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巷》虞阳川

3、依旧不愉快的再遇

　　白云生的豪车停在一家高档酒店前，门口身着旗袍的服务员十分热情的引领他到房间，房间里坐着十几位社会精英。白云生走到一个身着海蓝色西装的中年男人身旁叫了声爸，然后露出礼貌的笑容讲着得体的话，喊了一圈叔伯兄弟才得以坐下。

　　他落座后微微抬眼打量了一下，心想在座的诸位无不神通广大：戴着金丝眼镜的青年每周三晚十点都会在本市一家不起眼的小会所挥霍千金，进去一探才发现小会所里活脱脱像个大皇宫；那个大腹便便的男人的支票单上被撕下几张填上令人头皮发麻的数目散落在世界各地；哦，还有那个打着紫红色领带的青年才俊平素附庸风雅，最爱收集刻章，保险箱里藏着一排足以乱真的政府印章。

　　他知道他们做过什么肮脏的见不得人的交易，当然，谁也没认为他们是干净的，只是他知道的更加详细，更加致命。

　　他只差一把刀，一把曾经握在那些人手里杀过人的刀。

　　白云生倒了一杯又一杯的白酒，同那些他所不齿的家伙推杯换盏。父亲欣慰地看了他一眼，带着几分笑意开口道：“犬子不才，以后还要承蒙大家照顾了。”“应该的应该的。再说了，虎父哪有犬儿，我看云生就很有白哥当年的风范嘛！”一个中年男人爽朗地应和道。

　　谁不知道白金航是整个永江市房地产产业的龙头老大，谁又能不知白老大的长子是个记者。但大凡有点脑子的人心里都门儿清，白云生的记者生涯不过是少年人追求梦想和锻炼自我所经历的短暂时期罢了，他早晚是要继承家族企业的。

　　谁都没把白云生的记者身份当真。

　　酒足饭饱后，热闹尽散，寂寞独存。到最后金碧辉煌的包间内只剩下白氏父子二人，白金航扶了扶自己的眼睛，慢吞吞的站起身，好似有话同白云生讲，但青年行动更为迅速，他将风衣搭在臂弯里，冲着父亲喊了句：“谢了，爸。”随即转身离开。

　　白云生喝了太多酒了，他叫来司机将他载到他独居的公寓。那房子叫它公寓实在是对不起它——它简直是个别墅。这一片别墅区坐落在永江市最长的巷子东西巷的尽头，巷子虽长，却很笔直，巷子里的人若是视力好，或许能一眼得见远不同于市井小巷的洋楼风光。

　　作为一个高中生，还是一个成绩优异的高中生，陈墨的视力好的令人嫉妒。每当有人问他怎么保持这么好的视力时，他总会淡淡的回答：“你见过有练武的人戴眼镜的吗？”同学虽然直觉这两件事之间好像没什么必然关系，但理智却让他放弃争辩——学习比你好视力也比你好的很多，但人家练着武成绩比你这纯学习的还要好，就实在是有点丢人了。陈墨的坏人缘或许就是这么打下伏笔的。

　　陈墨今年高二，按理说暑假里最应该参加什么夏令营辅导班一类的，他不愿意，非要千里迢迢追到师兄这里，美其名曰体验生活。他爸虽然觉得这似乎是高考完才该做的事，但也随他去了，一是这孩子做事有分寸不会耽误学习，二是他想拒绝也拦不住陈墨，陈墨看起来白皙瘦削没什么主见的样子，其实内心比谁都倔。

　　这一点万真深有体会。

　　“我有一个面试，你自己先在附近转一转吧。”

　　“我也要去。”

　　“你去什么？哪有工作还带着弟弟的？”

　　“我可以帮你拿东西。”

　　“什么鬼理由……哎我的车钥匙！”

　　最后万真只能憋着一股气假装无视陈墨挂在电动车上的两条长腿，暗暗想着也许下次换个摩托车或许就不会这么挤了？不对，为什么还会有下次？！

　　“会有下次的，因为我也要找工作。你不会真以为我是来蹭吃蹭喝的吧？”

　　万真哼了一声心想难道不是吗，但他怂，他不敢说出口。

　　“我会在你附近找工作的，这样你就可以送我了。我想买辆摩托车可能更酷一点，我看好了几个型号的，图片发你微信了，好好选一下，钱我们可以AA。”

　　“AA什么啊这么见外，不对你哪来的钱？”

　　“奖学金。”

　　“玩我啊？我虽然没考上大学但好歹也上过高中，高中哪来的奖学金？”

　　“只是师兄没有拿到而已。”

　　就在万真觉得自己要被陈墨气死时，他突然想到一个关键问题：“你好像还没成年吧？哈，雇佣童工可是违法的！”

　　陈墨脸黑了一瞬，他似乎从不愿意被提及年龄问题。但他很快就歪了歪头，冲着专注骑车的万真笑道：“师兄不说，谁又能知道 。暑期工而已，不至于要查身份证吧。再说了，你看咱俩站一块，谁更像未成年？”

　　万真气得刚想回头骂他，突然猛地一刹车，陈墨一个不防备，直接趴到万真背上，咬牙切齿道：“师兄，你背可真硬。”陈墨虽这样说，却没见他有起来的样子。

　　万真没空同他斗嘴，连忙下了车。陈墨看清楚情况，嘴角一勾，“这下摩托车是非买不可了。”万真径直向前走，拍了拍轿车的门，问道：“您没事吧？”车窗缓缓落下，车主声音低沉：“您觉得呢？”

　　是昨天那个人。

　　昨天的事他本就很抱歉，说话自然就软了些。但他看了看白云生车上的凹痕，又看了看自己扭曲的车筐，回想了一下事情经过，决定还是理智处理：“我是正常行驶，您的车突然转弯且没有打转向灯，恐怕责任不在我，恕我不能赔偿。”白云生脸梗了一下，一字一句道：“我好像没有要求让您赔偿，您不用这么急着撇开关系吧。”旁边的陈墨脸一沉就要开口，谁知白云生抢先一步说：“既然您说责任在我，那您的车我照价赔偿，但我有件小事，不知道您愿不愿意帮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