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饶命》长羽朦胧

5、三拜天地

　　七月跟少羽相识不过半天，却一起面对了前半生遭遇过的最大难题。

　　俩人一起蹲在田边叹气，一人叹宝剑，一人叹披风。

　　少羽但试了几次用法决召唤，不知为何那剑却没有半点反应。

　　七月试过用棍子挑和勾，但都因为那剑的形状太窄和距离太远作罢。

　　少羽是个好孩子，对七月十分抱歉：“是我连累你了，要不是我砸到你，你的披风也不会一并掉进去。待我回去陪你几个更好的。”

　　七月心虚的不行，忙道：“没有没有，都是意外…意外”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你是跟随父母上山来的吗？”

　　他大概以为自己是半山腰的杂役，七月解释道：“我叫七月，是师父带上山的。”

　　“咦，你有师父，他是哪个峰的？”

　　“他哪个峰都不是，我师父就是这里无名小山头的一个独居修士。”

　　“不应该啊，难道是玄清派挂单的居士？哎你师父叫什么”

　　“师父名叫谢玄”

　　“好像没听过啊，唉不过我对这山上的修士也不太熟悉，你师父的道号是什么？”

　　七月摇摇头，说：“这我不知道，也没有别人叫过。”

　　“这也正常，各人的资质能力不同，仙门百家，能混出名号的寥寥无几。但没事，你若是日后闯出名头，也可照拂于他。让你们师徒二人可以一齐上到灵气更为充裕的峰顶修炼。”

　　七月勉强的点了点头。

　　“你可过了内门弟子试炼？”少羽问。

　　“没有”七月沮丧的摇摇头，“小牛说内门弟子试炼要考典籍丹符法箓，我不识字。”

　　少羽性格豪放豁达，立刻说道：“那主要是阵宗要学，你要不要和我一起上山？参加今年的弟子选拔。”

　　“选拔什么”

　　“玄清有给门中弟子授课的地方，课程有难有易，从对修行的法门指引到识别灵兽法器，通过考核的，便可以拜上峰修士为师。”

　　“人人都去么？”

　　少羽挠了挠头：“一般都能去的，不过依资质不同分班所学的东西不一，天赋卓绝，自幼出身仙门的就可以直接跟着自家师父修行，近几年三峰长老为了选拔道门人才，越来越重视弟子的培养，抛弃门户之见，很多前辈都亲自前往授课。于是很多山下的门派子弟也纷纷进入学习。表现突出者，甚至能留在门中，参加升云考，有机会进入灵泉，借助玄清三峰灵气飞升。”

　　七月有些好奇上课的地方，问道：“可我已经有师父了，还可以上山么。？”

　　“没关系的，我从岭南来，之前也有山下开蒙的师父，广肃真人去年到岭南抓崇明鸟时到我家暂住，许了我这一期入学，今日是第一次上山，正要去交拜帖。”

　　“你这么厉害，也要上课啊”

　　“我现在学的不过野狐禅，玄清派才算正统。”

　　“那我这样没学过半点的，也能去么？”

　　“当然，天师堂现在是分乾坤坎离巽震兑泽八个班，除了分资质根骨，也是帮助不同修士选择方向，看你是要做剑修还是阵修，炼器还是驭兽。新选入门的弟子都要经过这一遭，算是普通人摸到修道一途的门槛。”

　　七月这才明白原来大家都是有学可上的，不过谢玄那么穷，难怪不曾送她去。

　　少羽接着说道：“不过我也还没有真正见过，我正往凌云峰赶呢就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打下来了。”

　　七月尴尬地捂住了脸。怎么说呢，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一步，

　　还是要怪金楚！

　　天知道那花为什么会突然炸开，还崩了个人下来。

　　“你没受伤吧”

　　“没事，只是可惜了这剑”少羽望着花田叹气：“这是我最喜欢的一把。”

　　七月见过谢玄的剑，远不像少羽的那么精致好看，气势逼人，他那剑不知道用了多少天材地宝打造。教自己弄成这样。

　　看着一脸愁容的少羽，七月终究还是狠心一步上前。

　　半个时辰后，少羽在泉边帮七月取水。

　　他赞叹道：“想不到你年纪轻轻，竟有这般魄力，这次真的是谢谢你了。”

　　七月身上的污渍已被他施了个净诀搞定，只是那披风她心理膈应，总要沾水再洗一遍。听着这他这赞扬，说道：“不用谢，这是我的被子，我怎么都要拿回来的。”

　　“这为什么是你的被子啊”

　　七月简单的跟他介绍了一下自己和谢玄穷困潦倒的生活，没想到把少羽感动的痛哭流涕，说万没有想到她竟然励志如此，非拉着七月要结拜。又说家中有被褥无数宝剑上万，要拿来赠她。七月自惭于自己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送他。

　　少羽却拍着胸脯说道：“我结拜，从来不管人家是不是有钱，因为反正都没有我有钱。”

　　年幼的七月深深被这种俾睨天下的土豪所震惊，遂同意。

　　七月没与人结拜过，不太清楚具体流程，少羽说没事他见过。七月便放心跟着他的指引发誓叩头。俩人俩寻了一块空地，一拜苍穹天地，二拜远方高堂，正当要完成对拜之时，少羽突然停下，说：“我感到了一阵杀气。”

　　一个磨牙的声音飘来：“月儿，你在做什么”

　　七月一愣，谢玄……来寻她了

　　少羽停在当场，七月却是猜不透谢玄的心意。

　　你说谢玄生气了呢，他面色沉静，甚至唇边还带有一丝笑意。

　　可你要说谢玄没生气，一旁的金楚却收了扇子感慨摇头，用看死人的眼神看着少羽。

　　犹豫一番，七月决定还是相信金楚这个老家伙的判断。她向来是个讲义气的，虽然和少羽没有拜完，但心中已经把他当做了自己的结拜兄弟。

　　七月一边上前连拉带扯要抱要背的拉住谢玄，一边疯狂给金楚使眼色，谢玄却只是将她从身上摘下来，背对着他们，交给了金楚。

　　“这位……啊”

　　少羽一句话还没说完就没有了声音，听的七月心头一颤，后来谢玄把她抱走的时候都没让她回头看上一眼。

　　回去后七月追问金楚到底怎么了，金楚表示大概就是那小子没礼貌，被谢玄一掌打下山去了，让她不必担心。

　　好吧，她…尽力不担心。

　　回来后谢玄又被金楚拉到一边，七月赶忙躲在门后，想要听听看师父究竟把少羽如何了。却只模糊听见金楚和谢玄似乎在争吵：

　　“你啊你，最近能不能收一收这脾气。”

　　“我怎么了”师父一如既往地硬。

　　“你说你怎么了，那小子的爹是谁你知道么？”

　　“总不能是你？”

　　“我为你好你跟我抬杠是吧”

　　“你不用管，我心里有数”

　　“你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我怎么了？”

　　“今天闹成这样，山上瞒不住了。何况你还把人家打了。”

　　“我又没下重手，他没事来拐骗我徒弟，受我一掌算便宜他了！”

　　“我说的是你不能再这么关着月儿”

　　“你什么意思？”

　　“左右也已经有人见过她了，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但一直藏着或许不如正大光明。”

　　“不行，万一……”

　　“这些都是借口，你问过她自己的意思么？”

　　……

　　七月听他们两人念叨自己的名字，似乎有些争执，正想再听得仔细一些，谁知道他们居然朝这边走来了，七月赶忙离开门边，坐回榻上。

　　谢玄和金楚两人前后进来，谢玄又皱着眉头。

　　七月想：他年纪轻轻，都快皱成老头了。

　　金楚问：“月儿，今日认识了个新朋友开心吗？”

　　七月回神，立刻摇头。

　　金楚看了谢玄一眼，又道：“那可怪你师父赶走了他？”

　　七月继续摇头。

　　“那月儿想去山上读书吗？”

　　七月疯狂摇头。

　　谢玄听完就转身走了，临走还把门重重一摔。

　　七月：“！！！？？？”

　　金楚笑了：“我和你师父打赌，说你一定不会讲真话。”

　　七月被他嬉皮笑脸的态度气到：“你这是要做什么啊”

　　金楚似乎完全不懂她的忧伤，安抚道：“月儿，其实你不用这么怕他，子琰虽性格冲动，但其实是个讲道理的人。”

　　七月像泄了气的皮球，道：“我知道，他看着凶，但我若是认真和他提出要什么，他多半是会想办法的。”

　　“那不就行了”

　　“可是这不代表他是真心愿意，我不想师父因我为难，是一点也不想那种。”

　　金楚似乎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原来是这样……”

　　七月不解的看着他。

　　金楚悠哉道：“月儿是个好孩子，你师父嘛，给他点时间，他会想通的。”

　　然而，想通的结果却是吓人的。

　　七月一早醒来，看见一个人影抱剑坐在窗前。

　　师父没有如往常一般出去练剑，让她奇怪了一会儿，但师父就是一个奇怪的人，七月也没有理他，径自穿衣起床。

　　谢玄等她洗漱完毕，从一旁拿出一个食盒，示意七月吃饭。

　　自上次的事情之后，七月就只拿自己的吃食，谢玄拿来的食物很多，也更丰盛，他一动不动看七月吃完，自己却一筷子没动。

　　“师父你不吃么”

　　谢玄摇摇头。

　　七月看出他不对劲，却也不说，一边吃一边等他自己给出答案。

　　吃完没多久，谢玄说：“你不是一直想下山么，我带你出门玩，你收拾一下，把要的东西都带上。”

　　七月开心：“那你等我一下，我马上收拾。”

　　七月欢欢喜喜的拿了一件外袍就准备走，但谢玄拿了个有空间的锦囊出来，硬是把她平日玩的用的统统装了进去。

　　七月看着他忙活，皱眉道：“这么多东西不好拿吧师父”

　　谢玄：“放进去又不会重，我给你拿”

　　七月内心：……那你也不用凳子都装上啊大佬

　　谢玄带着半副家当和七月，御剑飞行了很久，终于来到一处花木茂盛的山谷。这山谷似有地热，终年温暖，绿茵之中，花开不败。两个人说是玩，却也没什么多的好玩，她当散心，一路摘花穿行，走走看看大半日，中途也吃了一些包袱里的瓜果，累了就休息。

　　“你不困么”谢玄问道

　　“不困，晚上睡得好，现在不想睡。”

　　谢玄似乎有点失望，七月不理他，找了一块树荫下的大石头坐着，谷中长有有一种黄色的刺萝，婴儿拳头大小，尤为漂亮。就是不太好摘，谢玄路上出手劈下了一把，此刻靠在她身边，用剑挑干净刺，一朵朵送到七月手里。七月膝盖上前襟里盛满了花朵，她挑挑拣拣，试着做个花环。

　　夕阳西下，谢玄手里的最后一朵花剃干净了，他拿着剑站起身来往外走。

　　七月看了一眼，没有管他。天知道这货是不是手痒要找地方砍两剑。

　　谢玄忽然想起什么，回身掐指诀，以剑气在七月周围划了一个圈，是个保护罩。

　　“回来的时候给我带点水”七月一边挑花一边说道。

　　谢玄原地顿了一下，咬着牙没有理她，转身往前走。

　　“师父？”七月道

　　谢玄继续往前走。

　　“你听到我说话了吗”七月站起身来。

　　谢玄快步往前，听声音是她似乎站起来了，忽然反应过来，犹豫要不要御剑而走。

　　像是明白了什么，七月突然就不喊了，她站起身，一把将手里的花环扔了出去。

　　花环砸在他身后不远，谢玄听见响动回头一看，七月又将腰间的储物锦囊扯了下来，一把扔出几丈远。跟着冷漠的看他一眼，转身，竟是朝着崖边跑去。

　　谢玄：！

　　他追上去，一把拉住七月。

　　两人也不说话，就这么撕扯较劲，她力气惊人，谢玄不敢用力怕伤了她，好几次差点让她挣脱出去。

　　“好了！”谢玄压不住火气先吼。

　　“你干嘛要扔了我！”七月回吼。

　　“我不是扔，是……放生你。”谢玄艰难道。

　　“你是不是捡回了新的小徒弟，他比我聪明懂事么？”七月泪汪汪

　　谢玄：“没有的事，这山里四季温暖，灵兽也少，呆在这比回去好。”

　　七月意识到师父这次可能是下了决心，只能耍无赖开始哭：“你非要把我放在这，我就跳下去”

　　谢玄扶额。

　　七月擦擦脸，适时上前服软，她拉住谢玄袖子，可怜道：“我知道，七月给师父闯祸了，你背上的伤是因为少羽还是神剑峰弟子？一人做事一人当，七月自行前往受罚，绝不连累师父的，师父别赶我走。”

　　谢玄就吃这一套，声音也放低了：“不是因为这个”

　　七月索性摊开来问出心中疑惑：“那你的伤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谢玄：“算了，我们回去。”

　　七月还要争辩，谢玄却不给她这个机会，一把将七月抱起，他臂如铜墙。七月还在挣扎，他剑尖一挑，拿了锦囊就要回走。

　　回去不到半柱香，谢玄便出门了。尝试弃徒失败之后，谢玄这一走，就走了三天。

　　消失三天，七月心如油煎。

　　她在山上等的望眼欲穿，以至于看到谢玄出现在路边的时候，都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师父！”七月大喊一声冲他跑去。

　　他一手捂着胸口，在七月扑到身上的时候闷哼了一声。

　　“师父我……”七月刚要说话，突然意识到谢玄似乎是受了伤，手脚放轻了些，扶他进屋

　　七月惶惶不安的等了他三天，心焦不已。将他扶到榻上后，便再也抑制不住，一屁股坐在榻边嚎啕大哭起来。

　　“你….你去……哪儿了….”

　　“你哭什么，我这不是回来了么”见她哭，他只能皱着眉头，撑起身子给擦脸。

　　“那你……你不……不告诉我”

　　“我也不知道去多久，怎么告诉你”他看七月哭的狼狈，还是恶声恶气。

　　七月看他可恶，再好脾气也难忍，气不过打了他一下。

　　谢玄这次伤的比之前更重，但他依旧不显，无声忍痛让七月打完。重又躺下，道：“后日你便上学去吧，学堂那边已经通过了。”

　　七月含着眼泪愣住，“为什么”

　　“因为你得读书啊，至少要认识字吧，我不会教人，你不是想去学堂吗？”

　　七月看了他这样子，小声的说道：“我又不想去了”

　　他皱起眉头：“为什么又不去”

　　七月摇摇头，并不说话。

　　谢玄静了一阵，说道：“你来了多久了”

　　七月不知道他问这做什么，但还是老实答道：“五年多了”

　　“都五年了。”

　　听这不妙的语气，七月心中一着急，赶忙拉住了他的手。他的指尖冰凉，也轻轻回握住她。

　　“师父，是我不好，我再也不给你惹事，我一以后定乖乖的，哪里都不去。”

　　谢玄鄙视的道：“每次认错倒是认得飞快。”

　　七月鼻子一酸，哭的声音更大“对不起，要不是我总给你惹事”

　　“是啊，要不是你”谢玄又粗暴的擦了擦七月的脸，说道：“要不是你，五年和一天对我没有分别。”

　　七月听不懂这句话，止住了眼泪望着他。

　　他放下手，望着屋顶，说道：“我自小就是一个人修行，习惯了不与人往来，要不是养了你，昨天和今天对我没有分别。”

　　“师父……”这是他第一次说起自己过去的日子，谢玄向来干脆直白，七月从来只用判断他表面的情绪，这样的谢玄她从没见过。

　　“月儿，我不该困着你”

　　七月惊呆了，不对，师父是暴躁易怒的，不会有这样奇怪的眼神，谢玄霸道又死要面子，生气之后都是自己先低头，而且，本就是她做错了，他道什么歉呢。

　　谢玄平静道：“金楚说的没错，没有徒弟一辈子跟着师父的，我总要放你出去见见世面。”

　　七月惶惑：“师父，不是这样的”

　　他抬手示意七月不用多说，“我真想通了，我不生气。”

　　“不是，师父我…..”

　　“我气也气完了，我揍那小子是因为他乱来…”

　　“可是……”

　　“不用说了，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

　　他总是打断，七月没办法只能扑上去抱住了他一边肩膀，“我想学法术只是害怕，怕像我的家人一样，怕现在的日子说没就没了，我只想我们好好在一起。”

　　突然扑来的少女身躯单薄而柔软，还在微微颤抖，谢玄不由得怔住了一瞬。

　　七月怕他身上还有伤，不敢十分用力，却也怕他挣开，脸颊紧紧贴着他胸口：“你救了我，我要报恩，如果去别处上学要离开你很久的话我就不去了，你别赶我走，我会永远陪着师父的。”

　　听到报恩两字，他的手在空中一顿，终究还是抱住了她：“永远是多远呢？”

　　七月想到了那日少羽结拜时教的词，认真说道：“生同衾，死同穴，魂飞魄散，不与君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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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崇明鸟：一级火系灵兽，腹生毒火，幼年生于极焰，寿终奔日而死。喜食赤樱果，黄蛇，性烈难驯，骨肉大热入药，可治阴寒风邪，属高阶火系法阵守阵灵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