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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0+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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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我听的满眼糊涂,问他:“你说什么?”
方平哼溢出一声笑,“没什么。”
“秦医生,我不想说了,我有点累了。”他疲态丛生,身子坐直,双手搭在桌子边沿,十指瘦长,皮骨嶙峋。
我:“那就不说了,今天先到这里。”
方平起身,在转身的瞬间问:“秦医生,我现在可以去豫园看看莫杰吗?”
我想了又想,想继续劝阻他,但话到嘴边却变成:“去吧,不过要等一下,等我今天把病历写完后,明天我和你一起去。”
方平停下,“你要和我一起?”
我看他一眼,“怎么?不行吗?”
方平对视看过来,沉默好一会儿后,说:“没,就是没想到秦医生会和我一起去看莫杰。但麻烦秦医生去的时候不要穿别的其他衣服,不然莫杰会认不出来我们的。”
“我知道了,出去的时候记得把门带上。”
“啪嗒——”
很快传来一声关门声。
……
我翻箱倒柜的把冉然的病历找出来,写下她最后一张病历,然后抹胶,封本,归档。诊疗室里有一个比较小的档案柜,里面薄薄厚厚的本子都是这些年我亲手归档的。
小柜子里被装的满满当当,我双手环抱,腿站的笔直,嘴巴里含着薄荷含片,此刻后劲儿排山倒海的倒回浪潮而来。
“滴滴——”
我听到楼下车喇叭声儿,应该是姚丽女士回来了,抬头看了眼墙上挂着的钟表,刚到九点三十分,今天回来的很早。
沈春画那边作的妖估计是沈春雨做的,她故意将那些人闹的人仰马翻,图的就是一个乐,她在霸占沈春画的身体时也有保护沈春画的想法,只不过她自己没有发现而已。
只是那边哪里是这么好对付的,当初沈春画被送来医院的时候,年纪还小,神智并没有像现在这样弱龄,但对方“叮嘱”我说。
不必特意费心治疗,保持原状就可以。
唉,也不知道姚丽女士去了那边是怎么说的,两边可都是不好糊弄的主儿。
“小秦米,给我倒杯水。”说曹操,曹操到,姚丽女士走进来,几乎是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整个人有气无力的。
我边倒水边调侃:“你去那边打架了?”
“我倒是宁愿打一场架!一群老骨头,难招架的很!我从去了,人家的嘴就没停过,一直叭叭叭的说,看得我都想直接给他粘上!”姚丽女士一提到这事,就情绪激动的不得了。
我递给她水,坐在桌子角上:“你怎么让他们消停的?”
姚丽女士一口气喝完后,说:“我?你师傅我可没那本事。”
“那是谁?”我好奇。
“沈含木。”
沈含木?!
“他回来了?”
姚丽女士点头,“对,不过看样子他是今天才回来,估计是不知道沈春画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含木是沈家三子,也是沈春画的表哥,今年四十多,在沈家他是那个掌握话语权的人,但今日这种小事他竟也插手管,实在是匪夷所思。
我把目光瞄向姚丽女士,意外的发现她的口红变淡不少,“师傅,你口红怎么回事啊?”
姚丽女士闻言,颇为洒脱抹了抹唇角,“啊。”她觑了眼指尖那抹淡红,略思索了下,“哦,忘说了,你师傅我使了一点美人计。”
听她这么说,我往后退了半步,却被姚丽女士瞬间抓包,“你这动作什么意思啊?怎么?你师傅我也是有魅力的好吗?”
我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是是是,委屈您了。不过,他没找您麻烦吗?”
沈含木对沈春画这个表妹并不上心,沈家家大业大,养这么一个弱龄“女童”压根不费力,所以也并未亏待过沈春画。
只是……我不太明白的是沈含木那么奸诈的人,为什么对待沈春画这个隐患手段如此温和?
“别想了,想破脑袋你也想不通的!”姚丽女士直接打断我,自己径直走到饮水机旁接了杯凉水,倚靠着玻璃柜。
“这么想知道?”她笑。
我点头,“是。”
“沈家的财产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家族财产,也就是保障沈家无论在什么时候都能独善其身,不受任何影响。”姚丽女士见我听得认真,就没停,继续科普道:“还有一部分是个人财产,也就是能够流动掌控的资金。
沈家产业涉及各行各业,现在这些业务都在沈含木把控着。”
“嗯。”我应声,这个我知道,不然依沈家那样的虎穴龙潭,不可能放任沈含木一人独大。
“但沈含木手上的所有产业的法定人都是沈春画。”
姚丽女士这话像是猛地投了一个深水炸弹一般,我被吓得不轻。
“那他为什么不直接处理掉沈春画?而是留着她?”
对啊,要是照这么说,沈含木就更没有留着沈春画的理由了!
“你傻啊!”姚丽女士看不下去,嗔骂一句。
“单单是沈家这个牌子就已经代表了很多,沈含木是个商人,商人最懂的什么是利益最大化,所以他脱离不了沈家,自然也不会对沈春画怎么样。”
哦。
“方平怎么样?”姚丽女士问我。
我想了一会儿,还是打算实话实说,“我准备明天和他一起去豫园。”
“你疯了吧?你忘了你之前晕倒的事吗?”姚丽女士指的是我两年前在豫园晕倒的事情,在我的记忆中豫园这两个字总是带着惊悚的色彩。
我:“但我必须要去,不然他会越来越严重。”
姚丽女士目光别具深刻盯着我一番:“你不是为了方平,你是想调查调查,我这几年有没有骗你,对吗?”
我沉默。
我在医院待了这么久,对于外界以及我自己的信息都是从姚丽女士口中得到,可我身上总是出现一些理不清的事情,我想要自己搞清楚一些事情。
“师傅。”
“嗯?”
“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信任的人只有你。”
“但是我……”
“停,别给我搞煽情的。”姚丽女士做个暂停的手势,轻松道:“小秦米,我知道,你从来都不是一个逆来顺受的性子,没人能随意拿捏你。可你要知道任何东西都是有边界,越了那个边界,所有事情就都可能变了样。”
“当然了,你要真的想做什么,我是拦不住的。”姚丽女士边扭动脖子舒缓僵硬,边挑了个眼神给我。
“我知道,师傅。”
“行吧,你去电动椅上躺着,到问诊的时间了。”姚丽女士纤手指向一旁。
我听从她的话,走到电动椅旁,乖巧的仰躺上。
夜里,电动椅上凉的像一块冰,怵得我浑身一刺。
“滴——”
按键响起,身旁两侧逐渐升起淡淡的檀香,泛着一股子腊梅味儿,我绷紧的神经在这一刻得到放松。
我看着天花板上暗装的孔灯,缓缓闭上眼。
“不要想多余的,你只安心睡觉,你会见到你想见的——”
姚丽女士的声音在我耳边逐渐变得飘渺,我知道,我开始沉眠了。
……
姚丽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秦米看,终于,看到她面容肌肉松缓下来,才掏出手机,按下1键。
“喂。”那边声音一如往常的冰冷。
姚丽:“我按照你的话说了,她已经睡着了,接下来怎么做?”
“你不用管了。”
“嘟嘟嘟嘟——”电话被掐断。
姚丽若有所思,没停顿多久便抬脚离开诊疗室。
11
深夜。
天空中的星星多的出奇,就连很久都没有出现的月亮也圆满高挂在空中。
草地上映衬着月星芒,在旁边有一个少女席地而坐,身形单薄,在暗夜中看起来瘦小又可怜。
没一会儿,从树丛后方有一个略高的人形朝她走去,手上握着一个尖锐的东西。
少女似乎感觉到了身后的不对劲,正要转身查看时已经晚了,那人手上的东西深深刺入她的后背,鲜血呈涌流直淌,于此倒地。
目睹了整个过程的我顿时被吓的心慌意乱,但事情并没有结束,那个人突然抬头,迷茫嗜血的眼睛朝我待的方向看过来。
她。
她怎么。
她怎么和我长的一模一样。
就连鼻梁右侧处的那点痣都一模一样。
为什么。
我接受不了,我开始拔腿往反方向狂奔,一刻也停留不了,我跑的双腿发软,可我总觉得身后有人在追着我。
为什么?为什么会有人长的和我丝毫不差?还是说我曾经真的杀过人吗?
“天梦。”
一个声音叫住我,忍着心里的恐慌骇意,我的双腿被定格住。
还是那个人的声音,我努力压制住心里发毛,四周不知道什么时候亮了起来,如同太阳烤炙,煎熬难耐。
他走了过来,穿着一身黑色正装,打了一个暗红色领带,可我还是看不清他的长相,哪怕他已经越走越近,离我只有几步之远。
“天梦!”
声音暗哑,低沉有力。我被从情景中抽离开。
睁眼,眼前朦胧一片。
我嗓子干涸,手指动动,唤道:“师傅,我想喝水。”
话音未落,就有人给我手中塞了一杯水,我正要起身给姚丽女士说赶紧回去吧,可玻璃杯砸碎的声音替代了我要说的话。
“你是谁?”我强壮镇定。
他转过身来,那张困扰了我很久的脸终于展现在我面前,但我很清楚的知道我不认识他。
这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引出了我还没熄灭的恐慌不安。
“天梦。连我都不认识了吗?”他抿嘴笑,笑得我心里发毛。
“你认错人了,我叫秦米,这里是医院,请你出去。”我哑声呵斥。
但这个人脸上没有一丝恼怒,两指夹了一根白烟,“吧嗒”一声,打火机火光亮了起来,燃烟丝。
他深吸了口烟,喉咙上下滑动,烟气从鼻翼飘出,整张脸又被遮盖了起来。
我被这烟熏的眼睛疼,下意识眯起双眼。
“天梦,你逃不了的。”他似叹息又似笃定道。
烟蒂在桌边抖了抖,他手上不知道放了什么东西,我尝试探身去看,可下一秒我浑身难受的厉害。
只能扶手撑着自己,他似乎是察觉到了,走近,一把将我抱了起来。
像那天一样,双臂坚硬如石,禁锢我不得动弹,他离我很近,只需稍稍一低头就能贴上我的额头。
我想挣脱,无奈浑身瘫软发热,没有一丝力气。
“天梦,你知道的,你再怎么伪装,在我面前也只是跳脚蚱蜢,有时候,适当的游戏可以娱乐身心,你好,我也好,但你要知道我这里没有什么容忍度。”
他说了一长串我听不懂的话,在我怔愣时,垂头不带任何感情吻了我的额头。
冰冰凉凉,像是在吻一个尸体般。
“你到底是谁?”我极其平静。
他的唇瓣还停留在我的额头上,呼出的热气喷洒在我脸上,让我有些呼吸不畅。
……
慢慢的,我的思维变得笨拙,连张嘴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而这个男人没有想要放开的意思。
我是终于要死了吗。
死在今天吗。
这是我失去意识前最后的反应。
……
“扣扣扣——”
门口的人敲的很轻,但依旧不妨碍他打扰我清梦的事实,我准备不理他,继续睡。
“扣扣扣——”
“秦医生,该起来了。”
是方平。
我想起来了,今天要陪他去豫园。呼,我长出一口气,算了算了,自己说过的话含着泪也要履行。
我抹一把脸,“好了我知道了!”
在浴室里简单洗漱完,想起方平的话,我又去换了身白大褂。
一切收拾好后,打开门,侧身,“吃早饭了吗?”我问他。
方平摇摇头,“没关系的,秦医生,一会儿我请你在豫园吃。”
我挑挑眉,“算了,算了,我吃两口面包就行。”说着,我边打量他,方平今天很不一样。
我:“你昨天吃了几片药?”
方平眨眼,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说:“我昨天回去后,感觉自己身上很笨重,提不起来劲儿,于是我就多吃了两片您开的新药。不过您别担心,我今天确实感觉比昨天要轻松多了,而且很兴奋。”
我:“……”
难怪。
“药不能多吃你不知道吗?”我语气略严肃。
方平迟疑:“但,昨天姚医生特意来给我说,要多吃两片的。”
“姚医生?”
“对啊,是姚医生,怎么了?不可以吗?”方平眼神疑问,一时有些慌。
我顶了顶腮帮子,“没事,可以,但你这病急不得,要慢慢来,以后还是按照我给你说的剂量服药。”
方平:“好的,秦医生。”
“嗯。”
话虽这么说,可我心里觉得古怪,姚丽女士怎么这么突然给方平加大用量?她不会不清楚洛克加重后的副作用。
让方平保持兴奋状态,就是不想让他变成昨天那样。我叹口气,姚丽女士果真是口是心非,这么担心我也不说出来。
关心是要说出来的。这个小道理她都不懂,啧啧啧,白活这么几十年了。
“秦医生,我们走吧。”
“好。”
我腾出空抓了包面包塞进包里,连忙出门。
由于方平经常到医院,所以有在医院停了一辆小汽车,就是为了防止今天这种情况。
“秦医生,您要开吗?”方平见我直勾勾的盯着他的小汽车,礼貌询问。
呃……
我悻悻一笑,“没有,我就是医院的车太破了,正准备换一辆,看你这车挺不错了,就在想要不换一个和你这车一样的。”
方平脸上倒是没有尴尬之色,坦荡荡,“哦,是秦医生你开吗?”
我连忙摆手,“我不会开车,通常是姚医生开。”
方平:“不会,您可以学啊。”
我扣上安全带,“我不行,我一握方向盘就害怕的不得了。”
【你开车的时候别那么紧张。】
【方向盘不要抓的那么死。】
我晃晃脑袋,记起来今天自己还没有吃药,难怪刚才出现了幻听。
见我掏出药瓶,方平递过来一瓶水,问:“需要水吗?”
我从包里拿出一瓶药液,冲他摇摇头,我习惯了混着药液吃药。
毕竟罗福宁的味道不是一般人能忍受得了的。
“秦医生,你吃的是什么药?”方平语气试探,带着点警惕。
见他这反应,我有点好笑,故意粗着嗓音,“唉,方平,你不知道,我也有病。就是那种易爆易怒,易狂躁。”
方平开车,握着档位的手肉眼可见的颤了下,“秦医生,那你记得多喝水,少生气,生气对女生特别不好。”
我抿嘴笑笑,这孩子真好笑。
豫园离医院很远,几乎背离医院几十公里,现在是秋季,路上的风景很美,可惜我没有那个命。
吃了药的我,睡意昏昏沉沉,没来得及看几眼风景就已经晕头倒下。
……
“秦医生,到了。”方平熄灭车,唤我。
“好。”我迷迷糊糊的拍拍大褂,松开安全带,扭头看向窗外,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豫园里的枫叶红胜似火,即使有一道铁大门也依旧锁不住这秋红枫叶,远远看过去还能看到那顶端掐尖儿的鹅黄色,微风摇曳,霜叶如花。
美极了。
我:“方平,你以前常来吗?”
“……以前常来,出了事就来的少了。”方平情绪突然低沉下来。
我止住嘴,没再问。
豫园是私人园林,所以树木都养的很好,枝肥叶茂。
“秦医生,待会儿你……”方平眼神闪烁,欲言又止。
我瞬间领悟,“你放心,等下我一定小心,不会吓到莫杰的。”
听到我的承诺,方平才稍稍放心。
豫园很大,进去便是一条蜿蜒开阔的路面,两旁落了一地的红枫叶,阳光细碎照在路面上,显得寂静阔辽。
我:“大概还有多远?”
方平不知道在想什么,偏头看向枫树林,上下嘴唇碰撞,发出类似雏鸟的微鸣声。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并没有看到有什么鸟类。
我用胳膊肘碰碰他,“方平?”
“秦医生,你别着急,还有一段路呢。莫杰他在那边尽头的木柴屋里。”他抬手给我指了远处的一个小黑点。
我定睛一看,目测还有几千米远,顿时两眼一抹黑。
为了让方平别再耽误时间,我几乎是拽着他的袖子拉着他往前赶。
一路上方平没再开口说话,临近木柴屋,脸色越来越兴奋,脚下的步子也加快很多。
“秦医生,我们快到了,我们马上就要到了!”言语中难掩激动。
我看到几米之外的房子,心头却涌上一种慌迫的压抑感。
红棕色的木材,屋顶采用的是阁楼飞檐式,暗黑色的瓦片整齐排列,如同鱼鳞交错。
“秦医生。”方平声音放的极低,拍拍我肩膀。
我:“嗯?”
“我先进去,你等下再进来。”方平的神情突然变得像个小孩子,在面对一件许久没有见到的心爱玩具一样,忐忑慌张。
我有些不忍,无言点点头。
他立即露出了笑脸,蹑手蹑脚的推门,在他推门的同时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方平惊喜叫了声:“莫杰!”
这一声莫杰,如遭雷击。
我不敢相信的抬头看去,门里有一个和方平极像的男人。
不是长相像,而是除了外貌外,没有一处不相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