小男孩儿是星语的弟弟名叫支浩轩。半年前，母亲被查出患有骨癌。为了不耽误星语的学业，年幼的浩轩担任了照料母亲的工作。为了切除左臂的肿瘤,母亲被迫截肢。而因化疗的缘故母条的头发也都掉光了。懂事的浩轩为了让母亲的脸上多些笑容,他用零花钱为她买了项帽子，闲暇时间，拉着母亲出去走走。
　　星语看着倦怠的弟弟，心里一阵酸楚。巨额的医疗费本就让这个家庭承受了无数重担，可自己偏又如此自私,不肯为家庭出力，还要偏偏为着所谓的“梦想”而破费。是时候该放弃了吧至少这样,父亲不会再为摇摇欲坠的家繁了霜鬓；至少这样，弟弟也可以像同龄孩子那样拥有一个快乐的童年。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可倘若断了此路，那又将面临着什么呢是母亲失望的眼神，还是人生路上无尽的讽笑常言道：“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自己似乎已成了“丰满派”与“骨感派”十字路口上的幽灵，究竟哪条道路的前方尽现光明，还是，皆是黑暗？
　　“不！”她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字，自己还没到歇斯底里不可进步的程度。她的体内依旧充斥着热血，她的眸神中依旧坚定着希望。骤然间，她手中的速写板被捏地更紧了些。
　　突然，门开了，打破了夜的寂静。一个面容憔悴，双鬓斑白的男子走了进来。
　　\"爸！\"支星语透着几分惊讶，随后,眼神中流露出隐隐心疼。
　　男子没有出声，只是向其挥了挥手，示意她出来。
　　支星语顺着父亲的脚步径直出了病房，终于，在尽头靠近栏杆处停了下来。父亲点燃指缝间的香烟,零星的火光苏醒了沉寂的黑夜,亮光中，支均辅透着岁月的面颊似乎更苍老了些。
　　“星语，明天还准备去立华念书吗”支均辅吐口了烟雾，缓缓道。
　　星语有些疑感，她没出声，只是轻轻点了点头。随后，她的心里透着许些恐惧。
　　支均辅微启干涩的唇，”星语，很多事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理想固然美好,可现实却残酷得要命。有很多人为了所谓梦想，耽误了自己的人生。尤其是像你们一样的年轻人，毁在梦想之下的不计其数。星语,你已经成年了,有很多道理要学着去懂。我准备叫你云城的小叔为你安排一所学校，争取考取一个好的大学，找份稳定的工作，这才是要紧的事啊……”他轻抚着女儿的肩，语重心长地说。
　　“爸!”星语乌黑的瞳眸中透着愠怒，“我不再是孩童了，我有权利决定我的人生。我知道，生活中迷漫着许多流言蜚语，没有人会赞同我的想法。可是我知道,没有人想在年轻时成为一个普通人，即使我没有过人的天资，没有一路的鲜花与掌声，可上天至少没有剥夺我做梦的权利,而做梦也不再是小孩子的玩意儿。”说完，她转身离去，留下的，只有细碎的脚步声。支钧辅站在原地,碾灭了燃烧的烟蒂,缕缕稀烟顺着微风，消散而逝,而他略显稀疏的双眉似乎锁得更紧了。
　　夜，彻彻底底地沉睡了，支星语看着窗外，不觉，泪流满面。往事源源不断地在脑海中浮现,伤感的，快乐的,甚是透着温暖气息的……此时的自己，那般孤立，那般渺小，远方以远的远方，是残酷的针网，还是碧蓝的天空……她用衣袖乎浮了浮湿漉漉的面颊，静静思索。
　　此时，这番景象已被不远处一个陌生的身影所见，看着她微微耸动的双肩，那颗冰冷的心似乎也为之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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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手下留情，不喜勿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