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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我是秦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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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仓惶捡起相册,紧紧抓住,起身走向里间。
      里面的装修风格迥异,和外面相比就是另一片天地。
      墨蓝色的涂墙,挂满银色铃铛,天花板上横空一道红色泼墨,屋子中间的桌子放满化学仪器,瓶瓶罐罐,凌乱成堆。

      黑色的落地窗帘将外面的光线遮得严严实实,如置黑暗中。

      一个红木家具箱孤零零的摆放在角落处,是这间屋子里唯一落满灰的物件。

      我走过去,费力打开箱子,里面装的不是其他东西,全都是写满字的白纸,黑字笔力险劲,铁画银钩,墨迹透纸。这显然已经被存放很久的字纸。

      没有先前的失措,我从容的拿出病历本,将两者的字迹做个简单的对比。

      从蜿蜒走态上能够感觉到这是出自同一人的手笔,我放下字纸,转向扫视了一圈房间,在视线看到熟悉的档案柜后,悬着的心稍稍放松。

      柜子的锁已经被撬坏,里面被翻的一团糟,我艰难的从里面凑齐文棠涂的资料。

      桐市人,初中之前都是在孤儿院内生活,12岁时被陈氏夫妇收养,两年后去了国外生活,十八岁时陈氏夫妇突遭意外,文棠涂再次回来,之后就是在医院生活。中间这两年的经历是空白。

      这些资料只是简单陈述了文棠涂这个人二十岁以前的基本经历,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姚丽女士的反应为什么会那么过激?还是说,资料里被抹去了什么重要内容?

      不知道在屋子里待了多久,屋里的光线越来越暗,等我幡然惊神的时候,屋内已经昏暗一片,只有门口透出的一点点光线。

      这里好像有一条又一条密丝线,丝密无缝的从这面墙延伸至另一面墙,再到旁侧,形成一张立体的蜘蛛密网。而我,这间房子里的唯一一个活物,直立立的被束缚于这网中,任由这网一点点收紧,但我却不得半分动弹。

      我从喘息微急变成大口呼吸,胸口下方开始隐隐刺痛,渐渐的,心脏跳动剧烈,我甚至有一种心房负荷不住心脏跳动的惊吓感。

      “唔——呕——”
      我憋得难受,双腿不知道怎么的,像是没了力气,软棉跪地干呕起来。
      可无奈我今天就吃了一个面包,呕了半天也只是干打雷不吐雨。

      难受之余,我的目光落到腿边的窗帘角上,伸手用力一拉。

      “哗啦——”
      窗帘被拉开,远处的天边尚有落日余晖,小半轮太阳正在以非常缓慢的速度下沉,整片天空被残阳映照的如同落了血迹般漫浸的一幅画,如魅如魍 ,困顿可怖。

      我很久没有看到过这样的落日,我甚至有些迷恋。盘坐在哪里看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残阳,直到它下沉到我看不见,一度忘记了自己现在所处的地方。

      太阳下山了,我收拾收拾手中的东西,点开房间中的灯,灯管瞬间通亮,光线极佳。我再次打量这间房子,顺便看眼外间,心潮翻涌。

      ……

      “啪”
      我没再停留,关了灯,从容不迫的锁上一道道门,走向电梯厢,上二楼准备回诊治室。

      “叮——”
      电梯打开,我刚抬头就瞧见方平站在电梯前,愣了愣,“你怎么来了?”

      方平双手捧着一个纸箱子,里面装满杂七杂八的碎物,胳膊弯处还挂了一个袋子,我绝微瞥了瞥,是他的几件衣服。

      他见我神情奇怪,解释道:“秦医生,我以后不会来了,所以想来把东西收一收,刚去您那里想和您告个别没想到您不在。”

      “不来了?”我看看他,语气严厉:“为什么?你的病还没有治好,你乱跑什么?”

      方平双眸微敛,面颊凹陷,随后瞪着一双像珠子一样的眼睛,低低叹口气:“秦医生,您没有必要对我这么好,我的病我心里清楚,该治的我都配合治了,可这压根就不是人为和药物可以控制的,我的情绪掌握在别人手中。”说到这儿,他声音沙哑染上一丝湿润,如泣带血。

      “我没办法去拥抱一个残缺的自己,我也已经没有挣扎的力气了。”

      方平望向我,我接过他的目光,那双眼睛到底是变不回从前的光芒四溢了。

      空洞的让人光是看一眼,心里就慌的发毛。

      可我越想越气,越气越想,嘴角抽搐发抖,“什么叫做你自己的病你心里清楚?你要是真这么清楚,当初干嘛还来医院找我给你看病?!你的病情是加重了,可你就这么放弃,你甘心吗?!”

      “方平,你说话啊!你开口说啊!”
      我变得怒不可遏,仿佛全身上下都流淌着怒火,可同时我的眼泪也不要钱的从眼眶中争先恐后而出。

      【嘘,秦米,你别这样,安静。】

      在我的身体里出现一个冷淡至极的女声,她叫停我的怒火,很快她又说。

      【你救不了他,就放他走吧。】

      我走出电梯,伸出手,食指指向一旁,“要走就给我赶紧滚!”

      方平复杂看我一眼,走进电梯。

      突如其来的怒火让我的身体彻底撑不住了,一路踉跄跌回诊疗室,推开门,屋内没开灯,寂静如许,姚丽女士坐在摇椅上昏昏沉沉的睡得很熟。

      我轻唤声:“师傅。”

      姚丽女士没有回应,呼吸绵长均匀,我听着竟有几分安全感。

      我靠在门上缓了缓,我最近反常的厉害,刚才对方平凶狠的样子我几乎是下意识那么做,怎么了呢?怎么突然对他这么怒气腾腾?

      他不过就是我的一个病人。

      “你怎么站在哪里?”
      我回神,见姚丽女士缓缓起身,连忙拍了下开关,屋子一扫暗淡。
      “喝水吗?”我接杯热水。
      姚丽女士摇摇头,带着睡醒的惺忪语调,“不了,我打算回去继续睡,今天这太阳晒得我太舒服了。”

      我哼了声:“您可真会享福,我这一下午可忙了不少活呢!”

      “呦,整理好了东西了?”姚丽女士笑。

      我抿唇,“师傅,你明天在医院里吗?”
      “明天?明天几号?”
      “明天是九号啊,刚好是你生日。”我道。

      姚丽女士一听是九号,皱眉头痛,“唉,怎么又过生日?一年一年的过的也太快了。”

      我笑了,打趣道:“你明天是不是要去沈家过?”

      姚丽女士没给我好眼色,“谁说的?我明天还有事,忙着呢!”

      “你要出去?”
      “对……”姚丽女士说了半截,停下来,附身凑近盯着我说:“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怎么感觉你是在盼着我走?你要在医院里做什么大事?”

      “我警告你啊,这医院可是你的,任何东西损坏了,可没有人给你赔的。”姚丽女士一本正经的叮嘱我。

      “噗嗤。”
      我推开姚丽女士,“你在想什么呢?我就是看医院的设施太烂了,想给重新捯饬捯饬。”

      “啧。”姚丽女士一脸惊奇看着我,“你有钱吗?”

      “没啊,我准备把医院卖了,换点钱离开这里。”我尽量让自己说话的时候嘴唇不抖,不露出破绽。

      “卖医院?!你疯了?”姚丽女士瞬间清醒。

      “不是啊,我就是觉得自己这么多年都在这么一个房子里困着,有点难受。”我假装很受伤,眼睛看向别处。

      姚丽女士眼褶深了深,“小秦米,你怎么就不懂呢,这里就是你的天地。”

      “为什么?师傅你这样说的理由是什么?为什么你从来都不提我以后怎么办?我是过去做错了什么事吗?所以以这种方式惩罚我?”我语言激动,但心里毫无波澜,因为这和我预想的画面没什么不同。

      姚丽女士和我对视上,眼神犀利:“你当初自己发誓,这辈子不愿意再出去,渴望就地自我圈禁,你已经向那个人赌过约。你不能违约。”

      ……
      “……什么意思?”我语气软下来,怔住。
      姚丽女士避而不答,只是继续盯着我看。

      我镇定自若,吐字沉稳:“我在问您,是什么意思?我如果违约了会怎么样?”

      姚丽女士笃定:“你记不起来的,你没想过你为什么一直以来都是记忆残缺吗?”

      “记忆障碍,小秦米,人残缺的东西往往都是他不想要的,即使它可能会珍贵,可一但对于主人来说不想要它了,那它的存在就是没有意义的。

      既然曾经的你已经做了决定,那么现在的你就在为过去的你负责。”

      闻言,我眉宇松动,我这些日子一来建立的决心如数崩塌。

      “小秦米,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吗?”姚丽女士把我拉进她的怀里,轻声诱哄。

      我闭眼,在心里反复问自己。
      这样真的好吗?
      可我心里总是空落落得,好像只有一半的我活在这世上。

      【我没有办法去拥抱一个残缺的自己。】

      我好像,
      也不能。
      不能去拥抱一个残缺的自己。

      “没事的,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姚丽女士的声音淡淡从头顶传来。

      我嗅着她身上独有的香水味儿,眼睛再次睁开。

      我必须要找回从前的我,无论好坏,我都将全盘接受,但我,永远也无法去抱着一个看起来一切安好的一半的这个我。

      我不甘。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我是秦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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