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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陆祥瑞这半年来忙的不可开交,除了里里外外的家务事还有村里大大小小的公家事,几乎都是他一个人顶梁干。大小子陆子坤明年又要参加高考了,这已经是陆子坤第二年补习参加高考了,按他平时的成绩以及学校老师的评价,今年肯定稳走。但他还是有些怯火,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子坤啥都好,就是怯场。
      陆祥瑞背着双手拿着旱烟袋来到当街,家家门缝里都露出点灰黄的亮光。
      入冬了,人们早早地抱一把干柴,把炕头烧的烫热,估计这会儿婆娘们都在灯底下纳鞋底做针线活哩。
      一年四季,也就是入冬后,人们才能闲下来,女人们要抓紧时间在这个冬季把这一年全家老老少少的布鞋做好,因为平时农忙时节是没有时间的。
      今晚格外渗得慌。陆祥瑞擤了一下鼻子,把鼻涕抹到了鞋帮上。他心里一边操心着子坤补习的事,一边操心着子茂成家的事,不知不觉从东街来到了西街。
      突然,一棵大树后面拐出一个人影来,陆祥瑞走近了一看,原来是瓜子老姆。
      陆祥瑞就问:“婶,天这么黑了你干啥去?”
      老姆一手拄着拐杖,一手端着一个洋瓷碗说:“嘘,别出声,我去牛棚给我老汉送点白面吃,他说他饿得不行哩。”
      陆祥瑞自言自语道:“哎,这老瓜子,病可犯哩,你咋不去死呢,你死了倒还享福哩!”
      陆祥瑞这话说得在理,老姆自从疯了之后,年年犯病,几乎没有正常的时候。她一辈子没有生儿育女,丈夫原是个干净的文静人,可不知为什么在牛棚里咬舌自尽了。
      老姆当时正在大队里挣工分,听到这个噩耗连跑带爬的跑到隔壁村的牛棚里,看见丈夫脸上盖着一张麻纸,两只脚直直地蹬在地上,一声没哭就疯了。
      她疯后,娘家人也都不管她,她就一个人住在原来的老屋里,吃喝拉撒全都在里面,人都看她可怜,没儿没女,今儿这家给个馍馍吃,明儿那家给件衣裳穿。老姆就是吃百家饭活到了现在。
      这老瓜子身体倒还硬朗,从来不生病,去年有一次,躺在屋里半个月没出来,人还以为她都臭死在屋里了,谁知道没过几天,她又开始四处游荡了。
      “真是啥人有啥福啊!”陆祥瑞感叹道。
      陆祥瑞这句话是感叹他娘的,他娘样样都周全,可就是命短。
      出了村子,陆祥瑞就朝乱葬坟走去。这是他多年来的一个老习惯了,只要他一遇到事,他就到他娘的坟前说给他娘听。他不图他娘能从坟里钻出来给他出个主义,他只想找个人好好地跟她诉说诉说。
      陆祥瑞觉得他娘能听见,他娘还给他回应哩,他娘把一字一句的话都变成了草长在了坟头上,他来坟头的次数越多,他娘坟头上的草就越密。
      陆祥瑞点了锅旱烟,吸了两口,他刚要盘腿坐到坟前给他娘说说子坤和子茂的事,结果勾蛋子还没挨着地,就听见远处的柏树后面有动静。
      陆祥瑞壮了胆,把旱烟吸得铮红,他刚走近了要看个究竟,树后面却没了动静。
      他骂了一句“活见鬼”,就脱下一只鞋子扔过去,只听见“噢”地一声女人的叫唤声,陆祥瑞知道是有人在偷汉子。
      临走前,他对着柏树骂了一句:“羞先人哩,也不怕鬼上身!”说完就收了声,一脚深一脚浅地回家去了。
      这偷,汉,子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和陆祥瑞一墙之隔的凤仙家。
      黑牡丹的坏名气方圆几里人都知道。前几年,她跟着自己的妹子在城里打工,回家来带了不少钱,经邻村的大媒人五果撮合就嫁给了陆祥瑞一墙之隔的川良。
      川良生的稀,却是个懒货,也是出了名的“妻管严”。
      凤仙嫁到川良家没几天,就把一个汉子带到家,川良怕人说闲话,还给村里人圆谎说,这男人不是别人,是凤仙的一个远房表哥。川良父母听了儿子的话,气得把牙打掉直往肚子里咽。后来,两位老人实在受不了气,就搬到村子东头地里的瓜庵子里住。
      川良觉得脸面上过意不去,就拉了媳妇在院子里打,村里人都觉得川良这回出息了,没失男人的硬气,谁知道隔壁的碎娃们爬在树上看见原来是他俩在演戏。只见川良一个劲地对着院子里的一棵枣树又是踢又是骂,站在一旁的黑牡丹就附和着这骂声一个劲地“嗷嗷”叫。碎娃们就爬在树上喊:“羞羞把脸抠,抠到渠渠种豌豆,今年不收明年收!”说着娃们还用手在脸上比划着。两人当时羞得直想把头塞到□□里。
      白日里,两只狗在巷道里脸蛋被陆祥瑞看见了,陆祥瑞拾起地上的一块土疙瘩就向狗撇去,他厉声骂道:“狗,ri的,发、qing也不看个时候?!”话音还没落地就被出门泼水的黑牡丹撞见了。
      黑牡丹擦了粉的脸变得乌青,她把一盆泔水不前不后刚好泼到了陆祥瑞的脚底下,溅的陆祥瑞裤腿脚下面全是泥点子。
      黑牡丹说:“呀,是村长啊,你看我真是不长眼把泔水泼到你身上哩!走,到我屋里换条裤子去?!”
      陆祥瑞被黑牡丹后面这句话羞的赶紧疾步离开。他心里明得跟镜儿一样:黑牡丹就是一驼臭狗屎,谁粘上谁身上发馊!他还害怕黑牡丹败坏了自己的名声,这女人,心眼坏的很,离得越远越好。
      黑牡丹把倒了泔水的盆子用清水冲了冲,就拿了一把梳子在院子里梳头。
      她烧了一盆皂角水,把半个头搁到了脸盆里,头刚放进去,她就喊:“川良,川良,赶紧给我盆里添点凉水,烫得很。”
      川良还窝在墙角的玉米秆里晒太阳,见媳妇喊,赶紧跑了过来问:“咋了媳妇?”
      黑牡丹说:“你得是个聋子还是耳朵让驴毛塞住了?!给你说话你听不见?!我让你去给我加点凉水,赶紧啊!”说完还跺了两下脚。
      川良连忙跑到厨房舀了一瓢凉水端了过来,他向盆里到了一点,然后用手试试水温,对黑牡丹说:“媳妇,你看这回咋样?”黑牡丹把头往水里放了放,说道:“刚好。”
      洗完头,黑牡丹端了个大镜子放在院子的窗沿上。
      她边照镜子边梳头。突然她看见镜子里出现了一张男人的脸,这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和他一墙之隔往这儿偷看的大壮。
      大壮看见黑牡丹在镜子里正拿眼勾他,他怯火地赶紧把头缩了回去。黑牡丹没出声,只是骚-情地咧了咧嘴角硬硬的笑了一下,又继续梳她的头。
      川良又把一桶潲水泼到门外的大路上。
      他就是比较懒,潲水从来不往壕沟里泼,自家门前的路从来都没干过,行人到了他家门口都得绕着走,为这事陆祥瑞说了他不下百次,他就是不改。春秋两料,地里的草都绣成堆了,两人还是懒得去拔,两个老人实在看不过眼,就去地里拔上一晌午,他们却连一口多余的粮食都不给二位老人。大壮爹劝他说:“娃啊,你媳妇把心瞎了,你可不能把心瞎了啊。”川良却说:“叔,你再别操心我屋里的事,你还是赶紧给你大壮寻个媳妇吧,两个光棍成天过着有啥意思?!”
      川良的话伤了大壮爹的心,自从大壮娘死后,大壮爹就没有再后续。他是移民,黄河发大水的时候他们举家从山东一路逃难来到关中,后来在一个亲戚的帮助下在代王村安了家落了户,吃上了白面蒸馍。虽说,庄稼人是靠地吃饭,大壮爹确有一手编灯笼的好手艺,秋黄的时候,从芦苇壕里用镰刀割回来几抱芦苇放到院子里,先将芦苇的叶鞘剥去,露出茎秆。再将苇子切成半米和一米两种规格的小段,编灯笼的苇子不能太粗也不能太细,更不能有霉点和虫眼,否则杆子容易折了。
      灯笼虽小,却是个巧活。一个小灯笼,要经过六道工序:破苇篾、泡苇篾、扎灯笼、模具整形、收口、糊纸美化才能做完。
      大壮爹主要负责编好苇子篾,大壮娘只负责最后一道工序:糊纸。别看这最后一道工序简单,没这心灵手巧的女人可不行,买了红纱布在苇子篾中间一卷一缠,两头再用绿色的彩纸一包,一个喜气洋洋的灯笼就做好了。到了元宵节前,二人就捆上百十来个灯笼拿到谷雨镇去换点闲钱。
      靠着这门手艺,夫妻俩硬是攒钱盖了一院齐整的土坯房。可是好景不长,土坯房还没垒好,大壮娘就走了,留下他父子二人艰难度日。不是他不想后续,是他没钱后续,再说,人都说后娘是妖婆子,他也不想让大壮受那份罪。
      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如今大壮长到了三十还未娶,人都嫌弃他家清贫,连上门提亲的人都寥寥无几。前几年,村里来了个寡妇,带了一对双生子沿村乞讨,村长陆祥瑞亲自出面让母子三人留下来和大壮一起过活,大壮倒是不嫌弃,可是大壮爹不愿意,他说:“我不能白捡个儿媳妇,连儿孙也白捡。”这件事之后,就很少有人到他家上门提亲了。
      这么多年过来了,大壮也不着急了,再急也急不来个媳妇,尤其是打黑牡丹嫁给川良以后,他更不着急了,这女人,风-sao得很,一眉一眼,一举一动好像都在勾,因他,他背地里不知道想了多少回和她在一起的情景,但是咋也没想到和黑牡丹的第一次竟会是在乱葬坟里,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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