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一次回家》nat.夕媛

5、第五章

　　那天下午3点安排了九门协会的例会。

　　叔叔一直在与办公室相连的书房里，看一本古书的拓本，各家当家从2点半开始陆续到场，到2点55，他才起身去会议室，我跟在他身后。

　　推开会议室大门，正中是张八角中空的黄花梨木会议桌，桌上已经做了六个人，看到会长进来，都起身相迎，昨天刚见过面的小花哥哥也在其中。六人背后，又站了各家的伙计，如今可能叫该叫秘书，但看起来更像是打手，总共十个人。会议室很宽敞，倒也不因这些人站着就显得拥挤。

　　叔叔从绕过桌子一边，走向内侧正面对门的主坐，主坐后面的墙上，悬了古玩交流鉴定协会的匾额，字是从前佛爷在的时候提的。

　　叔叔在主坐坐下，抬手请其他各位当家落座。我站到他右后侧，发现另一边摆了把椅子，不知是不是给我准备的，但这种场合，他没说，我擅自坐下会显得极没规矩，所以也只是目不斜视地站着。

　　我们家里的规矩从前就一直是这样的。佛爷还在时，不管去到任何场合，除非佛爷许坐，否则叔叔会一直侍立在佛爷身旁。佛爷好像早就曾说过说他们不再是上下级的关系了，不必如此。但叔叔是个认死理的人，并不那么喜欢灵活变通，硬是又过了几十年，到了佛爷年纪大了，行动不便了，还真是不能没有他在身边侍候了。

　　众人落座之后，叔叔侧头对我说“你也坐吧”。我应是。他则对几位老板说，“今天带了小辈来，涨涨见识”，我连忙说“曦玥见过几位老板。”看到小花哥哥时，还冲他眨了眨眼睛。他也回以微笑，装模作样的对叔叔说“一段时间不见，张小姐越发亭亭玉立了。”其余人听了，也连连应和。

　　在场的六位老板，我认识三位，除了小花哥哥，还有他右手吴家的小三爷，和他左手隔一个座位的霍有雪。吴家小三爷比小花哥哥长两岁，如今也是九门第三代里的风云人物。我童年对他并没什么印象，第一次听说这人，是七年前他来北京，从新月饭店抢了拍品，而后还挂在小花哥哥的账上。这件事闹得很大，当时新月饭店还被霍家的傀儡把持了，我们也听说了此事。而后，更是因为吴邪带来的消息，最终导致了的霍婆婆的惨死，和九门如今的局面。

　　而霍家和解家长期交好的关系，也因为那一役彻底破坏了。甚至秀秀姐当时没能把握住霍家家主的位置，就是因为霍家一部分人怀疑小花哥哥才是害死霍婆婆的罪魁祸首，继而迁怒了与小花哥哥走得很近的秀秀姐。霍家如今的当家，霍有雪的立场，基本就是站在九门的对立面上的，只因为根本没有办法完全摆脱九门的体系，才不情不愿的坐到这张桌子上来。

　　剩下三家之前虽然之前没见过，但如今是个什么样的人在位子上，多少还是有耳闻，女老板是齐老板，一副奸商样子的必然是李老板，剩下一个满脸蛮横就只能是陈老板了。

　　这会一连开了两个小时，几个争执不下的议题包括：锦上珠指责吴家小三爷不该参与山西地面上收货；八面恒通和利财眼红陈家下地的生意，自己却不能分上一杯羹；陈金水不满意宝胜把持内地的流通渠道；除了吴家以外的几家都想在打破穹祺和宝胜的鉴定行上的垄断权。

　　这些议题，说好听了是谈生意，谈利益分配，说难听就是狗咬狗，分赃不均。这也是为什么我不喜欢九门营生的理由之一。你永远不要指望他们会跟你谈保护文物古迹，贡献社会大众。

　　而我叔叔，就是这场循环官司的判官，并施恩威，将这些官司断了，意图人为在九门内创造新的力量平衡。

　　山西地面上收货的事儿，听来听去，的确是锦上珠无理取闹，吴家光明正大的去收获，没使任何龌龊手段，根本无可厚非。叔叔也这样判断，但霍有雪可不这么想，直说是会长的一心偏向吴家，知道叔叔提了霍家这阵子一笔非法的生意，霍有雪才住了口。

　　陈家的事情，佛爷从前说过见过以后不许干下地的勾当，因此并没有什么商量的余地，但他也知道陈家在滇缅边境上势力很大，如今并非他能轻易挟持得住的。所以最后只是说，陈家在境外下地他管不了，但如果被他知道在境内动土，他一定不会客气。

　　关于宝胜在国内的流通渠道，小花哥哥自己说，\"大家都是九门的兄弟，本该有福同享。九门各家都多少有些货是通过宝胜运输的，陈家的货当然也可以通过宝胜来走。但兄弟们也都要赚口饭吃，不能都服务了陈老板。陈老板要谈，我们可以坦诚来谈，一切都是可以商量的。”

　　一直谈到黄昏，其实也没什么结果，不过就是给了各家一个对话的机会，好过直接在背后互相使绊子。我后来问他，九门散了就散了，他何苦做这些。他说是为了佛爷未尽的事。我追问，他只说现在还不到能说的时候。

　　会后，众人起身告辞，叔叔提出让吴家小三爷和小花哥哥留下，理由竟然是我与他们许久没见了，要一起吃个饭。二人只得从命。我却觉得诧异，因为我昨晚应该是提过和小花哥哥见面的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