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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十一 ...

  •   经历过这些之后,已经很少有人会将朗毓同当年那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联系在一起,朗毓阿娘对朗毓的婚事也催得紧了些。
      可是朗毓身旁除了丹七之外,从不让旁人靠近。族长同夫人商议之后,决定给丹七封个职务,离东宫远一些,他们日日见不着,朗毓也就有心思同旁人一起了。
      丹七刚满八百岁的时候,族长封他做了新的姻缘神,原先的姻缘神年纪委实太大了,一双眼睛吃力地半眯着,不知给人牵错过多少回红线了。
      丹七每日除了给族人牵牵红线,看看姻缘,其余的时间就在他的姻缘堂里刻木偶,就刻他跟朗毓。丹七的手艺精湛,刻出的木偶虽然小小一只,但是栩栩如生,就连眉眼间的神韵都刻的分毫不差,他给两个木偶的手上分别系了一根红绳,挽的紧紧的。
      朗毓得空就往姻缘堂跑,他看见丹七亲手刻的木偶时,欣喜非常,他将刻的丹七拿走,说着,日后若是太忙不能过来,他就看这个小木偶,睹物思人。
      丹七神色却有些怅惘:“朗毓,再过些时日陪我回家吧,很久没回家了,不知道屋外那棵老树怎么样了,那棵老树在我们那儿被视作求取好姻缘的祥瑞之物,等这次去了,把我们的名字也写上去,好不好?”
      朗毓不禁打趣他:“你一个姻缘神,还信这些啊?”
      丹七叹了一口气:“朗毓,有一天你会成为羽族的族长,受万人敬仰,流传千古,永垂不朽,可是陪在你身边的人不能是我,你知道。”
      朗毓知道丹七在担心些什么:“丹七,可是这些都不如一个你。”
      “你说,有一天我们会分开吗?”
      “旁人如何都不重要,我爱你,我就要永远都要和你在一起。”朗毓说的字字真诚,语气里有些偏执。
      丹七看着朗毓的脸,笑了笑。
      “但愿如此吧。”
      姻缘神的公务并不繁忙,反倒有些清闲,丹七每每看着求取好姻缘的善男信女,心里总是会有些恍惚。
      你看,我为别人牵红线,赐姻缘,却不知自己的感情该何去何从。
      就在朗毓终于打算将事情告知阿爹阿娘,心想无论如何,他此生只认定丹七一人,世人言语,上天惩罚他都可以承受的时候,事情却朝着意料之外的方向狂奔而去了。
      姻缘堂出事了。
      他赶到姻缘堂的时候,丹七已经形神俱灭,他只来得及看到丹七的最后一个眼神,有些不舍和痛苦的眼神,还有凶手的背影,是魔族之人。
      那一刻朗毓就像发了疯似的,看着丹七的元神朝四处散去,他不管不顾地拔下自己的凤羽,将其点燃来汇聚丹七的元神,可是太晚了,大部分元神已经四下散去,无法汇聚,他只保住了三分。
      朗毓红着眼眶,一言不发地带着那三分元神去了青荼山,去找若愚老人。
      “你不是说你能起死人肉白骨吗?你救救他,让他活过来好不好。”这是朗毓第一次如此无助,哭得这样撕心裂肺。
      仅仅这些元神,只能融入他物,不可能再恢复自身了,但是若愚老人有些不忍,不忍告诉他真相,心想,罢了,真相总是比谎话要残忍的多,有个念想,也总是好的。
      只是要有东西来融这三分元神,普通之物自然不行,若愚老人只好问太子殿下:“元神成形需要寄生之物,而且不能是凡物。”
      朗毓没有片刻犹豫,将随身的剑拔出,朝自己的凤鳞削去。
      “太子殿下!”若愚老人震惊非常,对于凤凰,取鳞几乎算得上是自取灭亡的行为,不仅仅要忍受剥皮刮骨,断筋取髓般的痛苦,而且会有废失修为,元神消亡的风险,朗毓却一声不吭,只是眼眶红的有些骇人。
      朗毓取了三片凤鳞,而后无力地单膝跪在地上。
      “这些……可以吗?”
      若愚老人接过凤鳞,似乎也接过了朗毓的万分悲恸。
      “太子殿下,等我三日。”
      “一定……要让他……活……活过来。”朗毓说完就晕倒在地,不省人事了。
      不过朗毓也算命大,取了三片凤鳞元神受损也不严重,许是执念太深吧,若愚老人给朗毓疗了伤,又扶他到屋里躺下。
      第三日他才醒过来,浑身血迹斑斑,实为狼狈。
      他醒过来的时候,看到刚刚成形的小鹦鹉,终于如释重负地笑了。
      “你回来了。”
      因为朗毓不管不顾地拔了自己的风羽和凤鳞,虽然保住了元神,但是本体受损严重,此后,药就再没断过。
      他遍体鳞伤地回到羽族,族长也已知晓丹七为魔族人所杀的事情,但他并无作为,是的,丹七不过一个小小的姻缘神而已,怎会让历来以“和平为贵”的族长为之与魔族为敌。
      可朗毓不甘心,他一遍一遍告诉自己,等他手握兵权,必将诛灭魔族,来偿丹七所受之苦。
      朗毓将所有的思念,所有的执念都倾注在小鹦鹉身上,他深信不疑,这就是他的丹七。
      可是就连这个美好的谎言,也在六百年前破碎了。
      朗毓讲完这些,眼睛里像是含满了泪水,有些波动。
      墨疏反应过来,原来阿婴在遇见他之前的百余年里,是一直被朗毓所喂养的,这样一想,墨疏忽然有些极其不痛快的感觉。
      阿婴沉默良久:“族长,我并非丹七,而您亦不是当年的太子殿下了。”
      朗毓仍然垂着头,失去丹七的恐慌一直萦绕在他心头,多年来,未减半分。
      “我真希望你告诉我,你就是丹七。”朗毓呢喃。
      “族长,你早该想到,丹七不可能复活。”虽然残忍,但是阿婴还是说了。
      墨疏也说:“族长,您说当年丹七是为青荼山若愚老人复活,是真是假,我们再去问他不就知道了吗。”
      朗毓明白,一问若愚老人便可以知道所有真相,但是他不敢,他宁愿丹七是忘了他,也不愿听到丹七是真的死了,早在七百多年前就死了。
      可是现如今,他别无选择,他不能将所有人都困在一个他执意坚持的不知真假的圈子里。
      他们三人到青荼山的时候,若愚老人正在梨树上摘最香的梨花,拿来酿酒,看到朗毓时,心虚地僵在那儿。
      朗毓做族长之后就几乎没来过这里了。
      “太子殿下,许久未见啊,这两位是?”
      “朋友,我此次前来,无非求一个真相而已。”朗毓开门见山。
      若愚老人手里的梨花撒了些,眸子一沉:“你都知道了?”
      朗毓再次变得跟七百多年前他求若愚老人复活丹七时一样无助,他眉头微颤,似乎下一秒就要落下泪来:“七百多年前你是骗我的吧?丹七根本就没法复活对不对?”
      “太子殿下,当时我实在是不忍……”
      朗毓背过身去,眼神黯淡,但又很平静:“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不怪你骗我,我早该想到的,是我自己一直自欺欺人而已,都是我没护住他。”
      朗毓最终还是得接受这样的事实,丹七不可能回来,千年的守望不过是痴人说梦而已。
      他们告别了若愚老人,从青荼山离开时已是傍晚时分,朗毓并未言说云罗扇之事,只说留两人再住一晚,明日再动身。
      他吩咐侍卫领墨疏去另一间房,墨疏一把拉住阿婴的胳膊:“不用麻烦了,我一直都和阿婴睡的。”
      朗毓看着墨疏满脸的不谙世事,思绪纷乱。
      朗毓回到房间,瑶枝已坐在桌边等他,看见他回来,忙起身恬淡地笑着:“夫君回来了。”
      朗毓不轻不重地应了一声,坐在桌边不再言语。
      “夫君,该喝药了。”瑶枝将药端过来,推到朗毓眼前。
      瑶枝嫁到羽族不久,就包揽了给朗毓熬药的事宜,她不知道这是什么药,只是日复一日地熬。她甚至都从来不知道,这药,是另一个人留给朗毓的苦,她从来都是个话很少的人。
      朗毓喝了药,瑶枝依旧笑的恬淡,从屋里退了出去,这么多年,他们也仅仅是有夫妻之名而已。
      距他们大婚,已经过去了五百年,这五百年,朗毓从始至终都对瑶枝很冷淡,瑶枝却从来不抱怨朗毓没有尽到一个做夫君的责任,仍然掏心掏肺地对朗毓好,哪怕,她也知道,朗毓并不需要。
      朗毓有时候会很愧疚,心像空了一大块儿似的难受,会想,此生他对不起太多人,死后,该是会下地狱的吧。
      这么多年来,瑶枝的好,他都看在眼里,他常常想,像瑶枝这样好的人,嫁的若是另一个人,那必定是能够琴瑟和谐,举案齐眉,令人称羡的,可是造化总弄人,不得人意。
      他折磨了自己五百年,也折磨了瑶枝五百年,那些未知的年年月月,又该如何?
      他错了吗?也许吧。

  • 作者有话要说:  瑶枝挺可怜的●︿●顺便抱怨一下今天的天气,没有一点夏天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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