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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念卿(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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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离魔域的主人自从换了楚千辞,就鲜少与外界来往,如今自给自足,反倒成了与世无争的世外桃源。
楚千辞驾临怪楼那日之前,魔族右护法花颜错给他递上了一封请柬,黄纸信封上以朱笔写着“魔尊亲启”。
楚千辞接过信封,打开请柬,只看到了寥寥几个字——怪楼,罪千丝重现。
他的神色陡然变冷。
花颜错道:“属下巡视时,发现这封信被人用杏花枝钉在门柱上。”
楚千辞修长的手指划过杏花枝,只见花枝之上还沾着清晨的露水,遂双目半阖,若有所思:“这是天衡山上的杏花,开得真好。”
花颜错惊诧:“尊主何以见得?”
楚千辞看着盛放的杏花道:“如今是深秋,哪里见得杏花?只有天衡山有一片杏花林,那里的杏花终年不败,都是因为小十一用他的木系灵力养着。”
而那些杏花树,都是我亲手种下的。
这句话楚千辞没有说出口,而是苦涩地咽回腹中。
花颜错道:“莫非这信是是燕掌门……”
楚千辞摇摇头:“他不会用这种方式,况且,他是个惜木惜花之人,不会为了这种事折煞了美景。”
他对着花颜错问道:“小颜错,你从哪个门柱看见的?”
“薄暮山庄。”
楚千辞瞳孔微缩一瞬,道:“倒是有意思了,薄暮山庄乃我北离魔域的中心,四境皆布满结界,天衡山亦是门禁森严,这送信人能在层层禁制之下来去自如,怕是不简单。”
花颜错道:“看来多半有诈,尊主打算如何?”
楚千辞将杏花凑近鼻尖嗅了嗅,沁人心脾的花香差点逼出他的眼泪,他对着杏花枝送入一点灵力,笑道:“既然他这么大费周章邀我入局,我岂有不去之理?”
……
楚千辞在酸梨木座椅上回味着昨日的情景,思索片刻便心中了然。
他心中乾坤运转一番,忽然道:“怕是冤魂索命,看来这怪楼真有故事!”
躲在台上桌案下的百晓生做出了反应:“是那个孩子!”
楚千辞眼睛微眯。
有人道:“什么孩子?”
百晓生哆哆嗦嗦:“怪楼的老板娘杜娘子,在六年前年前还是西南巨贾之一常文卿的夫人,他们育有一子,叫常念,五岁了,一直都很活泼,但突然死于一场急病,这病怪得厉害,没有任何征兆,病因也无处可循……怕是……”
百晓生咽了口唾沫,稳住心神,道:“怕是那孩子死得不清不楚,心中有怨,要拉着些人共赴黄泉呢!对了,怪不得……怪不得杜娘子近日一病不起,嘱托我照看好这酒楼,莫要把消息传出去,看来她早就知道了,只是为了赚钱利用我啊!”
一言激起千层浪,在场的人都坐不住了。
“先生,话可不能乱说啊!”
“对啊,你讲故事十言九虚,这次多半也是假的!”
“对呀,即使是真的,我们跟他无冤无仇,要报复也轮不到我们呀!”
众人接连自我安慰,点头称是。
百晓生急了:“若是这次是假的,我天打雷劈!”
楚千辞补了一刀:“未必哦。我们现在已经被困在那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幻境里了,难免他心情不好会误伤。哎呀,说着楼上又有笑声响了,不知是哪家房客遭难了?”
楚千辞说着,倒是并不担心,因为他感受到那里有很强烈的仙气,区区小鬼应该应该奈何不了他们。
百晓道:“那个方向,是杜娘子的房间啊!”
……
有人被楚千辞吓唬得不轻,道:“你……你莫要危言耸听!”
楚千辞:“是不是危言耸听,阁下一试便知。你看看你还能出得去吗?”
有人从善如流,拼命地奔向紧闭的大门,却发现木门怎么拉都拉不开。他急了,改用佩剑猛砍,几下之后,却被一股看不见的强力弹出老远。
看来是这门被下了禁制。有的散修见状,混入灵力想要将其震开,却未触动木门分毫。
楚千辞托着腮道:“没用的。”
可求生欲让他们对他的话置若罔闻,还是穷尽一切方法想要逃出去。
酒楼之中,哀嚎连连,众人如同困笼之兽,行动早就乱了章法。
楚千辞叹口气,也不作多劝,刚闭上眼睛想要小憩一会儿,却在完全阖眸的前一瞬感受到一丝寒冷的剑光,他微微歪头闪过,一把三尺长的仙剑冒着灵光,擦着他鬓边垂下的发丝深深楔入他身后的墙壁之中。
他稍作仰头,只见二楼栏杆处几个仙门修士站了一排。他们皆身着清一色的玄衣轻纱,颈环白银璎珞,一看就知道是七大仙门之一——西南玉灵谷。
楚千辞挑眉,面上看不出情绪。
其余人见来了仙家,登时喜出望外,不约而同地连连喊道:“仙君救命!”
楚千辞伸出手指,面无表情地反手弹一下剑身道:“仙魔两界七年来相安无事,如今贵派一见面就兵刃相向,这是何意?”
对方并未回答,为首的一名修士两手空空,看来正是方才仙剑的主人。他一声令下,喝道:“列阵!”
楔在墙上的仙剑噌的一声拔出,飞速收回那人手上。几人齐刷刷地飞身而下,和墙壁一起将楚千辞团团围住。
首位修士陈竞雄赳赳地喊道:“魔头,纳命来!”
楚千辞未进行任何躲闪,只是展开清墟扇半遮面容,只露出一双含笑的桃花眸。
扇面上的山水化作黑烟长锻,向四面八方袭去,待撞上修士们的面门那刻,又陡然绕开,像藤蔓绕树而生一般逆向缠住他们的四肢,伴着转瞬间就将他们捆作一团。
楚千辞笑道:“诸位仙友莫怪,你们吓死人了!”
几人奋力挣扎:“魔头!放开我们!”
样子像极了一捆蠕动的叉烧肉。
其余人一片汗颜,这些仙人们衣袂飘飘地操戈布阵,看着像那么一回事。结果一下就全军覆没了。
好歹撑一会儿啊,还能敬他们是条汉子。
他还是保留着左手托腮的姿势,右手将扇子合起当空抛着转圈,横着转完竖着转,把玉灵谷的修士们转得心惊肉跳。
而在这期间,在场的人好似都被施了定身术,屏息凝神,只有眼珠随着被抛来抛去的扇子上下移动。
少顷,楚千辞失了兴致,凌空握住扇柄,也似将众人吓散的三魂七魄紧紧捏在手里。
他站起身,扇子慢悠悠地敲打着手心,走到玉灵谷弟子跟前。
众人看着扇子心想:完了,魔尊是要收魂了,这些仙家的命怕是要交待在这里。
楚千辞并未立即就对玉灵谷众人不利,而是问道:“诸位仙友能否告诉在下,一上来就不由分说地对我喊打喊杀,这是何意?”
一名修士道:“少在这里恶人先告状,分明是你先动手的!”
楚千辞的眉毛微不可察地蹙了一瞬:“哦?敢问我做了什么?”
“你莫要装傻,方才就是你指使那个鬼童朝我们袭来,若不是我们反应快,恐怕早有人血溅当场了!”
这锅背得可真够冤的!
楚千辞并未多做解释,而是问道:“你说你看到了鬼童?在何处?”
“你何必装模作样?方才我们在楼上拜会故人,结果突然阴风阵阵,那鬼童突然出现,伸出利爪向我们七师兄扑过来。这邪魔外道的阴险做派,不是你指使的又能是谁?”
楚千辞笑了:“您说话能再不讲道理点吗?”
陈竞心有不甘,骂道:“魔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使这些阴毒的招式算什么本事!我等就算是死,也会化为厉鬼与你索命,绝不会成为你座下的傀儡!”
另一名玉灵谷弟子急忙道:“师兄,莫要激怒这魔头,惹祸上身啊!”
楚千辞听了,觉得说的有道理,于是决定意思性地“被激怒”一下,便道:“好气魄呀,人不轻狂枉少年,不过,你也要有命轻狂才行呀!”
楚千辞将扇子高举,道了声“失礼”。
扇子刚要对着陈竞落下,有一个声音从二楼传来:“且慢!”
楚千辞配合地将扇子停在一人的眉心上方,一时间把陈竞逼成个斗鸡眼。他循声缓缓转头抬眼,只见阶梯上徐徐走下一名形貌昳丽的男子,也是玄衣轻纱,颈环白银璎珞,但气质较方才的一众玉灵谷弟子成熟稳重许多。
那人走到楚千辞跟前,不卑不亢地拱手作揖道:“玉灵谷掌门穆友年座下大弟子,罗昔年,见过北离魔尊。方才是师弟们不明就里,冒犯了您,万望海涵。”
陈竞口不择言道:“师兄何必对他见礼,我们在名门正派怎能对他低眉顺眼,我……”
罗昔年遏止他:“师弟!”复而对楚千辞添了几分敬意:“竖子无状,让您见笑了!还请您看他们年少无知的份上,放过他们吧!”
楚千辞看着罗昔年,收回扇子朝半空转了一圈,就在罗昔年等人松了一口气时,楚千辞又道:“你说放过就放过,我这个魔尊岂不是很没面子?”
话音未落,他飞快扇子敲了一下陈竞的头顶:“就你话多!”
他复又抬起手,给其余人一人赏了一记重敲。
一声敲打一声哀嚎,清脆利落,个个老实。
“好了。”他满意地坐回椅子上,身子仿佛被剔了骨头,软软地在椅背上一搭,就是坐不端正。
罗昔年等人:……
罗昔年心思灵动,连忙谢道:“多谢魔尊大人高抬贵手。”
楚千辞展开扇面,捆绑玉灵谷弟子的水墨黑烟散开,涌入扇面化作“上善若水”四个大字,他扇着扇子道:“魔尊大人就不用叫了,显得多生分,多年前我们还能以师兄弟相称呢,是吧,罗师兄。别用这个表情看着我嘛!方才是你们不由分说就大动干戈,我迫不得已才还手的,我只是不想被人平白无故冤枉了去,这才还手的。”他又看了陈竞一眼,道:“话说回来,贵派远在西南,距离京城相去数千里,这千里迢迢的,总不能只是为了和我打一架吧?对了,这位小师弟方才说遇到了什么……鬼童,我们之间的误会,多半和这个鬼童有关,我此行的目的也与他脱不了干系。”
众人腹诽:这人变脸真是比翻书还快啊!
罗昔年将师弟们一一扶起来护在身后,道:“魔……楚……魔尊大人,看您这意思,您是对这鬼童有所了解了。”
楚千辞:“了解倒谈不上,不过我能确定他被一种东西寄生了。”
罗昔年:“什么?”
楚千辞笑道:“罪千丝。”
话音刚落,一众修士都似被钉了锁魂钉,悉数僵在原地。
他们终于知道楚千辞为什么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