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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妖界,一个由沉寂色彩拼接而成,暗无天日的世界,天空终年漂浮着蝉纱般随风轻曳的幽绿色玄穹光。
      在这个永无止境的黑暗世界里,仿佛什么都是永恒的又仿佛什么都是那么短暂和不堪一击,所谓永恒不过表面假象,暗藏在假象之下的是无尽的血腥凶险。
      远处半空,悬浮着一座与妖界格格不入的白雪巨山,其面积之大几乎占尽妖界整个天空。
      远远望去,好似一位眉目含情、面色娇羞的蒙面少女正踏云而立,包裹缭绕在白色巨山上遮挡住本体的团团寒云便如少女脸上的神秘面纱,只露岀半点堆满雪的峰尖就似少女顾盼生辉的美眸,而包裹整座大山的强大法圈则是少女身上华美的白色羽裳,掩不住投出来的耀眼光芒如玉身坠落的术尘,纷纷扬扬坠进妖界一眼望不到尽处的幽暗森林,瞬间点亮了一把火,通彻目光所及处,半空中,白色法圈仿若一轮寒月,给这世界带去片刻慰藉的同时也深深刺痛着妖族人的内心。
      黑色断崖边,习习而来的凉风里掺了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息,几头浑身漆黑眼泛绿光的野
      狼倏地从林子里钻出来,仰头对着半空散发光亮的寒月发岀长长嚎叫,此起彼伏。
      “杂碎!”
      黑暗沉寂的树林里传来一声骂。
      几头野狼顿住嚎叫,回首,一双充满幽绿和凶残的双眼盯着林子深处,直到一道染满血气
      的身影从林子里冒了出来,几头野狼才恭敬地垂首,退让出一条路。
      路中央,男人模样的妖手拎一只血淋淋的獾脑袋,舔了舔染血的殷红唇角,露岀满意的笑,眉前垂落至英挺鼻梁上的墨色头发遮住了他一半的脸,也遮住一双染满邪气的丹凤眼,半空寒月将他白皙的皮肤映得如纸苍白,配合修长身躯上被风掠起的墨黑长袍,看上去竟然有种触目惊心的邪魅美丽。
      男人缓缓抬头,视线顺着地上几头野狼仰望天空,寒月悄无声息掉入他幽深的眸底,令那双眸瞳里生出了丝丝迷幻幽艳的色彩,几缕恣意披散的黑发挡在眉前随男人抬头的动作逐渐散开……一张漂亮的脸登时就彻底暴露在白色光芒里,他扬唇痴痴笑着,像沉醉在了这虚拟的月色中,惊叹一声:“是月啊!真好!”
      男人笑着举步往崖边走去,脚步明明轻的像一阵风,却叫伏在地上的几头野狼一双绿光瞳孔里有了惊恐的神色。
      一抹鲜血残留在他的唇角,犹如顺唇瓣生长、怒放的妖艳红花,修长而指节分明的大手随意一拭就将红花乱了形状,在胜雪皮肤上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你们这些没出息的东西,就这样惨白的月,也值得你们兴奋?我可不喜欢……”
      良久,男人呓语般收敛了笑容,沉寂瞳孔里只剩下一派清冷的亮光。
      他将手中獾脑袋随意丢下,抬腿轻轻一踢就掉进了崖下无底深渊。
      再仰望半空,他的眼眸逐渐生出血丝,映入眼底的一轮“寒月”亦如染了血,变得猩红可怖。
      而此时眼前的寒月之上,满身风雪的含涟正咬牙切齿地拖着小人儿走在回南阁的路上,身后小人儿时不时乐乐呵呵的问一句:“到了没有要不要我帮忙”
      走在前头的含涟气得直翻白眼,心下暗道:这小子倒真是“仗义”,挥挥衣袖便施法让人登上迟暮山巅峰,不仅灌了一肚子的风雪,还让一介小仙只靠双腿就走完了大半个迟暮山。
      如今这小娃娃再说要帮忙,简直就是赤果果的威胁。
      “小娃娃,你家在哪里呀?”
      含涟极力耐着性子,回眸冲身后娃娃“和蔼”一笑。
      娃娃眨巴眨巴乌黑双眼,无辜的看着含涟,似乎非常不理解她的话。
      瞧他这懵懂的样子,含涟暗觉头疼,可又不能把他就这么丢在这里,随即便咬牙猛一转身,只好领着他继续往南阁走。
      待二人历经千辛万苦走回到南阁时,身着褐色金线云纹褙子的老祖正盘腿合目坐在正堂的紫木榻上打坐,身后供奉地仙的龛位上燃着三炷香,顶端燃尽的香灰扑簌簌落入香炉,露出底下火红的火星子,浓浓青烟徐徐升起,随正堂里流动的空气浮荡,好似一层轻飘飘的水纱拂过老祖盘在脑后花白的发,时而风过堂中,烛火跳动,淡淡光芒笼罩着她,照得金线云纹在褐色褙子上如水般盈盈流动,而那张带着深深褶皱的脸在昏黄光线里看起来却是那般温柔。
      “老祖!”
      含涟捏着手站在正堂门口,冲里面小心翼翼的叫了声,似十分不情愿打扰,但南阁来了一个陌生人,纵是个小孩,也不能不向老祖报备。
      这厢老祖正在打坐中,被她一惊,赫然睁眼,带着狐疑的目光望向门口:“含涟?”
      含涟笑得勉强,提起莲裙轻轻步入正堂,身后小娃娃就寸步不离的跟在她身后。
      可是由于他实在跟得太紧,一个不慎竟踩到含涟的脚后跟,使她猛一个趔趄,险些当庭摔个狗啃泥。
      干!
      含涟忍不住暗骂,怒目回头,却再次见到了娃娃可怜兮兮的小眼神,这让她几乎怀疑他就是故意的。
      但在老祖意味深长的视线里又不好发作,只能连连摆正姿态,端正立稳。
      适才老祖收回了目光,轻咳一声,将盘着的腿放下来冲含涟身后看了一眼,看见一个捏着衣角目光怯怯的孩子时,眼中竟闪过一抹震惊,随即迅速恢复了常态,平静问道:“含涟,我不是让你去苍云殿看看寒珠吗?怎么弄得如此狼狈?”
      老祖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
      含涟不好意思的挠头嘿嘿笑了两声,同时不忘垂眼朝小人儿飞去一柄锋利的眼刀:“这事说来就话长了,不过老祖请放心,寒珠好着呢!那两只大猫子也….”
      意识到脱口而出的称呼有些不妥,含涟讪笑,忙纠正过来:“呃,我是说那两只梼杌神兽也回来了,老祖不必担心。”
      “嗯!好….好….”
      老祖漫不经心的应了声,看那波澜不惊的样子似乎原本就不怎么担心。
      这倒是让立在跟前的含涟有些摸不清头脑了。
      正这时,老祖又突然目色关切地问:“对了,你身后那孩子是谁家的?怎么跟着你呢?”
      问到小娃娃,含涟飞快瞄了眼身边,语气带着疲倦却仍然和颜:“这小家伙是我在梼杌爪下救出来的,不知是谁家的淘气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小小年纪竟有胆子跑到苍云殿玩耍,好在我发现及时将他带了回来。”
      含涟若有其事地说完,眼睛一转倏忽计上心头,于是笑容灿烂继续道:“老祖神通广大,不吝就帮帮这孩子吧!”
      厚脸皮的含涟想当甩手掌柜,却端出一番情真意切的说词来颠倒黑白。
      老祖和小娃娃的嘴角抽啊抽啊,心中各有想法….
      小娃娃怀疑是自己听错了:刚刚她说了什么?是谁救了谁来着?
      老祖额角渐渐落下几道黑线:从梼杌爪下救出来?确定不是偷出来?
      在这一老一幼又惊又疑的目光下,纵是含涟脸皮比迟暮山的堆雪还厚也难以自持的羞红了脸。
      好一会,才想起转移话题:“老祖,你看这孩子….”
      “这事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老祖爽快一口应下,倒是让含涟有些措手不及。
      踟蹰了半晌,终听老祖“哼”的一声歪着脑袋笑了:“怎么?你是不放心这孩子?还是信不过我的本事?”
      含涟猛地回过神,终于如蒙大赦的面带喜色朝老祖作礼致谢,疾风般迫不及待夺门冲了出去。
      剩余小娃娃站在正堂中央,望着青衣小仙消失的方向,鸦羽般浓密漆黑的睫毛下浮起一层浅浅的笑意,喃喃自语到:“看来她还真是把我当成了一颗烫手山芋。”
      “小仙拜见云初圣仙!”
      身后陡然传来一道肃敬的声音。
      小娃娃回首,一双如噙着星空的眸子里带了丝诧异,望着伏地叩首的褐衣老祖,挑眉:“你认得我?”
      老祖伏地头也不敢抬,庄重和兴奋这两种本不相融合的神情流转在底下充满皱纹的脸上,竟出奇的和谐。
      随即只听老祖毕恭毕敬地答:“小仙愚钝,少时拜仙有幸随列位仙家入过天宫,在擎穹殿见过云初圣仙的画像。”
      “哦?”
      小娃娃对老祖的回答不甚感兴趣,说来这也是个拜过仙阶的地仙,见过画像也不足为奇,倒是有一事叫他很好奇:“擎穹殿如今还挂着我的画像吗?是我现在这模样吗?”
      这问题惹得老祖无比纳闷,如实答道:“是!如今还和其他七子的画像一同摆在擎穹殿!”
      “其他七子….”
      小娃娃反复咀嚼着老祖的话,一愣,瞬时许许多多尘封的记忆一股脑涌入了脑海——几个孩童被天将术法拘往化生境,他们抱在一起的痛苦哀嚎、凄惨哭喊、求饶声不绝于耳....
      还有那个站在云端一身金缕战甲,以王者气派睥睨着他们,满脸冷漠的人,那个….他们曾经血脉相连的手足同胞。
      小娃娃清亮的眼眸随着扑涌而来的旧忆渐渐黯淡了下来,变得晦暗无底,秀眉紧蹙,心间痛苦的回忆似一柄锋利的刀子,鲜血淋漓地插在他心头数百万年之久,如今轻轻一触仍疼得他全身发抖。
      老祖幽幽叹了一声,语气带着无限的悲悯:“小仙听闻,圣仙与天帝是同胞,当年天生九子,致使人界九阳,旱灾一发不可收拾,凡族因此几乎灭绝干净,九重天上清境元始天尊不忍一界消弭,便与众仙商议,决定在天生子中选一位最大的承袭帝位,其余八子则化作凡界的山、水、木、土….”
      说到这里,老祖悄悄打量了眼小娃娃,见他依旧沉浸在自我里,才继续道:“这八子中,除了圣仙沉睡于游离三界之外的迟暮山,其他七子均已为补救苍生融回了天地。”
      小娃娃不语,只默默听着老祖说话,整颗心犹如泡在迟暮山之巅风嚎雪饕的冰湖里,冷得冰冻三尺,轻轻一碰就碎成了粉末。
      老祖一拂衣袖,藏在底下的表情凝重起来:“圣仙不必忧思,七子乃为补救苍生回归虚无,如今人界安定,再无多出一阳,圣仙此时觉醒是为大喜,天帝感念同胞,必然厚待圣仙。”
      “厚待?”
      小娃娃像听见了天大的笑话,眼梢满是讥诮之色。
      老祖不明所以,终于抬头,茫然看着小娃娃,却只见他眉宇间的凄楚似凝成了一片寒霜,冻在粉雕玉琢的小脸上,显得极为不搭。
      老祖本是个心肠软的,一看如此粉嫩可爱的小脸上竟出现这般令人心碎的表情,心里就和刀割了似的难过,以为他是在为同胞殒身感觉伤怀,正想说些软话安慰时,小娃娃周身就突然生出一股强劲大风。
      老祖猝不及防,被大风掀翻在地。
      整个正堂里的摆设亦被吹乱了阵脚,乒乓乱响持续了小片刻,倏地又戛然而止。
      老祖慌乱从地上爬起身,却发现小娃娃刚刚站立的地方正竖着一道挺拔的男子身形。
      这是….
      老祖呆若木鸡的瘫在地上,愣愣抬头,只见背对自己的男子一身雪白的广袖长袍,袖口以青线勾勒出层次分明的羽状花纹,自下往上望去,一头似墨染过的发垂下来如倾泻的瀑布,男子微微侧过首,便令人瞧见了那半张轮廓分明的脸庞,入鬓秀眉、浓睫若羽、星眸幽邃、英挺鼻梁及一张似被玫瑰花瓣染过的漂亮薄唇。
      这活脱脱是个不可方物的美人啊!
      老祖咋舌不已,一时沉浸在美色中脑袋也忘了运转,说起来她也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仙人了,三界中什么样的绝色她没见过?可像这样一眼就能瞧进心底,叫人忘乎所以的,她也是头一回见。
      惊叹之余,老祖忍不住暗暗感慨:果然天生子就是天生子,天上那位拥有三界无可匹敌的尊贵,这位却拥有无可比拟的绝好容姿,兄弟二人均是可望不可即的存在。
      只可惜,这人对自己似乎还不甚了解,这样的一张容颜他却用来垂首苦笑:“我若真是个孩童,不能对他构成威胁,他稳坐帝位倒也能放我一马,可如今人间安稳我亦不复当年,你觉得位极权重的天帝一旦获悉我不仅未同其他七子一般融入天地,还擅自苏醒了过来,你认为他能放过我吗?只恐怕他会恨不得立马将我赶尽杀绝了吧!”
      老祖愣了愣,适才反应过来心下又漏了一拍:“圣仙的意思是,天帝会….”
      老祖没有再继续往下说,妄议天君本是该上诛仙台的大罪,但圣仙能在她面前露出真身也说明了自己是他信得过的。
      如此,就让老祖陷入了忠义两难的境地。
      细细思量了一会儿,老祖忽然眼中一亮,连忙对云初道:“迟暮山在妖界驻留的时间按照凡人时辰来算已快有小两月了,算算也该启程前往仙界了,圣仙若是忧心天帝,不然就让迟暮山捎带一段先去凡世避一避。”
      云初疑惑,玫瑰花似的薄唇轻轻飘出来两个字:“凡世?”
      老祖微笑:“时间若水,圣仙沉睡时百万年的光阴已匆匆流去,有些事圣仙不知情也无可厚非,这百万年来,凡世已不再是天九子初诞时那般凋零光景,自七子陨落化生为山川湖泊后,凡族便倚此繁衍生息,族士数量更是日渐剧增,如今泱泱凡尘虽统为天帝所治,然凡人躯体孱弱,加之近来妖兵作祟,天帝忙着平定叛乱,根本无暇顾及,凡世如今就靠几位仙君和阎君看管着,依小仙看来他们道行不及圣仙半分,圣仙若隐匿其间,他们就算挖空了心思也定寻不着半点踪迹,不若圣仙就与迟暮山一道,待出了妖人视线小仙再令人护送圣仙去往凡世,等迟暮山从仙界落定人间,圣仙再回来便是。”
      云初沉默,老祖具体说了些什么他没有听真切,却唯独记得她说七子陨落化生为山川湖泊后,凡族倚此繁衍生息且族士数量日渐剧增。
      他抬头仰望正堂外始终飘雪的昏黄天空,漆黑眼中渐渐生出一缕幽冷的光,透过那层层叠叠堆积在一起的厚重雪云雾气仿佛看见了当初那个一身金缕战甲站在云端往下睥睨兄弟手足惨状的冷漠优胜者:游照,你活的可好?当初你主动请缨擒拿除你之外的天八子,亲手将血脉相连的手足推入化生境,看着他们一个个化身山川湖泊,任凡世人肆意饮食血肉践踏筋骨,你高高坐在九霄宝殿的九头龙金椅上可还看得尽兴?如今我得以重生乃为天命所归,他日必要所有欠天八子的偿尽血债。
      南阁,以汉石白云玉雕砌而成的双层八角轩榭“水云间”立在布满皑皑积雪的后山,寒气缭绕成云,团团沉沉倚在迂回曲折的露天白云玉回廊上,仿若与地面的积雪融为了一体。
      水云间亭中,粉衣端坐在美人靠上的瑶弱满脸沉思,目光紧盯着四方玉案上一只红锦漆匣子,里面一把暗红色的骨扇在匣子衬托下散发出盈盈光泽。
      少女如初生粉莲般娇嫩洁白的脸上浮出一抹冷笑,柔荑摸到红锦漆匣子,抓住骨扇拿到眼前缓缓展开,浅青色绫帛扇面上株株渐变的白色芍药跃然于眼底,浓青色叶片间洒了层淡淡金粉,看上去似花团锦簇间蒙了清雾,整张扇面登时多了丝仙气。
      少女却并不欣赏,而是从腰间取出一只琉璃小瓶,眼神接近疯狂的往扇面上添了锈红色粉末,睁睁看着锈红色粉末自动散开,才满意地将骨扇放回了红锦漆匣子,合盖摆好。
      再眺一眼远处,一道青色身影正蹦蹦跳跳地穿过厚重雪包往水云间来,眼中陡然生出一缕迫不及待的神色,又低眼看了四方玉案上稳稳放好的红锦漆匣子,一转身化作了清风消失在水云间。
      青色身影跳入水云间,只见亭中空无一人,铺着乳黄色绒毡子的四方玉案上却摆着一只红锦漆盒子,不知里头是什么东西便好奇凑了过去。
      抬手揭开盖子,一把造型精致的暗红色骨扇便映入了眼帘。
      “好漂亮的扇子啊!”
      青衣小仙忍不住挑眉感叹,顺着骨扇暗红色主骨瞧向尾端坠着的一块叶状翠玉,其雕刻细腻使叶脉清晰可见,根根分明通透光泽油亮。
      着实是块好玉!
      青衣小仙内心喜欢的紧,但又不知是谁的东西摆在这里,断是没有据为己有的道理,遂只得眼馋的多看几眼。
      以至于褐衣老祖扶着藤杖缓缓步入了亭中她也浑然不觉。
      “看什么呢?”
      褐衣老祖倏忽出声,微微矮下头来,顺着她直勾勾的视线瞧向红锦漆匣子里躺着的暗红骨扇。
      一身青衣的含涟被吓了一跳,退开几步,眼见老祖歪着脑袋朝自己和蔼笑着,俏脸红了红,不好意思道:“老祖见谅,这物件不知是谁摆在这里的,我只是查看查看,并没有要据为己有!”
      话一说完,含涟就懊悔的几乎想咬断自己的舌头:这是在说什么啊?什么叫没有要据为己有?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老祖脸上的笑意更深了,站直身子,摆出一副大男子豪气干云的样子,干脆道:“遮掩什么,想要就拿去,入了我南阁的自然就是我南阁的东西了!”
      “老祖说真的?”
      含涟眼中倏地一亮,面上一派欣喜,却是稍纵即逝,随后又装成谦谨的样子:“老祖莫再考验我的定性了,含涟深明自身道行浅显,经不住诱惑!”
      老祖站在原地依旧是一副笑眯眯的神情,不料身后却发出了“扑”的窃笑。
      含涟疑惑,目光绕过老祖,探头瞧向她身后,突然见了一个小小的锦衣男童。
      “你怎么还在这?”
      含涟吃惊的跳开好几步,手指哆哆嗦嗦指着孩童模样的云初,一脸见鬼似的表情。
      老祖纳闷:“有什么好奇怪的?迟暮山受瘴气所碍,这孩子约是不小心闯入了迟暮山。”
      不小心闯入?
      含涟狐疑:这么说他并不是迟暮山仙人?也就是说……
      “他是妖人!”
      含涟突然怪叫出声,神色惊疑地上下打量云初,却不仅没在他身上发现半丝妖气,周身甚至还涌动着层层仙气,只是含涟道行太浅看不太真切。
      老祖毫不吝啬的赏了含涟一记爆栗,嗔道:“想来老身也教了你这么久,竟还改不了你这说话不经大脑的性子,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这娃娃身上可有半点妖气没有?”
      含涟哑然,一脸吃瘪的表情。
      小云初倒是乐在其中,看着小仙子被训斥还不忘朝她投去幸灾乐祸的笑。
      含涟看在眼里,牙根咬得咯咯作响,狠狠瞪着他的样子真恨不得用目光就将这小娃娃教训了。
      老祖适当挡在二人中间,轻咳一声对含涟道:“算算再有几日,迟暮山也该启程了,含涟,你且去一趟凡间,将这娃娃也带去吧!”
      “什么?”含涟没太听明白,眨巴眨巴眼道:“我去凡间做什么?迟暮山不是该去仙界了吗?再说为什么要带着这小子,这也太……”
      太累赘了!
      后半段话淹没在老祖渐渐严肃起来的表情里,含涟缩了缩脑袋,终于将声音放在嗓子里说了句:“那好歹也告诉我理由吧!”
      扶着藤杖的老祖振了振衣袖,一本正经道:“听闻南方姑射神人新收了童子,但最近在游历凡世时不慎与童子失散,姑射神人作法找寻无奈童子法术低微遍寻无音,我瞧这娃娃多方与姑射神人形容的相似,遂已传音与姑射山,不若含涟你就替我去趟,迟暮素与姑射交好,我们替他找回童子,也算了却了神人一桩心事罢。”
      含涟若有所思地点头:童子……原来这小子是姑射童子,怪不得周身没有半丝妖气,甚至还有本事从梼杌的手下化出法圈安然逃脱,竟是师承姑射山门。
      老祖不知小仙心思,见她点头就只当她应下了这桩差事,而后心满意足地扶着藤杖,一摇一摆走出了水云间。
      小云初上前一步,一双似能滴出墨的漆黑双眼带着柔柔笑意,信手捉住了她的衣角,故意咬着另一手食指,一副很欠扁的奶气嗓音,语气极尽柔肠百转道:“都是小仙的不是了,都怪小仙眼瞎不认路,如今还要劳烦仙子姐姐了!”
      含涟被这故意作出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恍然回过神发现刚刚还在身边的老祖倏忽不见了踪影,心下咯噔一声,连连看向水云间外,可此时外头哪里还有老祖的身影?
      等等,老祖!我还没答应呢!老祖……
      含涟内心爆发出杀猪般的惨叫,俏丽小脸拉成了苦瓜状。
      随即看也不看身边的小人儿,拔腿就往水云间外走去,小云初站在原地,眼看着她走出大半段路又突然快步折回来,走回他身边时以恨恨的表情瞪了他一眼,又迅速抱起四方玉案上的红锦漆匣子,珍宝似的护在怀里,一溜烟窜了出去。
      小云初无奈地笑了笑,望着小仙消失的回廊尽头,好一会儿目光渐渐转为了阴冷。
      “人间……”
      他小声呢喃了句,回忆老祖说过的话,若没记错她是说过阎君如今也在看管人间,那么就正好了!
      一身锦衣,负手而立的男童漆黑双眼里填满了阴冷,玫瑰花瓣般柔嫩的唇上却缓缓漾起了无比明媚的笑……
      是的,他要所有欠债的都不能置身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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