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事》清泠川

2、番外——相亲

　　某首歌词唱到“到了某个年纪你就会知道，一个人的日子真的难熬……”
　　确实是难熬。不过并不见得是因为“尝到孤单的味道”，而“厌倦了被寂寞追着跑”。追着我们大龄青年跑的，是七大姑八大姨的念叨:“怎么还不找对象？看人家闺女小子孩子都上幼儿园啦！”
　　更是父母眉间的皱纹和头上的银丝。
　　我想，或许我真该朝着人生的下一个目标走了。相亲其实也挺好的，至少两家长辈是事先了解过的，就算最后成不了好事，也就当认识了朋友；若是结成了秦晋之好，还不用担心为了磨合两个家庭而走向“爱情的坟墓”。
　　这样对妈表明心迹后，我倒是终于见到了妈脸上容光焕发。
　　老人家动作快得很，第二天就给我张罗了个相亲对象，姓沈。
　　对方还挺神秘，连张照片也没留，说是和真人差距大。联系方式只留了个手机号。这都什么年代了？槽点太多，懒得吐。
　　我稍稍捯饬了下就走向约定的饭店。
　　相亲对象是个熟人，打扮得人模狗样的。四年不见，竟然没秃顶没发福，只是眼角有些乌青，似乎昨晚没睡好。
　　“林小姐，别来无恙？”沈逸朝我点点头。
　　“还好，能吃能睡。”我一屁股坐下，椅子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看得出来。”这小子竟扬了扬嘴角，虽然幅度小，但还是被我看见了。
　　“沈先生昨晚是去做贼了么？”我盯着他的眼窝。
　　“林小姐是什么东西丢了么？”这混蛋居然盯着我的胸口。
　　“我猜沈先生肯定是想洗头了，我不介意这杯冰柳橙汁给你冲下。”
　　“菥菥，你想给我洗头发我们现在就回去洗。”沈逸说着伸出他的咸猪手。
　　我使力往他腕上一拍，“啪”地一声，立马见红。
　　“沈先生和林小姐才初见面，沈先生要是个登徒子，林小姐不介意把他打残。”我说。
　　“是沈先生的林小姐。”他摸了摸手，嘴巴十分讨嫌，“菥菥，四年了，你都壮了好多。”
　　“是么？你的眼睛也成了死鱼眼。”我淡淡道。
　　“哎，我以后多吃鱼肝油，一定可以补回来。我发四。”这人抬起手掌做立誓状。
　　“你发五也跟我没什么关系。”我努努嘴。
　　“菥菥，我等了你四年，你不能对我始乱终弃！”哟，还学人耍赖。
　　我挣开熊抱过来的他:“某人不是嫌我壮了么？找你的小蛮腰去！”
　　“确实是壮了，还不许人说了？我也没嫌你啊？敝帚还自珍呢。”
　　“去你的沈兔走！你才破扫帚！”我气急，非得将他喷了啫喱水的头发揉乱才解气。偏偏这人不说话了，乖乖让我rou lin。
　　“菥菥，你解气了么？”他弓着身子埋在我颈肩，也不怕别人笑话。
　　“这么快也太便宜你了吧？”这人的头发还挺茂密，只可惜我摸了满手的油。
　　“那我用一辈子任你折腾好不好？”
　　“……好，反正我也缺个当牛做马的小厮。”我摁住他拱来拱去的头。
　　四年前我和这人分开，半是因为阿莼，半是因为我自己。那时我时常感到焦虑，晚上又失眠，我隐约感觉到自己可能是哪里出了问题。我需要自我调整，于是就和他分开了。原以为这么些年我们没有联系，以后也不会有联系了，没想到他竟一直在我身后等着我。
　　竟然还联合着我妈一起给我摆了一道。
　　沈逸忽然放开我，离我有一丈远:“菥菥，要不你减下肥吧？我怕你以后忽然跳我背上，我一个没接住把腰给压折了。”
　　“给你一秒钟收回这句话，否则我立马让你感受感受折腰的刺激。”我走近他，示意他蹲下点儿，好让我摩挲他的头发。
　　“为夫不敢了，娘子大人恕罪！娘子大人，为夫还有没有重振夫纲的机会？”
　　“你说呢？”我笑着看向他。
　　“……我不敢说。”沈逸坏笑道。
　　我看着耍贱的某人:“那我就先让你体会什么叫妻为夫纲！去，把太白的一千余首诗抄完了再来见我！要狂草的，别给我鬼画符！”
　　“娘子大人，我柳楷写得最传神了，能不能……”
　　“成全你，一份柳楷，一份怀素狂草。”
　　“娘子，你打算这几年都独守空闺么？你这是把我往死里逼啊！”
　　“我不介意丧偶。”
　　“能不能慢慢补啊？”某人垂死挣扎，“我还可以给娘子抄写子美的摩诘的子瞻的，甚至乐天的！怀素狂草我可以学。娘子高义！娘子、娘子……”唉，就没见过这么个泼皮。
　　饭店里客人个个侧目看戏，我实在是没脸。推了推他:“走了，也不嫌丢人。”
　　轻风穿过鹅掌楸，飒飒响动，又拂过柳条，翩翩起舞。
　　又是一年端午，走在道上，诱人的粽香钻满鼻翼。今年妈包了糯米粽，她女婿爱吃。

　　2023年，幸福大器晚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