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夫妻环游记》小苇草

5、第5章 累世善人

　　“首先，皇上可知道善恶因果吧。”镜月禅师问道。
　　隆觉皇帝道：“一个人做了善事，便是种下了善业。过后这个人就会得到福报利益。而同样的，做了恶事，有了恶业，就会有恶报。”
　　镜月禅师道：“皇上说的一点不错。这便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而这个道理也可以反过来说，比如如果想头脑聪明，需要过去世德行很好；长相漂亮的人，过去某一世必定是大善人。但是如果想见到佛或者是菩萨真身，就比较难了，需要此人的善业大得不可思议。而我们身边，并没有这样的人。”
　　皇帝疑惑道：“您这话是什么意思？要见佛，重点不是在于佛愿不愿意来吗？怎么您说得好像是对要见佛的人反而有很大的要求呢？”
　　镜月禅师苦笑道：“皇上，我修行七十载，从未见佛，但是从佛的角度，他一直存在于此，只因我修行不足，看不到佛罢了。”接着镜月禅师开玩笑道：“如果老僧是佛，那我一定很无奈，因为别人要么看不见我，要么察觉不到我。所以佛多是化作普通凡夫来到世间。化作将军、宰相、商贾、庄稼汉、乃至乞丐，隐瞒身份与凡夫无异，这样来教化众生才方便，这样别人至少能看到他。”
　　皇帝奇怪道：“佛祖神通广大，难道居然没有办法让人看到他的真身吗？”
　　镜月禅师叹口气道：“是的，皇上，就算是佛也没办法违背因果定律。凡夫因善业少、业障多，而无法见佛真身。”然后这位老和尚嘿嘿一笑，道：“不过佛是最会钻因果定律空子的，总是用一些巧妙的方法反过来利用因果定律，帮助众生。”
　　皇帝听了，不禁追问：“请大师讲来。”
　　只见镜月禅师摇头道：“佛讲如何利用因果定律，讲了四十八年，留下经书千万言，我一时又怎么能讲清楚呢。皇上，如今当务之急还是让我先传授你拔出诅咒之法，再施降神术来对付邪神吧。”
　　皇帝听了这话觉得说的甚是，如今头顶便是邪神，其他的事情过后再论也不迟。
　　这个时候，只听门口的黄门高声唱到：“曼华皇后及威武伯文渊阁大学士吕谦驾到！”
　　一个倩影从门口跃入，这女子着一身华服，一双有些忧郁的大眼睛自进了门便盯着皇上不放，神情满是担忧之色，正是皇后吕茹。之后进来的是一个高八尺有余的壮汉，这大汉留一须长髯，一双丹凤眼炯炯有神，五官端正气概不凡，只是眼角处已有了不少皱纹，已然是五十岁上下。如果不是因为他着一身文官的服饰，必定会让人觉得他是一位驰骋沙场的将领。此人正是权臣吕谦，也是当今皇后的父亲。
　　皇帝见吕茹面色忧郁，心中想道：我这月余没有和她见面，提防她是吕家的眼线，如今吕家已证明是忠心耿耿，我真是对不起她。见到眼前两人正要对自己行跪拜之礼，连忙制止道：“茹儿还有岳丈，快快请起！朕这月余真是离心离德，打压忠臣、冷落爱妻，实在是犯下大错。如今国难当头，若不是镜月禅师今天点醒我，那我之后的所作所为必定会铸成大错而不自知啊。”皇帝心中愧疚，说出的话语气诚挚，乃是真情流露。
　　这两个人同时被皇上叫来，还以为是要被皇帝降罪诘难呢，没想到皇上说了这么一番话。吕茹听了这话马上就撑不住了，小脸儿一下子委屈下来，眼泪扑簌簌地直往下掉，啜泣而不能自抑。
　　吕谦赶忙对女儿压声说道：“茹儿，皇上面前，注意仪态。不哭了啊。”语气间又是心疼又是敦促。
　　吕茹听了这话，努力想要抑制哭泣，谁知是越抑制越啜泣，反而哭得是上气不接下气。她是吕家修行人，早有阴阳眼，知道自己夫君的病在于天上邪神的诅咒。但是如果说出这个真相，必定会被当成疯言呓语。她居于宫中，周围皆是凡人，全然没有一个可以吐露心声的对象，又遭自己夫君的怀疑冷落。抛开皇后的身份，她只不过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如何承受这难以忍受的孤寂和冤屈呢？这月余来她既担心夫君的病，又伤心于夫君的误解冷落，种种压抑着的情绪终于在解开误解时爆发了。
　　隆觉皇帝见她满脸是泪，五官无法控制地歪成了哭泣时的丑态，鼻涕都要流出了。皇帝鼻头一酸，不禁被妻子感染，但他强自控制住情绪，掏出手帕包在皇后鼻头，道：“来，擤一擤。”之后他便把手帕掷给左右。本来他是想要拥抱这女子，说一些安慰道歉的软语的，但是碍于房内人多，才不好做这些动作。
　　吕茹见到皇帝堂堂天子居然为自己擦鼻涕，又见到他那关心的神情，不禁心中一暖，觉得一个月的委屈和不公都过去了，顿时破涕为笑。
　　皇帝见妻子笑了，顿时心中安定下来。对眼前这对父女道：“欸，真是苦了你们了。”
　　吕谦道：“皇上，看到您身子无恙，臣已是心满意足了。您如今已经是知道了那邪神的事了吗？”
　　皇上道：“嗯。朕看到了那东西了，没想到这世上真有这些神鬼之事。”
　　吕家父女眼中同时闪过惊讶神色，同时道：“您已经能看到那东西了吗？！”
　　皇帝不解道：“你们这么惊讶干什么？哦，我明白了。哈哈，镜月禅师真是法力高强，他居然让我一下子有了阴阳眼，真不愧是当代最有名的高僧。”
　　此时镜月禅师露出微笑道：“皇上，不是这样的，您的阴阳眼是您自己修来的。阴阳眼是一种微弱的天眼神通，而神通是不可能由别人凭空赠予的。“
　　皇上疑惑道：“我修来的？我从来也没修过道啊？“
　　“皇上，您不是念了一声观世音菩萨吗？那一声便是了。“
　　“是这样吗？“皇上露出了哭笑不得的神色，”我以前念怎么什么用也没有啊？“
　　镜月禅师笑道：“皇上，修行最要紧的便是’心定一处’。人在平时心境散乱，不能入定。但您念菩萨那一刻真正做到了心定一处，故能得阴阳眼。”
　　镜月禅师这一番道理并没有说完，他有意地对皇帝隐瞒了一些事情。老和尚心中很明白，皇帝之所以能够在那一瞬间入定，一是因为皇帝忧心于自己的疾病，情急而得。二是因为皇帝是累世的修行人，那一瞬间的禅定，不过是他潜意识中想起来过去世的修行功夫罢了。三是因为镜月禅师曾在定中观察皇上的因果，知道自己过去引导，皇上必定得阴阳眼，于是禅师便上门拜访。
　　而此时的吕家父女不禁目瞪口呆。吕家是修行世家，知道修行之难。而当今皇上居然只念一句佛号便能开了阴阳眼，真叫人大开眼界。吕谦不禁投向皇上以钦佩的目光，心想：皇上必定是累劫修行，多世善人。既然这样，那么皇上的诅咒也不用担心了，而天上那一棘手的邪神也……
　　于是他上前一礼道：“皇上，您有所不知。只一声佛号便得禅定，臣实是从所未见！皇上真是天生的修行人！”
　　皇帝听了虽不太明白什么意思，但也知道这是夸自己，便哈哈一笑。
　　众人又谈几句，镜月禅师便准备除去皇帝的诅咒，但这诅咒乃是神的诅咒，禅师无法祛除，只有传授皇帝修行之法，自行祛除。
　　镜月禅师道：“皇上，您已经得了初步的禅定，诅咒的问题已经不大。我想先为您讲《金刚经》，再说修行之法，完全祛除病邪。”
　　此时皇帝对镜月禅师已经是信任有加，于是道：“全凭大师自行安排。”
　　听了这对话，吕谦不禁心中一惊：《金刚经》并未讲具体的修行之法，经中所写皆是心性和般若的智慧，这难道是为了让皇帝悟道吗？当今皇上虽然修行天赋极高，但也不至于初步修行就能够悟道吧？不过算了，禅师自有安排吧。他拍了拍女儿的肩头道：“你也好好听一听。”
　　吕谦此时表面平静，实则心中惴惴不安。他月余来常常忧心忡忡，皇上见了还以为他是做贼心虚，但实则并不是。他忧心的事情比自身安危大得多，甚至比家国之难更大的多。
　　月余前，邪神怪物突然出现在京城上空，遮天蔽日，附近有修行的众生无不侧目。此物散发出强大的压力，甚至令一些小鬼怪不能生存，只好纷纷躲入山林山洞中去了。最快反应的是燕山山神，他运起神通飞到天空怪物附近，向它对话，但并没有收到答复。很快，京城附近一些有名号的居士和法师齐聚妙法寺，吕谦也在其中。众人商讨天上怪物的来历，一同讨论的还有附近的善神们和有福德的众鬼。
　　会中众善神个个寿命悠长，见多识广，有一位神名叫洛尔，他对众人说，自己曾经游历于美索不达米亚平原，自愿当过一位圣人的守护神，见到过如今天空中的这巨型怪物。于是他将遥远的、早已埋没在历史中的事情重新给在场的众人娓娓道来。
　　大约四千年以前，繁荣的美索不达米亚平原头顶上空出现了一个不能被普通人所看到的巨大裂隙。这裂隙好似天空的伤口，从中可以隐隐看到一排排眼睛直直观察着这辽阔的大地。能看到裂隙的人寥寥无几，其中大部分是祭司。从现在的眼光来看，能看到裂隙的人都是那个时代的修行人。这个裂隙并没有影响平常人的生活，却给了当时的修行人以最大的恐惧。
　　当时最有名的修行人集合起来给那天空裂隙中之物起了一个名字——奥克拉苏。奥克拉苏的意思就是“不可描述之物”。这个时候洛尔所守护的那位圣人站出来对众修行人说：“世间万物的生灵可分为六个种类，分别是神、好战之灵、人、动物、鬼、地狱的受苦者。天上的奥克拉苏是神中间的一位，但却是邪恶的一位神。“这位圣人说出的话，在场的祭司们从未听过，只见他继续说道：”我们伟大的巴比伦王国固然繁荣，但所占土地不及世界土地的百分之一，而这个世界也不过是宇宙的一粒微尘。这样的宇宙和世界千千万万，其他的宇宙中有一位神明主宰，他毁灭了那个宇宙的所有生灵，他觉得了然无趣，便化身千万，前往众多宇宙以破坏为玩乐。而当今我们头顶的奥克拉苏，便是那位主宰的一个小小化身。”
　　他讲出来的观点匪夷所思，又因为出身奴隶，他为高贵的祭司所不齿，一开始几乎被所有的修行人所排斥，斥责他所说的是异端邪说。但是令人惊讶的是，这位圣人后来凭借他出色的人格魅力和渊博的知识，令三分之一的祭司认他做老师。后来奥克拉苏完全从裂缝中出来，引起了滔天的洪水，使整个美索不达米亚平原大部分地区几乎一片汪洋。圣人此时显现神迹，救了很多人，于是又让三分之一的祭司诚心归服。再后来圣人带领他的一众学徒，创造了炼金魔法之阵，将奥克拉苏重新封印到了异次元裂缝中去了。从此之后，剩下三分之一的祭司也心悦诚服。众人尊称他为巴比伦的炼金导师，幼发拉底河的救世主。
　　但就在人民欢庆灾难过去的时候，炼金导师召集弟子说道：“我们并没有杀死奥克拉苏，它仍然在异次元裂缝中活着。我们今天用炼金时空阵将他封印，我预感到，4000年后他又会借炼金时空阵的力量回到我们这个世界。4000年间他会得到他母体的力量，重来之时力量十倍于现在。”面对弟子们的惊讶神情，他又说道：“我教给你们炼金知识不是为了显现神迹炫耀于人，而是要你们发现真理，拥有智慧，从而脱离轮回。”一众弟子听了导师的话，皆记在心里。然后炼金导师又说：”其他的炼金知识你们可以传给后人，但是炼金时空阵你们不可记载，也不可教授于后人，知道了吗？否则奥克拉苏必定因此阵重临。“众人皆点头称是。然后炼金导师便微微一笑，再不发一言，停止了呼吸。
　　这位圣人的守护神洛尔见到他死去，同周围的弟子一样放声大哭，悲痛不已。后来他留在了巴比伦一段时间，守护炼金导师留下的一众弟子。再后来巴比伦不在了，他就去希腊，希腊不在了，他就到印度。四千年匆匆而逝，洛尔在中华京城天顶见到了那曾经见过的恐怖景象，也想起来自己尊敬的炼金导师和奥克拉苏回归的预言。
　　妙法寺中，善神洛尔刚刚言毕，在场众人皆鸦雀无声。在场无论是人是神或是鬼，大多听说过这个传说，他们听闻如今空中邪神乃是四千年前降临世间的奥克拉苏后，皆面露震惊神色。但众人却不慌乱，继续互相交谈讨论对策。
　　会中不乏有宿命神通的大修行人，其中有一位德高望重者，法号神慧。神慧当场入定，观察奥克拉苏过去因果，看到了四千年前人类抵抗邪神如史诗般悲壮的往事片段。他心念一动，时间点稍稍后移，便是炼金大阵封印邪神，然后他看到了奥克拉苏在异空间陷入了沉睡。奥克拉苏在沉睡中接受着遥远宇宙那主宰的连接，力量渐强，然后某一天他突然感召到了现世的召唤。
　　正当神慧刚想继续一探究竟之时，一双金黄色的巨大眼球突然出现在神慧的视野中央，这眼球拥有一只狭长的眼仁，血丝密布，紧紧盯着神慧。神慧大吃一惊，本来入定时候全身流畅的气血这时候也走岔了。他被迫出定，没等睁眼已经喉头一甜，吐出几口鲜血。
　　他的弟子就随侍在他身旁，见到这等情景，不禁大惊。几个弟子连忙聚过来，又不知道如何是好，个个是手足无措。只见神慧大师盘腿坐在那里，又吐出一口鲜血，神情萎顿难受，居然一时说不出话来。
　　周围有懂医术的修行人见状有异，连忙赶过来以气功点中神慧大师的几个穴位，扶神慧大师躺下。
　　神慧躺下后稍缓一口气后，神态急迫地叫他的一个弟子道：“去……你帮我看看……天上那邪神是不是有眼睛？是不是……睁开了？”神慧虽然面色着急，但是说话断断续续，俨然是受了重伤。
　　周围围拢过来的修行人听到他这么说，都出门抬头望天，见到天上场景，不禁个个骇然。另一些人修得一些天眼神通，他们并没有出门，直接运起神通观察邪神，这些人也无不露出惊讶神色。
　　只见天空之上那一团巨大邪神身体的一隅，一个巨大的、金光灿灿的眼球正俯视大地，此眼球眼仁狭长，长在邪神的肉里，看起来让人毛骨悚然。
　　昨日邪神出现在京城上空的时候，这巨大的肉块上长满了沟壑，却再没有什么十分特别的特点。众修行人如今才发现，这邪神的表面，一个沟壑便是一个眼睛！每一个沟壑都是一个“眼睛缝隙”，等到缝隙张开，那眼球便会显露。
　　只见那邪神第一个张开的眼球缓缓转动，打量着这个世界。而有的眼睛缝隙隐隐已经透出来丝丝金黄光芒，似要睁开一般。
　　众修行人都觉得不妙。妙法寺主持善行大师为此次集会之首，他当机立断，马上对众人大声到:“看来这邪神似要苏醒！我妙法寺众人愿立刻遏制其苏醒。如今情势危急，正好现在修行人云集我寺，不如我们和众人之力想想办法！”在场众人听闻此言无不应和。这时候一个年轻人的声音响起来道：“众位师父听我一言！”大家的目光于是都被吸引到这位年轻人身上。只见他带着哭腔道：“我师神慧大和尚有话想传达给诸位大师和长者！”
　　在场众人是在法堂集会，遍地皆是蒲团，只见靠前位置上三个蒲团拼成了一个床，上面躺着神慧大师。大师面容苍白，衣服上兀自沾着血渍，奄奄一息的样子怕是命不久长了。
　　在场众人无不肃静，居然没有人发出半点声音。只听神慧大师语气微弱道：“你们也知道了，我刚才入定时候为它所伤，现在我知道……我应该命不久矣了。但我在定中看到的……一定要告诉诸位。”
　　“这邪神确实是那奥克拉苏无疑……它也如4000年前的炼金导师所预言的一样……因炼金时空阵来到世间……西方有一魔法协会，乃是过去巴比伦炼金协会的传承……其中有一魔法师勾结列强，召唤此奥克拉苏帮助列强侵略华夏。”
　　“他以为自己能够控制奥克拉苏……但其实他自己本身……早已被奥克拉苏所操控。如今奥克拉苏刚刚通过异次元裂缝，受了重伤。它身上有炼金导师4000前的封印，有那个魔法师布的控制魔法阵……所以邪神的力量百不及一，当前看起来并无大的危害……但一旦它恢复力量……破了封印后，世间必然生灵涂炭。”
　　“现在奥克拉苏还没有破封印……必然照着那魔法师所布的程序行动，那魔法师勾结列强……想必目标在于我华朝皇帝和军队、政务各衙门首脑的性命。”
　　听到这句话，有一人神色一变，此人五十上下，气概不凡，正是居士吕谦。
　　“那奥克拉苏力量全显，恐怕我们这个地球……就如其玩物一般……集我们在场众修行人之力，恐怕只可给那邪神挠挠痒。”说到这里神慧大师苦笑起来，话中的玩笑全无欢愉之情。
　　“但是……我们这娑婆世界……还不到灭时。”神慧大师呼吸急促，喘息不止但气息很浅，仿佛他的肺大部分已经不能工作一般。“4000年前的炼金导师……如今……转世为人，就是那位……镜月禅师。”