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鸡零狗碎》布布zZ

14、第14章

　　一大早，马昆就提了一大包城里的稀罕吃食和纸烟在大街上给过往的村民散发，并四处散说自己以后就要在代王村扎脚落户呀，希望街坊邻居以后都帮扶点他，他还打算在二良原来的庄基地上，扒屋盖房哩。
　　有人就说他：“你放着城里的福不享，跑到这穷山僻壤的土窝干毬来了。再说，城里家大业大，放心得下？”
　　马昆就笑笑地说：“这地球离了谁都照旧转！”他虽然不在省城待，但是能遥控省城的一切，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一个大哥大，乡下人哪见过这么稀罕的玩意？一个个看的眼呆呆地发愣。
　　武犊就筒着双手说：“啊这，这就是大…大…哥…大？”
　　马昆把大哥大递给武犊说：“你来试试？”
　　武犊怯火地接过大哥大，装模做样地按了几下说：“啊喂…喂…给…给我把县长…长…电…电话接通。”
　　停一会，他又说：“啊你…你就是…马县长？啊你…你…知道…我…我…是谁么？啊我…我…是你…大舅，快…快喊…大舅！”
　　武犊话刚落地就惹得一圈的男女老少哄堂大笑。
　　马昆在一旁叼着一根纸烟说：“这算啥，哥啥没见过，飞机知道么？”
　　武犊吸溜一下掉到嘴边的鼻涕说：“大…大鸟？”
　　马昆说：“啥大鸟，我说的是天上飞的飞机，飞机，见过么。我坐飞机的次数就跟你日常上茅房的次数差不多。”
　　一旁的人就起哄说，牛皮吹大了。
　　马昆不服气地说：“不信啊，不信我给你说个事你就知道了，我以前坐飞机经常从代王村上头过呢。”
　　武犊撇撇嘴说：“啊我…我…不信。那…那我咋没…没见过…飞…飞机呢？”
　　马昆说：“好兄弟里哩，飞机都在云里藏着呢，能让你看见。不过，我坐在飞机上，把下面看的可是一清二楚，有一次飞机从代王村上面飞过，我就亲眼看见武犊对着后院的一颗枣树撒尿，还看见大壮爹提个粪笼在地里给羊割草哩，还有瓜子老姆扛个木棍对着我坐的飞机放空枪呢。”
　　“啊真…真神了？”武犊有点激动地说，“啊我…我在我…后…后院里撒尿，啊你…你都能…看…看见？”
　　文成的兄弟文京端个老碗圪蹴在一旁说：“人家遭哄你哩，你个瓜怂还当真哩。”说完把半颗白葱芯放到口里继续吧唧吧唧地嚼。
　　白菊豁出半扇门来，见门外围了一圈人挤热闹，就收了脚准备往回走。
　　马昆站在人群里喊：“女子，给你发块糖吃。”说完就在布袋里抓了一把糖向白菊门口撒去。
　　白菊一闪腰，接住了几个，剩下的几个掉在了地上被一旁站着的碎娃们拾走了。
　　突然，人群里一声尖叫，有人就喊：“快看，白菊，你房檐上掉了个啥东西!”
　　众人拿眼齐刷刷地看向白菊家的堂屋房檐，只见房檐上面落着个一米来高的白纸灯笼。
　　开小卖部地杨呆呆就说：“这不是孔明灯么。谁家这时候放孔明灯，不是糟蹋人哩么！”
　　白菊往自家的房檐上一看，果真见一顶孔明灯坠落在自家房檐上，她拿了扫把伸手就往下打。一种不祥的预感顿时涌上了心头，她娘就在屋里喊：“菊娃，菊娃，啥东西。”
　　白菊说：“你耳朵尖得很，地上落个鸟毛你都能听见。”
　　院子里顿时围了一圈人，大家指手画脚地议论着眼前这个不祥之物。
　　孔明灯在北方不算常见，但也有人放。元宵节的时候，家里有小娃的会放孔明灯，希望小娃能健康成长。如果不在元宵节放，那就是屋里有人生病了，放盏孔明灯，把病晦都带走，这种情况下放灯的时候一般要到野地里去放，放的远远地，落到见不到人的地方。
　　关中这一带民间有说法，孔明灯落地，阎王爷要收人，因此孔明灯要是落在谁家的院墙上，谁家就会倒霉。
　　眼前这个白晃晃的孔明灯着实让白菊心里起了疙瘩。谁都知道白菊家有个瘫娘，难不成，她娘的阳寿该尽了？！
　　白菊窝着一肚子气，就拿扫把乱打一气，旁边的武犊还有铁蛋几个碎娃一起闹哄着用脚把孔明灯踩得稀巴烂。
　　马昆说：“一盏破灯，烧了它”说完便划了一根火柴，扔向孔明灯。被踩在地上的孔明灯就忽地燃起了一摊火，火苗蹿出半人高，像是披了孝衣的白鬼，在风里鬼色地笑，惹得众人浑身竖起一身汗毛。
　　一连几天，白菊都睡不踏实，她娘却跟个没事人似的，饭吃的饱饱的，觉也没少睡。她心想：常言道，阎王让你三更走，谁敢留你到天亮？！她一个瘫瘫老婆怕啥，都是有今儿个没明儿个的人了，说句不好听的话，活着她都不怕，还能害怕死？！她唯一不放心的就是白菊，好在虽然折腾三番五次，亲事总算板上钉钉了，她立马拍勾子走人都没事。她不担心白菊，倒是她，这几年拖累女子不少，走了也好。
　　陆子茂知道这件事后，就急急去了白菊家，说了一堆安慰的话，还变着法地哄白菊开心。两人也不避嫌了，谁爱说谁说去，反正马上就订婚了，不怕费唾沫星子就尽管说去。
　　一连过了几天，倒也平安无事，白菊这才放了心。
　　腊月眼看着就都到头了，人们洗洗晒晒，买衣置饭，样样都筹备的差不多了，只等着欢欢笑笑地过个吉祥年。
　　吃过早饭，子茂借了文成家的自行车驮着白菊去赶集。白菊还是不放心她娘一个人在家，就寻了对门的腊草嫂子照看着，听着有啥动静，就替她去屋里招呼一声，她撵晌午饭前就回来了。
　　到了镇上，子茂见啥给白菊买啥，他手里有的是票子，他舅舅李学农给了一张大团结，他舅妈浣私下里又给塞了一张大票子，他都自己攒起来了，就留着给白菊花。
　　街上遇见子坤和几个同学出来逛集。已经放寒假了，子坤还在学校补习，为的是来年考个好大学。子坤一张不见太阳的脸失了血色的白瓷，一副金边眼镜架在鼻梁上，显得整个人斯文又秀气。
　　子茂把子坤和白菊拉到一个饸饹摊子面前，一人要了一碗热汤饸饹吃了，又打包了三份凉调饸饹，分别带给他爹他娘还有未来的丈母娘。临走又塞给子坤十元钱，让他需用啥就买啥。
　　回来的路上，路过一家货摊前，子茂见挂在货架上的丝巾漂亮又扎眼，就拉了白菊去买，只见杨呆呆日急三慌地骑着一辆自行车大老远就喊：“白菊，白菊，你屋里出事了！”
　　白菊吓得心一颤，丢了手里的丝巾就跳上了杨呆呆的自行车，子茂骑着车子在后头撵。
　　到了家，只见腊草捉着两只手，在门口来回地踱着八字步，她看到白菊说：“女子，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白菊一把掀开她娘的房门，看到眼前的发生一切，她眼前一黑，一头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