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心（重写）》一生之水

10、第9章 血腥花园

　　爸爸，我好像做错事了耶，怎么办？

　　在清冷的夜里，明子孤独地站在水边，看夜色中花木轻摆，看水光闪动处灯笼缭乱的倒影，直到烟雾般的细雨徐徐飘落打湿了她的头发，沿着脸颊慢慢滑下，直到她感觉浑身发冷，额头滚烫，直到视线模糊，意识不清，倒在冰凉寂静的花丛间。

　　迷蒙中，她听到有人尖声叫喊，脚步凌乱，但她无法睁开眼，无法告诉那些人她其实只是想这么静静呆着而已。

　　有人倾身将她抱起，她的身体因为那个人的体温而感觉到些许温暖。

　　“该死的你又做了些什么？”这声音从她上方传来，近在咫尺。

　　明子轻起嘴角，头轻轻贴近那人的胸口。她的身体开始随着有节律的步子轻轻晃动，在每一次下沉的瞬间感觉水滴在指尖汇聚。

　　亲爱的爸爸，你知道吗？我一直在寻找这样一个温暖的怀抱，一直，一直，可是我想，我已经不配拥有了，连我自己都开始厌弃这个冷酷的我了。

　　她听到门轴扭动的声音，有些刺耳，然后她被放在床上。

　　“把她弄干净。”

　　有撩动水的声音，接着是水溅落的声音。有人用温热的布巾帮她擦拭额头和两颊，有人除去她的湿衣盖上被子。

　　“好了吗？”

　　“是的。”

　　“出去。”

　　她感觉有人在她床边坐下，冰凉的手指滑过她的脸颊，停留在她唇下。

　　“如果这是你该多好……”

　　这话语声湮灭在她耳迹，她感觉那个人的些许湿发贴在了她的侧脸，让她不自觉地嘴角抽搐。

　　“我在这儿已经等了你六年，我不清楚我还要等到何时。你说过待一切结束后，就与我移居于此，你从没跟我说过谎，从没有过，这次也不会，对吧？”

　　亲爱的爸爸，你知道吗？这个男人竟然对着我和另外一个男人说话耶！

　　S S S S S S S S S S S S S S S

　　次日，明子从睡梦中醒来，感觉射入房间的阳光有些刺眼，感觉额头依然滚烫，但她能站起来，虽然感觉身体有些飘忽。大概是发烧太多次了吧，习惯了疼痛，习惯了晕眩，也习惯了各种不舒服的感觉，似乎身体已然认同了这就是一种常态。她穿上衣服，走出门，发现此时已是晌午。门边坐着经常出入她房间的那个丫头，还在打盹。她似乎从没问过这丫头的名字，不知该如何称呼她，也从没称呼过她。她无意叫醒她，而是径自在花园和回廊间游走，任清风袭来，撩动衣摆。

　　该去感谢他吧？毕竟他为她做了那么多事。打定主意后，她低头疾步前行，竟然硬生生撞在某人身上。

　　“喂，你走路时从不往前看吗？”

　　“耶？”明子抬起头，发现那人是林止羽，立时换上笑脸，说：“林公子，好巧哦，您出来散步吗？呵呵！”有钱人就是很闲，怎么他都不需要赚钱养家的？这么大一个园子每天应该花费很多吧？难道他是做强盗生意的？很有可能涅！

　　“你不是还病着吗？”林止羽说着伸出手覆在明子的额头上，下意识的。

　　明子的嘴角开始不自觉地抽搐，使劲翻着眼看他的手掌。“喂，林公子，您没意识到您这动作等于在谋杀我吗？拜托，我已经病得够厉害了，您再这样摸下去，我会晕倒的。”

　　林止羽的脸色顿时铁青，赌气把她抱进怀里，还生生把她的头按在自己胸口。

　　“我完了！”明子在林止羽怀里闷闷地说。看来这男的病得比我还重，连男女都分不清了。喂喂，同性恋可没这样的。难道还要我再重申我是女人的事实吗？

　　“……”

　　“我听福伯说了，他们都死了，没留一个活口。我想蝶园门口挂的那具剥了皮的男尸应该是钱昊吧？我不赞成杀害那么多无辜的人，但也许这才是最简单也最有效的方法。我该对你说声谢谢的。”明子抽出双手，环抱住林止羽的腰，感觉他好温暖。即使是偷来的温暖也好……

　　“你是第一个没有听到之后，立刻说我残忍的人。”他似乎没有意识到明子异常的举动。

　　“是吗？他们的死活与我无关，我只在乎雅如。如果只能以这种办法去解决，我也会去做。”

　　这次可以用惊异来形容林止羽的表情了。

　　“实际上，我希望当初握着斧头的不是雅如，而是我，我会用斧头直接砍下他的头……”话刚说完，明子的胃里就开始翻江倒海。“抱歉！”她猛力推开林止羽，趴在栏杆上一阵狂吐。

　　林止羽静静地站在一旁看她吐完。“你说过‘任何方法都无所谓’。”

　　这话听上去像是个自觉无辜的孩子的抱怨。

　　明子无力地转过身，颓然滑坐在地上，扬起头微笑对他说：“原来，说是一回事，做是另一回事。”她无法向他解释他所做的这些在她原来生活的那个年代是多么的罪恶和不可原谅，不，这只是借口而已，她清楚谁才是那个祸首，她清楚她自己有多么卑鄙，她假借林止羽之手抚平心中的怨恨，却也无耻地把罪责推给了他。

　　“钱昊一家不该杀吗？”林止羽平静地问着在他而言只有唯一答案的问题。

　　明子只是望着他，以从未有过的温柔眼光。

　　“你平常不是很多话吗？怎么不说了？”被这样盯着看，很不自在欸。

　　“你幸福吗？”

　　“你在说什么鬼东西？”

　　“你不幸福吗？”通常只有不幸福的人才会喜欢杀戮，就如她自己。

　　“我从来没有考虑过那种事。”

　　“决定了！”明子深吸了一口气，猛然站起身抱住他，“从今天起，我要让你幸福！”很顺便地把嘴角的秽物一并抹在他的衣服上，呵呵！好绝哦！

　　“喂，闪远点！你好脏啊！”林止羽眉头皱起，猛推了她几次，依然挣脱不开。原本可以轻易把她打晕，扔出去的，为什么不这样做呢？他开始意识到即使他不把她当成钟凝，也会对她给予小小的纵容。

　　“干脆我给你生个孩子吧！”明子心血来潮地说。

　　“什么？”林止羽的眼睛都瞪圆了。

　　“你不喜欢孩子吗？”明子偏着头问他。

　　“不是！”林止羽咬牙切齿地说，“我只喜欢男的，你不明白吗？”

　　“那……那个……”

　　“别吞吞吐吐的。”这丫头简直是上天派来整他的。

　　“女人不行吗？”明子试探着问。

　　“……”

　　“那……你有没有上过男人？”说完明子的脸都红透了。

　　“怎么可能？”这次林止羽真是受够了，他一巴掌按在明子的脸上，把她推开。

　　“那……被男人上过？”明子还不知死活地问。

　　“佐藤明子！”林止羽大吼。

　　“有！”明子条件反射似的答道。

　　“你去死吧！”

　　接着明子的身体就像沙包一样飞了出去，砰地一声撞在墙上。惨的是，她竟依然清醒，在身体无力地下坠时，她看到林止羽决绝地转身，离去，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她的嘴角突然上扬，笑容如花朵般妖艳绽放，只是有些残酷。

　　也许，也许……只有血才能偿还血，只有痛才能偿还痛。

　　她抬起手摸了一次后脑，湿湿的，热热的。

　　啊，原本还以为我的血会是冷的呢！

　　耶？好像旁边多了个什么东西哦？她猝然转头，竟发现一个穿青色长衫的漂亮少年站在花园中望着她。咦？好像有些眼熟哦，在哪里见过呢？唉，最近似乎有些记忆力衰退耶！真让人伤脑筋呢！她应该还没老到那种地步吧？总之，打声招呼先，别让人以为她没家教。她伸出那只血淋淋的手，轻轻勾了勾中指，微笑着朝少年喊：“喂，你站在那儿多久了？”

　　少年没有动，只是面无表情地回答：“很久。”

　　“哦？”明子突然站起身，一跃跳过栏杆，大跨步走到少年面前，“那么你听到了很多啰？”

　　“是很多。”少年依旧坦然回答。

　　“很多？”

　　“足够多了。”

　　明子一把薅住少年的衣领，将他拉近自己。“说句谎话不好吗？”她眸光黯然，将早已藏在袖中匕首送向少年。

　　仿佛可以听到血肉的撕裂声，她震惊地低下头，看见少年的左手五指刺入她的前胸。“喂，你好像……摸到不该摸的地方了耶。”

　　“我知道。”

　　明子苦笑。这年头儿真是有理都没处说去呀！算啦，不就是被人吃吃豆腐吗？不算什么！“那你总该……让我知道是谁在对我性骚扰吧？”

　　“？”

　　“我是在问你是谁？”天啊！这辈子没这么费劲过。

　　少年轻笑着贴向她的脸。“你的记性真的很差！”

　　不说算了！“那兄台，敢问你是来干什么的？”眼前的景象开始摇晃，她知道以现在这种失血的速度她坚持不了多久。

　　“让开!”

　　耶？这声音我熟！嘻嘻，救星来啰！明子灿然微笑，转头时一只修长的手自她脸迹擦过，只是一瞬之间，鲜血喷溅，那少年猝然倒地。明子怔怔地站在原地，感觉脸上有温热的液体在滴落，她不敢去触碰，只是痴痴地说：“我好想回去。”

　　“喂！”林止羽扯了一下她的肩，不料明子却因而站立不稳而轰然倒地。

　　仰面躺在草丛间的明子，痴痴地望着林止羽。“你回来啦？”

　　林止羽不答反问：“你受伤了？”

　　“受伤了吗？不会痛呢！”明子笑着说。

　　“你白痴吗？”林止羽撕开明子胸前的衣服，仔细检查，勾起嘴角说：“原来我早就被盯上了。”似是自言自语。

　　“欸，林止羽，你是我今天遇到的第二个色狼耶！”

　　“闭嘴！”

　　明子笑了笑，转而看天，有些凄然。

　　爸爸，我开始越来越不理解这个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