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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3章 渐逝的记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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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子……明子……”
谁在叫我？为什么我听不清楚？为什么身体动不了？好疼！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脸颊暖暖的，是什么？是手吗？已经好久没有这种温暖的感觉了。
“……好多血……明子……你醒醒啊……”
是雅如的声音。为什么她的声音听上去那么惊慌？
雅如蹲在床边小声抽泣，泪水模糊了视线，然后掉落在明子的手臂上，划出一道冰凉的水迹。
雅如的手被轻轻碰触，但她并没有注意到。
“你哭起来真的很难看。”
突来的声音让雅如停止了哭泣，她睁大眼睛，发现明子正温柔的望着她微笑。她用手背抹去眼泪，再次确认明子醒过来了。然后，她放声大哭。
明子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哭泣。有时候哭是一种最好的发泄。
爸爸，你知道吗？在这个世界里有个人愿意为我哭泣。这样就好，这样就好，至少我不是孤单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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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近午的时候，雅如还依旧乖乖地守在明子的窗前，没有说一声“饿”或是“累”。这样的雅如让明子觉得有些难过，因为这种异乎寻常的懂事代表着雅如现在很害怕，就像曾经的她一样。
明子挣扎着坐起身，微笑着问：“今天想吃什么？”就像平常一样。
“雅如不饿，可是明子一定饿了，是吧？明子想吃什么？雅如做给你吃，好不好？”
“你会做吗？”这句话一出口，她立刻就后悔了。
“我……”雅如懊恼地抓紧自己的衣角，许久说不出话来。
明子仓皇地捏捏雅如的脸，笑着说：“逗你的，我已经没事了，可以做很美味的午餐给你吃哦！你只要乖乖等在这里就好了。”明子俯下身准备穿鞋下床。
“不可以！”雅如按住明子，不让她乱动，“你只要告诉我怎么做就行了，我一定能做得来。”
“你连厨房都没进过，怎么做……”佐藤明子，你是笨蛋吗？同样的错你怎么可以犯两次呢？
“我……”雅如愧疚地低下头，不安地绞着手指。
正当明子欲安慰她时，雅如的一句话却让明子发呆了好久。
“我真的没进过厨房吗？失去记忆之前也没进过吗？在那个世界里，我也是这样吗？”
“不……不是……”也许不是这样的……吧？
“我有时会想，以前的我，在另一个世界的那个我，也许会比较聪明些，也许会做一些能帮得上明子的事。因为，我觉得现在的我，在这个世界的这个我很笨，很麻烦，是个累赘。”
“不，不是的。”雅如不是累赘，绝对不是！在这个世界，如果没有雅如，她会活不下去的。可是拙于词令的她却难以向雅如说明，她只能慌张地抱住雅如，在她的耳边不停不停地重复着说：“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
“可是……”雅如还想说些什么，但自明子身体传来的剧烈战抖让她闭上了嘴。
可是，你想知道以前的你是怎样的，对吗？……那是我无法回答的，因为……因为我也在忘记，忘记属于那个世界的我自己。没错，这就是我一直以来的不安。一个正在遗失记忆的我是无法回答你的问题的。
初到这世界的时候，我就已经感到记忆在大段大段的消失了，虽然不似你般迅速，但这已经吓坏我了。现在的我甚至忘却了与你的相识。我们应该是很熟的吧？但为什么我想不起我们在一起做过什么？而且我……甚至连爸爸妈妈长什么样子都要想好久。
我好害怕，爸爸。我到底怎么了？我要怎么做才能留住那些记忆呢？
“帮我找些纸和笔来，好吗？”明子放开雅如，柔声说。
“哦，”雅如匆匆奔出门。
明子深吸了一口气。好，就这样，就这样，你能做到的，佐藤明子！
不多时，雅如狼狈地抱着笔墨纸砚跑进来。“明子，你要这些做什么？”
“写东西。”没错，写东西，在她还没有把另一个世界全部都忘记的时候。
“可是你还没过东西……”
“这比吃饭更重要。”明子趴在床上，把一旁的椅子拽到近前。
“要不要帮忙？”雅如茫然地问。
“不！……好！你也要写，把你会写的字都写下来。”明子塞了一支毛笔在雅如的手中。
“为什么？”
“我不要你成为一个连字都忘记如何写的人！”
“可是，为什么我会忘记如何写字呢？”
明子放下笔，双手握紧雅如的双肩，第一次如此严肃郑重地对她说：“听着，雅如，这也许只是我多想，但，我从没这么害怕过。”
“明子……”雅如不安地看着她。
“我们，你还有我，我们都在渐渐忘掉那个世界的东西，甚至……”明子哀伤地雅如，连字都开始说得不清楚了，“雅如，我总是这么叫你的，是吗？”
“是啊。”
“可是，天下没有‘雅’这个姓氏的，你知道吗？”
“傻瓜，我当然知道啊！‘雅如’是我的名字，我姓‘佐藤’，因为明子是我的姐姐，所以我当然和明子是同一个姓氏啊！”雅如望着她，眼睛亮亮的。
“雅如……”明子的泪落在雅如的背上，凉凉的。
雅如，你到底明不明白我在说什么啊？
雅如用头揉蹭着明子的肩，轻声说：“明子忘了我的姓氏也没关系，因为我还有明子，只要有明子在我身边就好。”
眼泪像决堤一般夺眶而出，不知有多久她没有这样放肆地哭过了。自从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她一直强迫自己要坚强，因为她还要照顾雅如。
可是她只有十九岁，她应该也……也有哭的权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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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过之后，日子依然照常，不是吗？哭泣不能改变既成的现实，哭泣不能帮她们走出困境，甚至哭泣不能帮她们赚到一文钱。这是她伤愈后的几天后得出的结论，这个世界比她原来的那个更冷酷无情，它不会给予她们温情的关爱，它只会让她们在残酷的现实中一次次跌倒，然后它便可以冷眼旁观了。没错，事实上她没能找到一份能养活她们两个人的工作，她得到的只有旁人的嘲讽和鄙夷。
同时，她也知道了，她逐渐忘却的不仅仅是那些痛苦的哀伤的过往，还有那些她赖以生存的技能，例如写字、计算、制衣……或者更多。有时，她会忘记上一刻还记忆深刻的东西。
爸爸，我记得你常说，要享受现在所拥有的，可是抱歉，爸爸，我还无法真正享受此刻，我担心我拥有的会越来越少，担心连你常说的这句话都会被忘记。我无法像过去那样运用知识，无法像过去那样使用自己曾经熟悉的东西，甚至无法准确地计算出我所在的这个世界究竟距离原来那个世界有多远，因为我记忆中的那部分可怜的中国历史正在迅速溶解消逝……而且，我是个怪物，在这个世界里。我无法像这个世界里的人那样说话，那样行走，因为我并不聪明，学习那些对我来说好难……也许，过些日子我连现在说话和行走的方式都会忘记，我可能会比现在的雅如还要无助。可是、可是，我一直一直在努力，努力地笑着，努力地不要让自己忘记你，还有妈妈……
爸爸，在我所仰望的这片星空里，可有属于你的那颗？不要因为这一千年的距离，让你远离我，永远不要……
“姑娘好雅兴！”
深深沉入自我世界的明子，并未因为这句打破深夜寂静的话而回神，她依然依在门边静静地望着夜空发呆。
这让那位说话者有些吃惊，他走到她身后，轻拍她的肩。这样的动作对于他来说，算是罕有了，若非她拥有一张与钟凝相似的脸，他连看都不会多看她一眼。
“啊？”明子木然转身，痴痴地望着他的脸，然后赫然发现面前站着的竟是那夜曾到访的不速之客。“啊！你又来干什么？”明子本能地全身戒备，状似一只临敌的刺猬。
林止羽面带微笑地缓缓走到她面前，用两根手指抬起明子的脸。“我来当然是寻找我的猎物，难道是与你月夜幽会不成？”
明子想用力甩脱他的手指，可奇怪的是那两根手指像在她脸上生了根似的怎么甩也甩不掉。
“做笔交易如何？”林止羽嘴角露出一抹妖艳的笑。
明子一直后退，直到退无可退时，她不得不要紧牙关面对这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家伙。没错，尽管他是俊美非凡的，但依然浑身透着让人胆怯的森冷。“我不是商人，我从不做生意。”
“不想知道交易的内容吗？”
“不想。”
“别回答的那么快，也许你明天就会来求我跟你做交易，也不一定喔！”
“没那种可能性啦！”明子强装镇定。
林止羽放开她，晃动一根手指，“不、不、不，我打赌你会的。”
明子拿衣袖用力擦拭着自己的下巴。“不会啦！”
林止羽依旧微笑着。“那我们走着瞧吧！”
没那个必要吧？“好，那你可以走了吧？”拜托，她不想惹事，最重要的是她惹不起。
“好吧，”他轻轻一纵跃上院墙，然后转身说，“我叫林止羽，别忘记！”说完，即消失在夜色中。
“林止羽……林止羽……啊！是隔壁大宅的林止羽？那个喜男色的林止羽？”明子颓然坐在地上。
爸爸，老天又在捉弄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