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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斗智斗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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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巴掌下去,气氛逐渐趋于微妙,身后抖如筛糠的锦鹊更是扑通一声跪下去。
她这般举动反倒将我气灭压不少,事实究竟如何,我无话可说。
章邯欲上前来,被我抬袖回护锦鹊的动作制止。
“锦鹊,你是我的婢女,无需跪旁人,你站起来。”
五脏六腑拗绞似的在痛,我仍旧警惕地盯着章邯,见他蹙眉的样子分外好看,现下却不是讨我喜的样子。
“末将知道殿下护短,影密卫绝不会苛待锦鹊姑娘,殿下尽可放心。”
他声音里好似有一层安抚,缓缓试探着上前来靠近我一步,像在给我顺毛。
可惜我才不吃这套,若连锦鹊都保不住,倒真显得我任人摆布得久了,忘了如何反抗。
“站起来。”对他的话不置一言,我仍略显固执地希望锦鹊也不要惧怕他。
可是锦鹊的话让我彻底失了先机:
“殿……殿下,奴婢知错,千不该万不该擅离职守,奴婢真的知道错了!求将军饶命啊!”
这样的话说出口,根本相当于认罪,惹得我哑口无言。
章邯站在对面,嘴角微微上扬,望向我的目光有些尽在掌控的得意,抬起的手招来四面八方的风起影动——
我知道这并非玩笑唬弄,他铁了心要拿锦鹊,我也一步不让:
“本宫看谁敢!”
与其说是我这声前所未有的震怒吓住了他们,倒更像突然的发力让本就气息虚弱的我更加摇晃,让影密卫们一时纷纷顿住,皆不敢妄动地等候章邯发落。
我抑制不住狠狠喘了两喘,细密薄汗不断从额间渗出,眼前景象皆有些颠倒缭乱。
章邯想是有些顾虑,分明可以强行带走锦鹊,现在却又尽可能想说服我,不知他以往攻破敌人时,是否也是如此耐心有加。
就是说的话不太中听。
“既然殿下不知昨夜锦鹊去往何处,不如由末将代为解答,不过若是宜春宫那位知道锦鹊姑娘这样快就露了,恐怕不知会作何感想。”
此般言语,答案呼之欲出,我提口气轻颤,抬头见他眼神沉涩。
许是打心眼儿里想我理解他所做的事,所以他仍在试图用一些高明的暗示击溃我的坚持:
“即便昨夜不查,难道长久以来的相处,殿下就从未有所怀疑,为何你的一举一动,胡亥公子都了如指掌一分不差?”
见我攥紧衣袖咬唇不言,他便一点点向我靠近,每迈出一步,都更加逼近我的心理防线:
“在所有人都满天下寻找乌啼时,最先将注意力放在你身上的人是谁?
“不早不晚,偏偏与你同时出现在华阳宫的刺客,是谁?
“还有,当年与杀手鸩一同入宫的人,真的是那个死去的内侍吗?那么现在想方设法求取珍夫人遗器鱼藏的人,又会是谁——”
他咄咄逼问的语气,最后的字节,前来的步履,都刹在我蓦然间、噗地喷口而出的鲜红里。
也许是这一口急火攻心的血过于刺目,他升腾的气焰被拦腰斩断,唇舌里吐出惶然愧疚的音节,抬手欲扶我:“殿下……”
“走开。”
我一把拂开他的手,舔尽嘴角的粘稠,浓重的腥气在不断刺激舌尖。
他在原地踌躇着不动了,可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可能这些年来也没有遇到过这样棘手的犯人。
提了好几口气才把话说出决然无波的味道:“锦鹊绝不会交给你,将军想在这呆,便呆着吧,恕不远送。”
不等他再发话,我抓起锦鹊,众目睽睽之下,走进回鹿台闭了大门。
背倚门畔,我对锦鹊焦急的呼唤充耳不闻,抿唇听门外一众安静良久,终是起驾折返,才把疲惫的眼神投放在她身上。
锦鹊被我盯得不适,小心地唤我一声。
章邯已走,可他的话还盘旋在我脑海,久久不能散去。
我拨开锦鹊,往她的隔间走去,尽量打直了腿让自己不要踉跄。
推开门,伸手依次掀开她的柜子,她的衣箱,她的枕头和被子,全散乱地翻了个便。
“殿下在找什么?”她也有些紧张,跟在我身后,却没能阻拦我。
环视屋内,几乎已经不剩什么,目光落在床板上,我不由分说蹲下身往床底摸去。
“哎殿下!那里什么都……”喝止的话已来不及说完,只能眼睁睁看我将银光漆身的短剑从床下抽出。
我将这把算不得沉重的鱼藏横握在手中,举在她面前,等一个解释。
锦鹊遇事总表现得慌张无措,一如现在,唇张了又张却没说出一个字。
“你还是接了这把剑,你想……置我于死地吗?”我提醒道。
她总是这么不禁吓,连忙就归在我面前,语无伦次地解释:“不是的殿下!是,是胡亥公子不断派人来,诚心有加,奴婢又是思及此剑是夫人的遗物,若留在好歹也有个念想,奴婢……奴婢真的没有其它心思,殿下要相信奴婢啊!”
“诚心有加,呵。”我嗤笑一声,只觉头痛欲裂,“你三番五次独自外出,不就是为了这把剑?牵上宜春宫这条大船,你满意了?”
“我……我不是……”
“宫里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你偏要落人把柄,是陷我于不义,方才门外对峙,我分明没占丝毫道理还硬力保于你,难道不好笑吗?”
我的质问让她彻底慌了神:“我错了殿下,锦鹊再也不敢了!”
“既然你违背我,不懂收敛,”我垂眸去,不再看长跪不起的她,低低说出后面的话,“便不要呆在回鹿台了。”
“什……么?”
从她震颤的眼神里,轻易能读出不敢置信的惶恐。
锦鹊拉起我的裙角,不停地恳请我开恩,而我将低垂的目光转换为平视前方,始终不与她对视。
我的不动摇,终于让她落下泪来,些许哭腔被慢慢放大,缭乱的泪痕花了她的脸。
“锦鹊真的错了,求殿下开恩,别敢锦鹊走,求求殿下了。”
紧紧闭过眼后,我才肯低头看她,惹得她满含希望地回望。
“无须多言,你已铸成大错,从此削去回鹿台内侍一职,即刻贬谪庶人府!”
我用最后的力气将她拉起来,拉到回鹿台的大门边,推出门外。
锦鹊抽泣得很凶,拉着门却说不出完整话:“锦鹊不要……不要离开殿下,别、别赶锦鹊走,求求殿下……”
“你走啊!”怕自己的心止不住动摇,我急忙把短剑仍在她脚下,“拿着你的东西走,我再也不想见到你!走啊!!”
合上门那一瞬,她跌坐的身影从缝隙里透进来,我知道她不善于抗令,到底还是会走的。
空庭默守,危机四伏,无奈这段主仆之谊只能尽于此,免得互相牵连。
“殿下,锦鹊对不起你,可此剑是夫人留下的,自然只能应当留给殿下。锦鹊去了,定当悔思己过,若今后殿下还需召回……锦鹊必不会再为殿下招致烦扰。”
她妥协的声音从门那头传来。
“殿下多珍重,锦鹊告退。”
至此,我一直在院子里站到夜黑才打开门,取回她端正摆在石阶上的鱼藏剑。
抬头一刻,浓重的墨影在阶下夜幕里嵌出轮廓。
我紧握剑鞘,凝眉而望:“你又来作甚?”
阶下人久立不语,我耗尽耐心,轻哼一声欲合门而去。
“殿下身体有恙,末将放心不下。”
他说话时有种细细斟酌的巧妙和美感。
背对章邯,我也没有那样的好声气:“是放心不下本宫窝藏疑犯罢?”
他在身后承了我的怨气,没有反驳:“庶人府是下等宫人杂役发配之所,殿下当真舍得锦鹊姑娘去受苦?”
“那也比被影密卫抓走强。”我当即呛回去,却不慎露了马脚。
他的轻笑在寂夜里撩荡清晰:“殿下好一招先发制人将锦鹊发配出去,倒将了影密卫一军,如此要再寻她的麻烦,怕是找不到好由头了。”
我心下咯噔一声,无名火起,一手拔剑:“你!别以为我不敢对你怎么样……”
回头时眼前光影折晃,他已欺身近在眼前,右手覆上我抽剑的手,将剑按回鞘中,热息幽若喷洒于耳廓:“鱼藏剑意邪胜,当心伤手。”
一时间乱了方寸,我急切于逃脱,实际只是胡乱的扭动手腕试图抽身,可这不仅没能让他松开右手,反而还左手扶上门框,圈住我的去路,无所逃避。
“你让开!”
适时我只以半入他怀似的动作僵立原地,不敢动弹。
灯影模糊微弱,我瞧不分明他的脸色,只得虚张声势:“章邯,朝臣不可与后宫女眷过于近身,你僭越了。”
他不为所动,甚至凑得更近,近到我稍加抬睫就能扫到他的下巴。
“末将知道,只是不知,该如何赔罪呢?”压低的声线像把绝世的好琴亦拨亦止。
“你到底……想要什么。”我有些无奈,慢慢松了力气。
他却没有更进一步的举动,松开我,退后到安全距离,眼神始终停于我身:
“从前只道殿下有算无遗策的智谋,却不知殿下还有玉石俱焚的胆魄,是末将思虑不周,惹殿下不快,故而特此前来请殿下,宽恕末将。”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
我有罪……
我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